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一)
男孩躺在草地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他看见了远方那直插天际的山峰,“爷爷那是什么地方?”
老人微眯起眼睛,向远方望了望,也许不久前那也是他的梦,“雪峰!”老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的沧桑。
“雪峰?”男孩坐起来直看着他。
“对!”声音渐渐苍老下去,“那里永远飘着飞雪,很多人迷失在哪里。”
“那那里有人吗?”男孩的情绪也随着老人的声调沉了下去。
老人也迷茫了,“也许有吧!谁知道呢?”他看着孙子出神的眼神,眉眼笼罩上了一层阴郁的光,但这个孩子的命运不是他能把握的!“冽飔,那里有传说中的神兵烈焰,多少人怀着对它的憧憬而去,却没有人能回来,那是一个武林的噩梦。”老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本来该是一个出色的武者的,但是那次雪峰之旅让他心怀恐惧,过早的结束了他本该扬名江湖的一生。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雪峰对一个武者意味着什么,那是致命的诱惑,没错,他是唯一生还的人,也在生还之后再也没有勇气拿剑了,武者是不怕死的,但那一次他知道了什么是彻骨的恐惧!“很多白骨永远埋在了积雪之下,山会那么高,不只是因为雪,积雪下是无数的冤魂,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眼传说中的神兵!”
男孩见爷爷停了下来,便也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的山峰!
他的眼盲了,但心没有盲!茫茫雪原,江湖血雨的猩红,他是看不见了,但他知道一切正在他身边轮回,循环上演。
她的眼睛是完好的,心却空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心早已因杀戮而麻木了,不停的杀伐,她没有心情去顾及剑上的血是温的还是冷的,她曾经明亮的黑眸像一潭死水,无法荡起半点涟漪。
他和她相伴多年了,从在雪峰共创天下开始,或是更久以前,他们都不记得了。
他有一架古琴,质地很好,说是朋友送的,她却从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过朋友。
他常常抚琴,她就木然的站在一旁听,这在茫茫雪原上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他的琴声独特,蕴藏着他太多的感慨,他只抚给她听,虽然明知道她不是知音,明明知道她未必是真的在听。
远远传来了动雪的声音,有人来了,而且必定是个高手。他似乎忘记了能来这里的人没有泛泛之辈,“你的生意来了!”他只是淡淡提醒,她也不回答,只抬头看了一眼飘雪的天空,然后几个起落,飘向了远处的黑影……
他苦涩一笑,但愿永远都不要再有人来雪峰了!
但她很快就回来了,只用没有温度的声音告诉他,“他是来找你的!”
找他?如果只是平常来往的生意人,有她足矣!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能力。几年之间,她用她的剑——虹横扫了整个江湖!他也安于归隐了!
“我要想你挑战!”年轻的声音中充斥着倔强和傲气,让她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少不更事的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了!嘴角不由逸出一丝冷笑。
“你是瞎子,我不欺负你!”少年用黑布蒙上了眼睛。他只淡淡一笑,上天还真是不喜欢让他安宁呢!“别忙,你为什么要向我挑战?只为了天下第一的声名吗?”
“不,为的是领教焰的真正威力,寒峰,出招吧!”
无需焰的!这个天真的少年时没有机会见识焰的威力的,她一直都知道!她也记不清楚寒峰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需要焰了!
“那你用什么兵刃?”她有些奇怪,印象中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无论怎样,对手都绝对是在一招之内丧命的,何以今天他还不出手?
“我的兵刃是一把普通的铁器,但在十年前,它沾上了我姐姐和你的血!”
他一凛,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那时他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呀!“好!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层迷雾,十年前,使他成名之初吧!他竟会留下活口!斩草不除根是犯了杀手大忌的!
他们交手了,只有一招,少年的剑便已脱手了。但他没有杀那个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只是倔强的昂起头……
她笑了,笑意却并没有延伸到眼底,不是生意人就不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我指给你一条明路吧!当今世上能杀我的人就只有她了!”她微愣了片刻,不明白他的用意,他却又笑了,“她是个生意人,只要价钱公道,她就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少年倔强的昂着头,“不,十年前你说过给我机会报仇,这仇我要自己报。”
虹已经开始鸣叫了,那是渴血的前兆。
“除非情之所系,没有人可以打败一个杀手!”他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无奈,让她拔剑的手为之一顿。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纵横着虹的杀气,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虹是如此的嗜血,使他改变了她?还是她本就有着冷酷的血液?他想不明白了,他已经老了吗?“他们风家一脉单传,这么急着杀掉他,你会错失全天下最大的宝藏!”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其实,也许她并不是真的在乎钱,但每次行动的价码都不低,那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虽然她拥有的足够让她数到手软,穷尽一生也用不完。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风家传到这一代,只有姐弟俩个,两人在一起,才能知道宝藏的秘密。”
“可是你杀了他姐姐?”她的声音中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谁知道呢?”他的声音中有丝伤感的味道,“也许她还活着吧!”
