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难道叶晨大人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杜纷纷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
“我不是因为看得起你才让你来查案的。”叶晨用眼角瞟向她的钱袋,“是因为你收了我的钱,所以必须帮我查案。”
……
叶晨大人,委婉是一种美德啊。
……
不过您向来缺德。
叶晨慢条斯理道:“想要破案,关键在两个人身上。”
杜纷纷眼睛一亮,“谁?”
他斜了她一眼,“你很想破案吗?”
“当然。”破案完事大家各自回家睡大觉,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等七老八十之后,她儿孙满堂,偶尔将这段经历翻出来向那些子子孙孙叙述叙述,感慨一番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歌颂一番自己斗智斗勇英明果断,以便留点话题让他们景仰崇拜,总算是完满的人生。
想到光明的未来,杜纷纷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一点,“为了叶晨大人,就算赴汤蹈火,我也要侦破此案!”
叶晨忍不住微微一笑。
杜纷纷对叶晨察言观色可说炉火纯青,基本叶晨大人眉毛一扬,她就领悟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偏偏这抹笑,却看得她有些二丈金刚摸不到头脑。
这样温柔不带着任何阴谋诡计、狡诈伎俩的笑容真的是挂在叶晨大人的脸上?
杜纷纷最大的缺点就是,她的行动永远比思想快。
所以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手指正在靠近叶晨俊脸的路上。
就好像吃苹果最恐怖的事不是别人告诉你你咬了一口有虫子的苹果,而是你看到咬了一口的苹果上剩下半截虫子。摸脸最尴尬的时候不是手指已经贴在对方的脸上,而是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四道目光的鄙视下,仍不知悔改的勇往直前。
叶晨目光从手指上收回来,转而笑吟吟地看着她。
杜纷纷的理智在瞬间复苏。
手以一厘之距停住。
她眨了眨眼睛,“叶大侠……”
“嗯?”
“您有根头发乱了。”她一本正经看着那根子虚乌有的头发。
他头微微一侧,脸与手指的距离顿时化为零,“你帮我拨开吧。”
手指上传来滑润的触感,让杜纷纷猛地一惊,飞快地做了一个类似于拨的动作,然后迅速缩回手。
“纷纷啊。”
杜纷纷战战兢兢地应道,“嗯?”
“经过这样的肌肤相亲,应该能够弥补那天人永隔的距离了吧?”
肌……肤……相……亲?
杜纷纷脑袋一阵晕眩,就好像那马车上次碾得不过瘾,又倒回来没完没了地重新碾。
“叶大侠。外头风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谈吧。”她看着桥下哗哗流水,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举身赴清池。
在院中石凳落座,杜纷纷沏了一壶新茶。经过这么一缓冲,她觉得神智又清明起来。
“叶大侠。”为了防止叶晨再说出一些天马行空,让人心忽高忽下的话来,杜纷纷决定把话题牢牢地钉死在案件上,“你刚才说破案的关键在两个人身上,是哪两个人?”
叶晨伸出食指,“一个是楚越。”
嗯嗯嗯,有道理。身为替罪羔羊,他的确是关键人。杜纷纷频频点头。
他又伸出中指,“一个是凶手。”
……
杜纷纷虚心求教道:“那我该怎么找到他?”
“查。”
“……”青春就是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答案中挥霍掉的。“那你看,唐姑娘有没有可能是……”她用口型做了‘凶手’两个字。
叶晨轻啜一口茶,道:“在真相未明朗之前,谁都有成为凶手的可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唐菁菁所说只是一面之词。”
杜纷纷拍案道:“那我立刻去找唐门其他人问问看。”
“你准备去找谁?”他目光一凝。
“唐……葫芦?”唐不平人在外地,唐不易和她有过节,想来想去,只有这位一面之缘的唐葫芦了。
叶晨手指把玩着茶杯,“你很想去找他?”
“其实,也不是很想。”虽然不明白刚才那句话究竟碰触到他那片逆鳞,但杜纷纷还是很识相地转移口气,“就是随便想想。”
叶晨身体微微倾向她,然后一字一顿道:“对他,最好想都不要想。”
“……”这不是摆明包庇唐葫芦么?难道他笃定唐葫芦一定不是凶手?还是……
她脑海猛地闪过一个让人震惊的想法,脱口而出道:“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叶晨手一抖,一滴茶水从杯子内飞溅而出,落在桌上。
杜纷纷屏息看着面沉如水的他,心中兀自为这个发现而波澜不定。不知道叶晨大人会不会因此而杀她灭口。
“其实……”
来了来了。
“叶大侠,你听我说。”她很快截断他的话,冷静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虽然这件事的本身很、很有挑战。对方又是天下第一用毒世家——唐门。不过我相信以叶大侠我行我素的作风,万夫莫敌的武功,舍我其谁的胸襟,一定能破除重重难关,抱得……美男归的。”
“纷纷啊。”叶晨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再去买口棺材回来。”
“又要玩捉贼?”
“不,这次是买来睡的。”叶晨阴笑道,“加上上次买的,正好你一口,唐葫芦一口。”
有备无患的后招
在杜纷纷看似义正词严,其实死乞白赖地忏悔下,叶晨终于松了松口,决定棺材买来后留中待用,以观后效。
放在院中两口棺材仿佛死亡的阴影。
它让杜纷纷深切体悟到,安全就是天边的浮云。每个人都想挤在下面寻求庇护,但当人们正在为那一亩三分地挤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它可能呼得一声,又远去了。为了那阵不知从哪里吹过来的邪风。
她看着石桌旁怡然自得地品茗的叶晨。这就是邪风中的邪风,在他周围的方圆几百里莫说浮云,连蜉蝣都很难找到。
“纷纷。”他突然转过头轻轻一笑,“我虽然不介意你偷看我,但我很介意你一边偷看我,一边咬牙切齿。”
杜纷纷虔诚地合掌道:“叶大侠,我是在膜拜您。”祭拜就更好。
“哦?原因呢?”
