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走到停车场,路上遇到认识的学生或老师,俞正容都很大方地打招呼,而另一手一直牢牢握著夏晓郁,不让她挣开。
“你不要这样,我不习惯。”一到停车场,四下无人,小姐就抗议了。“让我自己走好不好?”
俞正容不放就是不放,他低头看著她,饶富兴味地反问:“你以前跟江成彬难道不会这样吗?”
“我为什么要跟江成彬这样?”夏晓郁被问得莫名其妙,忿忿瞪他一眼。
“你以前的男朋友……不是在说江成彬吗?我看你们很好。”
夏晓郁听了,只是睁大眼睛,好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瞪著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他居然完全不知情,还误会了!
这真是……混乱到极点了。
夏晓郁渐渐发现,俞正容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而她也发现,自己对于他藏在斯文俊秀、博学幽默外表下的真实面目,越来越介意,越来越难以忽略。
在工作的时候,他是一个专注而投入的学者。
在上课的时候,他是一个风趣而略带腼眺的年轻教授。
然而,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便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就像,他在周末,会带著笔记型电脑和大叠文件,一大早就来按门铃,把凌晨才睡的夏晓郁硬是给吵起来开门。
然后,很自在地占据了餐桌,舒舒服服地开始工作,好像自己家一样。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去把赖床的夏晓郁挖起来,笑嘻嘻但坚定无比地,把闹脾气不想吃东西的她拖去吃饭。
还不准她挑食!
那些风度翩翩的外表形象,都是给别人看的,私底下的俞正容根本是个大男孩,有点调皮,有点爱恶作剧,总是笑得好开心又好无辜的样子。
她总是能看见他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模样。
在夏家工作了一天,俞正容会在傍晚时分,出去外面社区慢跑,活动筋骨。
然后,借浴室简单冲个澡,两人会一起坐下来,享用夏晓郁准备好的晚餐。
说是她准备,也只是摆摆碗筷之类,反正大部分的菜,都是俞正容慢跑之后顺便买回来的。
这天,等他冲完澡,一下楼,便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碗筷,一身轻便休闲服的夏晓郁,没有坐在餐桌前,而是蜷坐在客厅沙发上。
姿势像只懒洋洋的猫咪,她正低声说著话,手上拿著话筒,清丽的脸蛋上,却是秀眉微皱,一脸烦恼。
“所以还是没联络吗?”她低低的问。“有,我有问过那个同学,他说应该会回家……好,那麻烦您跟他说,请他联络我……好,伯父再见。”
俞正容没有多问,只是用毛巾擦著短发,安静地审视她。
在他的注视中,夏晓郁觉得自己像个无助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无所遁形
等一下,她真的是他的学生。
“我……我打给江爸爸,想问问他江成彬放假有没有回家。”她拙劣地解释,“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我有点担心。”
“嗯。”俞正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我跟江成彬不是男女朋友,他只是我学弟,满好的学弟。”她却有些心虚地继续解释。
这几天,她一直在设法联络江成彬,另一方面,又要让俞正容相信,她与江成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依她如此介意,如此积极联络的态度,夏晓郁自己也知道,她的解释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是俞正容一直是那样云淡风清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
“那很好啊。”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似地说。把毛巾挂在椅背上,随即坐回那一大叠资料面前,把笔记型电脑移过来,准备开始工作。
“是真的,他根本不会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她急急解释,差点冲口而出,她连忙咬住下唇。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他温文一笑,随即低头审视著电脑萤幕。
夏晓郁咬著唇,隔著客厅,远远看著他。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态度从容又自在,举手投足间,散发迷人的魅力。
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而且,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让她清楚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她。
换了一个面貌,他却能如此淡然,好像突然变得很遥远、很有距离。
她仔仔细细观察著,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夏晓郁已经可以慢慢体会出,他的情绪与不同的面貌。
像现在,虽然看似专注在工作上,对于她的话题反应稍嫌冷淡,不过,从他略蹙的俊眉、有些抿紧的嘴角看来……他可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尤其,那修长的手指,规律地点著桌面,节奏稍快,泄漏了他烦躁的心绪。
“你骗我的吧,你是不是很介意?”夏晓郁忍不住了,扬声问道。
“介意什么?我没有什么好介意的。”手指轻点桌面的节奏更急了,俞正容的口吻却还是力持镇定,故意装作不在乎地说。
“真的吗?”她越看越确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想笑的冲动。
看他平日大方飒爽,亲切温和,可是现在……连看都不看她,明明是很在意、闹别扭的模样。
“你真的不介意的话,为什么讲话时都不看我?”她忍著笑,起身慢慢走过去。“江成彬跟我绝对不是男女朋友,可是,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想……”
“别说了,你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俞正容突兀地打断她的话,粗声说。
夏晓郁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有这么凶地对她说过话,一股莫名的委屈,随即涌上心头。
她站在餐厅门口,隔著大约五公尺,看著俞正容搁在桌上的手,突然握住了拳。
好半晌,都没人开口。
“我没有骗你。”她深呼吸几口,困难而委屈地解释。“你就算不相信,也不用这样……”
“我不是不相信。”俞正容低著头没看她。
“那你干嘛这么凶?还叫我……不要过去?”她说著说著,忍不住咬住唇,努力压抑自己的委屈。
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娇弱的女子了?