他成了第一个走下雪峰的挑战者,风觌初从此扬名江湖。原来风氏一脉本是江湖豪客,只可惜十年前一场大火使风家灰飞烟灭。没想到十年后风氏传人会重现江湖,尽显大家风范!
“白雪,你想干什么?”
“送你下峰!”他记得她的声音是平板的没有温度的,那双裸露在面纱外的双眼也是平静的,但是无法理解的,他会看到那漆黑之下的漩涡。他是风家唯一的传人,他的使命就是报仇,那时他时刻不敢忘的,“我不会出卖家族的宝藏的!”
她一挑眉,然后是一路的沉默……
白雪是比当年的寒峰更残忍和厉害的角色,她不会做无本的买卖,只是他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呵呵呵……”风觌初闻声停住脚步,只见林荫下的巨石上一个白须老者和一个稚嫩的少年对弈,笑声是老者发出的。
“爷爷,你笑什么?”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带了少许童音。
“洛儿,你的棋,险了!”老者含笑的声音中带了丝温暖的宠溺,他愣住了,曾几何时父亲也是这样宠着自己的,十年前,他才九岁,而那个人就毁了他的一切,杀了最疼他的他十一岁的姐姐!他走到老者身旁定住脚步,老者并不向他瞧上一眼,只看着棋局。
“我不相信!”少年调皮的眨眨眼睛,“游冽飔可不是泛泛之辈!”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风家少年已经见过他了,那时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最后是要死在风家人的剑下。”
“我不信!”少年仍很顽固,“要说话先赢了我再说。”少年抬头看了风觌初一眼,他忙点头示意,不料少年并不回礼,视线仍转回棋局。少年的棋风大胆而辛辣,沉稳的老者,虽然智谋深不可测,但未必必赢,而且听他们所谈之事,似乎颇为蹊跷,内藏玄机。
太阳已变成了地平线上一缕金黄色的光……少年更加冲突大胆,无所顾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老者摆摆手,示其观棋不语,很快少年出现败势,“怎么样啊,洛儿?”
少年站了起来,“我不服,冽飔哥哥已经受了够多地苦了,谁会计较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当年的往事。”老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风觌初再也忍不住了,“这位前辈所说的风家人是指什么?当年的往事又是何事?”
老者这才正视他,他只觉得老者目光如电,似乎可以看穿自己的灵魂般。良久,老者叹了口气,“风公子,你想没想过,也许令姊还在人世。”宛若惊雷在心底炸起,风觌初愣在当地,“前辈的意思是——”
老者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似乎听见了他的叹息声,“洛儿,收棋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少年俯下身,刚刚倔强的眼神早已消失无踪,只是话语中还是一样的固执,“总有一天我会赢得!”老者看着他,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却又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风觌初胸中万般疑惑,犹疑不定,眼见一老一少远去,不由心内一动,跟了过去……“风觌初,你想死吗?”眼见距离越来越远,无论自己怎样发足疾奔,终是追赶不上,一个声音却在空中想起,他停住脚步,“你是谁?”很快鬼魅般的白色身影来到他面前,他不由倒退一步,“是你?”
“不错,是我!我若不阻止你,你如此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的声音仍平板的没有温度,但他心中所想得却是另一回事,“你一直跟踪我?”他早就料到她不会放弃,却也暗惊与自己竟然一直没察觉,“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祖宗!更何况我姐姐已经死了,再也没有风家宝藏的秘密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你没有听到落凤知凰说的话吗?他是说给你听的,但他也很清楚我就在附近。”
“落凤知凰?你说那位前辈时落凤知凰?”想当年风家是何等风光的武林世家,他虽年幼,却也颇识江湖事,落凤知凰乃江湖智者,目睹了江湖近百年的风雨,只是此人行为古怪,行踪飘忽,非正非邪,加之武功深不可测,一不高兴就会有人丧命,想不到自己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他,他深知江湖事,刚刚那一席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见过他?”
“哼!”她转过身,不予回答,飘忽而去,“白雪的真正实力你还没有见识过!”不愧是生意人!他不由叹息一声,她是在暗示自己用风家的宝藏去换取寒峰的人头吗?她和寒峰合作最少也该有五年了!
前尘
听雪阁上一老一少正在下棋,老人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少年眉清目秀,面目白皙,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满街一片肃杀之气,少年扫了一眼,开口道:“爷爷,好冷的姐姐!”老者只是点头微笑,“洛儿,再不专心下棋,你又要败了!”少年昂首笑了笑,“爷爷错了,这一次,你输了!”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再看棋局,随即淡淡微笑,“好,洛儿赢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其实表面上看上去,棋局尚浅,要斗下去也得十几回合方能分出胜负,却不知这爷孙常年以此为乐,早已看出百步以外。少年略微思索了一下,冽飔哥哥的是他知道得并不少,再要问,爷爷也不会说了。突然他目光闪动了一下,“爷爷,你看那位姐姐!”说着指向已在对面酒店落座的女子!
老人看过去,眼中有一闪即过的惊诧,嗯,跟自己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洛儿的目光越来越锐利了!他轻轻捋了捋白须,“此女杀气颇重,却又有正义之士遗骨,必为狭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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