“我是在向您默默地起誓,坚定破案的决心。”她仰起头,望着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铿锵有力道,“我对天发誓,我若是不能在唐老太太出关前侦破此案,就天打雷劈……死我的新偶像!让我在痛苦和懊悔中度过余生。”
叶晨徐徐将茶杯放下,浅笑道:“你的新偶像是……”
杜纷纷努力用眼神表达着对他的崇敬。
“纷纷啊。”
“嗯?”叶晨大人终于被她感动了吧。杜纷纷睁大眼睛,准备接受表扬。
叶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在唐老太太出关前不能侦破此案,不用天打雷劈,我先劈死你。”
“……”为什么和预想中的对白差这么多?杜纷纷偷偷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干笑道,“叶大侠何必选如此粗犷的方式来鞭策我呢?偶尔小桥流水一下,效果也很好嘛。”
叶晨挑眉,“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
杜纷纷望着天空叹气。魅力这东西,有时候也很浮云啊,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瞎来。不然怎么会吃顿霸王餐就吃出一个真霸王来?
在叶晨大人爱的感召下,杜纷纷深刻感受到了破案的紧迫,加大了破案的力度。
虽然不知道叶晨大人为什么如此呵护唐葫芦,千叮万嘱让她不得打扰对方,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决定把矛头指向姥姥不疼,爷爷不爱的唐恢弘。
没办法,唐门里,她认识的人走的走,关的关,坦白的坦白,只剩下他一枝独秀,仍屹立不倒地插在那满目沧桑里。虽然杜纷纷知道他极可能是诬陷楚越,造成冤案的幕后黑手,但此刻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为了对付唐哄哄,杜纷纷还是想了一套对策的。
所谓出奇制胜,讲的就是意料之外。
所以杜纷纷特地跑来他住的百毒居外蹲点,等唐恢弘回来就先发制人地跳出去。说不定他在万分惊愕之下,一股脑儿全招了。到时候叶晨大人一定会为她的聪明才智大吃一惊,从此刮目相看。
杜纷纷在脑海中模拟着等会儿将要发生的情景,嘴角得意地上扬着,“呵呵……”
“杜姑娘。”唐恢弘站在她身后含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杜纷纷吓了一跳,急忙转身道:“我是来这里找唐……”她心中警铃大作。这招出奇制胜太厉害了,差点就害她一股脑儿把‘哄哄’两个字招出去了。“唐掌门的。”
“哦?何事啊?”
“是关于楚越的案子。”她赔笑。
唐恢弘面色一凝道:“楚越的案子乃我唐门内部之事,杜姑娘未免关心得太过了吧?”
杜纷纷苦着脸道:“唐掌门,这么多天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就是个跑腿么?”
她终于领悟到当初叶晨大人之所以看上她,并不是缺乏安全感而想找一名保镖,完全是因为身边缺少一个随传随到,任劳任怨的奴仆。
可惜,她领悟得太晚了。
所谓坑,就是掉下去之后,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或许是她脸上的悲伤感动了唐恢弘,他的口气软下来,“其实,若非楚越出了这等事情,我原是想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开心,让她同意他进中心城的。”
唐开心这个名字杜纷纷还是知道的,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贾琼的妻子,唐大掌门的妹妹。
“唐……”唐开心嫁为人妇这么多年,叫姑娘显然不合适。杜纷纷想了想,又改口道:“贾……”叫了一个字,又及时住口。贾琼尸骨未寒,如果叫贾夫人说不定会触景伤情,更何况贾琼还是上门女婿。最后她想到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称谓,“唐女侠……为什么不同意楚越进中心城呢?”
唐恢弘显然对这个称呼也很满意,“中心城多一人少一人,她倒是不在乎的。只是我那个妹夫啊……”他拖长音。
杜纷纷知道重点来了,立刻振奋起精神。
“他自从入赘唐门之后,一直努力研制毒药,可惜至死都只是顶着开心夫婿的名义住在中心城的家眷。因此对于每个能加入中心城的人,他都颇为留难。”他叹了口气,“当初不平不易加入时,他也是鼓动开心提出反对的。最后还是我娘开口,才不敢造次。”
怪不得唐菁菁说贾琼死了,除了唐开心之外没有人会真正难过。原来他的人生就是五个字——无才又善妒。
“其实,我一直想问,中心城到底住了多少人?”为什么她踏青踏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什么陌生面孔?
唐恢弘解释道:“真正进入中心城的,其实只有我娘、我、开心、不平、不易五个人而已。其中我与拙荆同住,妹夫生前与开心同住,至于犬子与菁菁,待成家立业之后也是要搬出去的,因此总共是九个人,另外还有些普通仆役。”说到这里,他又爱才心切地惋惜道,“若非楚越一时冲动,他此刻也已住在中心城中了。”
杜纷纷脑海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唐不平、唐不易……若是楚越加入的话,岂非要改名叫唐不越?
不越,不悦,那楚越加入中心城后的人生又怎么能开心快乐得起来?
再加上坎坷不平的唐不平,生活不易的唐不易,中心城整个一悲惨人生嘛。除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