了下去,亲吻神职人员悬挂在胸前的银质圣三角徽章:“副主教大人,欢迎您来到正处于黑暗中的盖亚王国。”
被称为副主教的那人,伸出右手,轻抚跪拜者的头顶:“盖亚还有你们,就并非完全沉沦于黑暗中。真神没有抛弃你们,孩子。”
“教皇陛下的谕旨……”一名青年开口问道。副主教瞥了他一眼——虽然他的服饰比之跪拜者们要简朴和破旧多了,但神情却象一名王者在扫视自己的臣民。他打断了对方的询问:“教皇陛下不仅仅是神的代言人,也是托利斯坦的君主,基于后一种虽然卑微但仍实际存在的身份,他不可能让我携来正式的谕旨。”
“那么大人此来……”褐发青年站起身来,有些疑惑地问道。“神的旨意不需要文字,也不容许怀疑,”副主教冷冷地回答,“带领人民远离异端的蛊惑,拯救国家走出暴政的阴影,是你们必尽的责任!”
“是的,大人,”褐发青年低一下头,对自己方才流露出的疑惑神情表示歉意,“作为虔信者,我们将努力完成真神所交付的任务。”副主教继续冷笑:“光有虔信和努力是没有用的。你们的实力究竟如何,伯爵阁下?据我所知,盖亚王室数百年来,运用种种阴谋手段,已经攫取了占绝对优势的权力和力量,你们真的有机会将僭主头顶虚伪的冠冕踏在脚下吗?”
褐发青年恭敬地回答道:“人类世界至上的君主,只有教皇陛下一位,这是真神的旨意。僭主斯沃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遭受真神的惩罚的,我们对此抱有坚强的信心。”
“信心?”副主教的冷笑中,掠过一丝恶毒的嘲讽,“确实,如果神真的想让人类世界再出现一名皇帝的话,也应该通过教廷来促成此事,受世俗之人加冕的君主,是可笑的丑剧主角——那名加冕者,不立刻就遭受神罚,被刺身亡了吗?不过,伯爵阁下,请勿妄测真神的意旨。为了消灭僭位者,真神也许会要求你们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你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大人,”在副主教鹰隼一般锐利眼神的注视下,褐发青年不由暗自打了一个冷战,“虽然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也未必是那僭位小丑的对手,但我们将用自己的鲜血,去索取他叛逆的生命!”
立国仅仅三百年的盖亚,其中央集权却是人类世界中最完整和强大的,这得力于历代君主不懈的努力。通过战争、联姻、继承、移封,甚至阴谋刺杀等种种手段,把地方领主的权力一步步集中到国王及其直接掌控的枢机大臣手中,可以说是盖亚的既定国策。
魔王王国鲁安尼亚的土地,掌握在女王手中的不到十二分之一;教皇国托利斯坦,虽然中央名义上控制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权,但许多直辖领地的征税权和初级审判权,仍然掌握在世袭的郡长也即伯爵们手中。盖亚则不同,金·斯沃·奥古斯特称帝之时,其直辖领约占全国总土地的百分之二十七,而各贵族领地,超过八成也已经丧失了征税权和审判权——这两项重要的权力,由皇帝亲自委派的税务官和地方法官所掌控。地方领主所能够做的,只有征收按规定不得超过国家税额二分之一的领地税,以及征募私人卫队而已——后者还必须事先经过枢机大臣的审批。
原本降伏的地方僭主政权的残余——独立公爵领,到斯沃登基的时候,已经基本上不复存在了。盖亚王室惯于用联姻和继承的方式,从血统上同化那些公爵们。比如前王国宰相杰伊根·柯里亚斯公爵,就是第四任国王戈尔丁的庶长子克劳宁希尔之后裔。克劳宁希尔王子得以入主柯里亚斯家族,是靠与其女继承人娜拉的婚礼来达成的。戈尔丁王把娜拉的三个兄弟都送上了战场,并安排他们战死,使得娜拉只有从家族外寻找一位男子也即自己的丈夫,来继承历史悠久的柯里亚斯家名。
类似于托利斯坦的边境长官也即侯爵或称边爵、半独立的郡长也即伯爵,也在盖亚的政治生活中逐渐消失了。这两等高贵的爵位,逐渐只成为荣誉虚衔。地方行政权力已经转移到了低一等的子爵、男爵,甚至普通领主也即爵士的手中。他们的领地不广,身份较为低微,可以避免其将就任国家公职才能获得的地方行政权力,与自己的领主权合而为一。
因此,盖亚的地方势力是很薄弱的,斯沃登基以后,更推动了这种弱化政策的发展和完善。他不仅把手伸向乡村,甚至伸向了城市,象沙思路亚那种为地方领主所统治的繁华城市,即便不因为自己在那里奋战数月的感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敛入自己衣袋中的。
三百年来的弱化政策,如一匹战马逐渐加速,到斯沃上台后开始扬蹄狂奔。这种前所未有的变革速度,使既得利益面临丧失危险的地方领主们叫苦不叠,小规模叛乱此起彼伏。对此,斯沃是嗤之以鼻的,他认为那些无知的蚂蚁们,根本休想撼动他这棵参天大树。但是,皇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更大的隐忧,就深藏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动乱的背后……
第二卷鲁安尼亚的骄傲第2章龙族长老
(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的心路历程之四)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的前几天,我回到了艾尔帕西亚。
整整一年,“无法者的天堂”依然雄伟地耸立在龙族沙漠西侧,而我的经历和心情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孤身一人,没有同伴,也并不期望去到城北“我们胜利”酒店,可以看到斯威特、弗莱和侯沃兄弟,或者别的什么伙伴,在那里大呼小叫地痛饮滥醉。我的马背上,搭着斯沃赠予的两大袋宝石,我前所未有的富有了,可是也前所未有地百无聊赖,不知道今后的人生历程,要向什么方向迈进才好。
从赫尔墨过来,路程并不算很遥远,但我走走停停,耽误了多半个月才回到这座故乡一般的城市。而越是走近这座城市,我的心中就越是充满了恐惧。远远地望过去,我仿佛看到一行四人走出城门,直向东北方向走去——走在最前面,骄傲地侃侃而谈的是斯威特·哈克;用崇敬的目光望着斯威特,不时插嘴附和的是贝德瑞赫·米勒;低头不语,似乎满腔心事的,那就是我了;而沉默的库罗·卡米诺,亦步亦趋跟在我身边。
不,不是的,那不可能,我和斯威特是在卡鲁兹招募了米勒和卡米诺的……那只是我心灵中的幻象而已。
四个人,前往紫森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对于雇佣兵来说,这种情况也许并不罕见,但罕见的是,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现在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处。马克涅斯的话再度在耳边回响:“看清楚你同伴的死。是的,看清楚。从他的死亡中,你要汲取愤怒和教训,这样,他的死亡才不会白费。”然而现在,我看不清楚……他们,死了吗?还是仍然生存?