俞正容突然扯起嘴角,诡异地一笑。
“我只是怕……你要是走过来,我刚刚慢跑完洗的冷水澡,就都白费了。”他抬头,眼镜后的俊眸,闪烁调皮的光芒,放肆地盯著她。
那审视的目光如此露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转头就走。
“不理你了。”她气鼓鼓地走回沙发,尴尬地发现,全身又开始发烫。
就这样两句撩拨,便让她开始紧张……
天啊,她到底变成怎么样的人了?
“不理我?那可不行,你不准去理别的男人。”俞正容慢条斯理地敲打起键盘,温和但坚定地说:“管他是不是你学弟。”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带著无法忽视的认真。
夏晓郁回头,忿忿地瞪他一眼。
外表再斯文都没用,这个人,明明骨子里就是这么霸道!
夏晓郁慢慢的发现,原来人的习惯,真的是可以养成的。
很多年来,她都是独来独往,非常随性。
并不是她喜欢这样,而是……她习惯如此。
母亲过世,父亲早已另有新欢,长年住在新加坡,管理那边的公司,一年只回来几个礼拜。她一个人在台湾,虽说衣食无缺,却没有任何人管她。
上从读书、考试,甚至是工作选择,下至生活琐事,她都自己作决定,好坏也自己承担,不会有人提供意见或批评、想法。
那样的感觉,是全然的自由,也是全然的孤寂。
不晓得有多少次,她在下课之后,一个人弧魂野鬼似地,在台北街头晃荡。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就算回家,也没有人在等候。
她甚至想过,就算这样被车撞了,大概也要好几天之后,才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可能出事了吧。
她在学校里,也只有江成彬这个比较熟的学弟。江成彬与常人比较不一样的性取向,让他也成为一名独行客。
因为重修而和江成彬同一班上课,又因为其他人都已经分好组,他们这些游离分子只得随便找人凑合,没想到这一凑合,就凑合出几年的友谊。
而如今,夏晓郁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改变。
最可怕的是,她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改变。
俞正容比她年长了快九岁,是她的老师,与她平常接触到的、毛躁的大学男生大大不同。
不但如此,他还是个很细心的人,虽然工作很忙,不过,他会注意到许多小细节。
比如他虽然不介意吃什么,但吃饭的时候,总会哄她别挑食。
比如虽然他喜欢看她懒洋洋猫咪似的娇慵模样,但发现是因为她晚上都熬夜看书或写翻译稿,就会常常叨念,要她作息正常。
夏晓郁并不是很注意打扮的女孩,在秋凉时节还穿短袖出门时,俞正容会把外套给她穿,顺便暧昧地在她耳边说,不要露太多给别人看,留给他欣赏就好。
就连亲近她,俞正容都很体贴地顾虑到她的青涩与羞赧,始终没有越过最后的防线不说,只要她一紧张、一抗议,他一定硬生生悬崖勒马,不管自己多么咬牙切齿、痛苦万分。
她没有被这样照顾过,锦衣玉食,却孤孤单单地长大,看似毫无限制,却从小就必须为自己作许多决定。
而现在,俞正容出现了。
夏晓郁承认,一开始她只是被他的外表与风度所折服,在与他相处之后,她渐渐被他的细心与关怀给感动。
心,正以惊人的速度陷落中。
尤其在他怀中时,他像个最尽责的老师,教导她认识男女间最私密,也最迷人的互动,缠绵纠缠,让她体验蕴含强大能量与欲望的一切。
以前她虽然也交过男朋友,却都只是短短几个月便分手。来追求她的,多半因为她清丽妩媚的外貌,没有人愿意捺著性子了解她,一等到发现她的个性不像想像的那样妩媚温柔,便厌恶地掉头而去。
愿意照顾她,忍受她的慵懒无所谓,真心关切她,为她设想,甚至管她、规定她一大堆事情的人,只有两个--江成彬和俞正容。
她一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惆怅又淹没自己。
自从上次江成彬拂袖而去之后,一向被动的她,罕见地破例了。她一直打电话到江成彬家里,笨拙地探问他的行踪。
可是,连续问了几次,都没有下文。
江成彬没有跟家里联络,也没有来找她。个性比夏晓郁开朗,但骨子里一样孤寂的江成彬,到底最近都在哪里呢?
一向不放过她情绪任何波动的俞正容,当然也察觉到她的落寞。
“你还在想江成彬?”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不过,他也不想看到她那闷闷的模样。
周末,他总是带著笔记型电脑,不请自来地到夏家报到。两人各做各的事,偶尔累了,俞正容就到夏晓郁老爱窝的沙发上跟她挤,搂著她亲匿厮缠,让疲惫的身心都得到抚慰。
此刻他轻吻那娇俏凤眼的眼角,温热的唇宠爱著从一见面就深深吸引住他的眼眸,一面轻声开口。
“真的这么在意,你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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