我无目的地在城外徘徊,直至黄昏以后,才懒懒地踱进南门。和纯人类居住的城市不同,艾尔帕西亚在夜间依然热闹,只不过,现在出来活动的,主要是矮人和某些亚种的兽人。我和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熟识。几名有过一面之缘的兽人,远远地向我点一下头,就算打过了招呼。虽然不同种族和睦地生活在艾尔帕西亚,但是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大部分种族互相间的来往并不密切——不,不如干脆说是冷漠的。
来到了城北的“我们胜利”,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去。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希格,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我回过头,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雇佣兵,比我高半个头,腰围却差不多是我的两倍,骑一匹黑色的马,腰间挂着一柄月牙形状的弯刀。
“你好,杉尼,”我淡淡地问道,“你在这里等我?”
这个人,名叫杉尼·佛克斯,是我在盖亚内战中通过地下公会招募的众多雇佣兵之一,是难得有全局观念,肯认真执行我命令的人。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据说他是三年前才来到艾尔帕西亚,并加入雇佣兵界的,至于出身、来历,和以前的经历,他一直守口如瓶。
“是啊,”杉尼看到我,似乎很激动很快乐的样子,“长老西哈洛要见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吃了一惊:“龙族长老西哈洛?!”
龙族主要聚居在城市的西侧,总人口不足居民的百分之六,而其居住区的范围却超过城市面积的四分之一——这是和龙族巨型的体态,以及与众不同的成长方式分不开的。
据说,龙族从诞生之日起,身高就有七尺左右,超过普通的成年人。他们在幼年的时候,体型将会暴长,等到成年(天晓得是指多少岁,龙族的寿命和年龄似乎没有人知道),身高甚至会超过二十尺。他们的这个阶段将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一种说法是十年,一种说法是二十多年,其后,体型开始逐渐萎缩,外形逐渐接近人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亚人类种的兽人,同时丧失生育能力。等到身高恢复到八到九尺的时候,是龙族心智的成熟期和体力的极盛期。
此后,他们中间,只有非常杰出的成员才会步入老年。老年的龙族充满了智慧,体力虽然衰退,但在魔法的运用方面却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甚至传说,具备了可以随意改变形体的莫大神通。
居住在艾尔帕西亚的龙族,多数都是青壮年,我只听说过一位老年龙族,那就是“五人议会”的龙族代表——长老西哈洛。
……
第二卷鲁安尼亚的骄傲第3章游戏
盖亚历三二八年一月,由皇家卫队第二军团长凯恩·伊维特统帅的两千大军,敉平了帝国东南部拉文洛斯郡的叛乱,并趁胜进入僭主小国扎达兰纳境内。扎达兰纳独裁官里卡拉·苏被迫投降。
以往,在迫使原本独立的僭主政权投降后,盖亚国王会亲自前往边境某中立城堡,接受其君主的吻手礼和宣誓效忠,然后封他为公爵或者侯爵,给予在旧领内独立完整的征税权和裁判权。但是,时代改变了,现在新的盖亚帝国,仿佛一个财大气粗的商人,已经不把送上门来的生意放在眼里了。皇帝斯沃要求卡拉·苏亲自到帝都赫尔墨去向他表示效忠。二月中旬,封苏为伯爵,在帝国中南部分封了他一块大大小于原领的土地,同时,任命两名盖亚的男爵为边境长官,接管扎达兰纳。
半个月后,扎达兰纳暴乱徒起,两名男爵都被杀死。但暴乱发生不到十天,就被皇家卫队平定,杀死叛乱分子超过六百人,尸体挂在驿道两边的树梢上,延绵几近十里。同时,苏在其新领地服毒自杀。
类似这些规模不大的平叛和征服战争,使帝国军事力量的弱点全部暴露了出来,其中最引起斯沃皇帝重视的,就是中下层军官的缺乏。去年内战中阵亡的数量,不必再论了,最可惜的是,从柯里亚斯软禁里森·休内斯,直到斯沃回归王都赫尔墨,短短半年内,王国正规军的军官层受到数次大的清洗。斯沃登基以后,因为推行激进的改革措施,更引起诸多贵族领主的不满,他们不敢公开对抗君主的权威,但可以利用种种借口消极怠工,让自己的子弟或者辖下骑士脱离军职。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朕不想再依靠那些贵族了,”皇帝斜仰在书桌后面的靠背椅上,一边转动着手指中的墨水笔,一边冷哼了一声,“不肯跟上朕的脚步的家伙,就滚蛋吧,从历史的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