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谦看着秦恕吃粥的动作,心里十分愉悦,看也不看白慕之,转身走进厨房,“不管怎么说,小恕肯吃东西,就是好事。他现在胃口不好,我看看去做些什么糕点,他能多吃一些。”
太阳晒久了有些晕,秦恕闭着眼睛支着额头,看来真的和往常一样,非要睡一下这阵不舒服才能过去。把空了的碗递到司徒傲面前,“喂,你把这个拿到厨房,然后找点东西喂喂鱼儿,我想去睡一下……”
白慕之一看,做糕点的做糕点,收碗的收碗,两个人都进了厨房,小恕一个人走进房间准备睡觉……扇子一拍手心,他还是去看看他好了……
秦恕的速度很快,当白慕之走进房间时,他已经卷过被子盖好,把自己缠的像个蛹。幽幽叹息一声,白慕之走到床前,低声唤,“小恕--”
“你出去,我要睡觉。”秦恕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声音有些瓮。
白慕之把他的被子拉下一些,“好,我这就出去。你被子盖好,莫不要染了风寒。”
秦恕早知道白慕之长得好看,不然也不会风流到整个江湖都闻名。可以前的好看,不管远近,他都没有如此细细的看过。秦恕装作心不在焉的看着正在给掖被角的白慕之,他的眉毛很长,斜斜的几乎没入鬓角,眸子也有些狭长,当他认真的看一个人时,不管他用的哪种表情,被看的人总会觉得隐隐约约有无限情丝飞来。尤其他扇子遮面,只露一双眼睛时,那种若有若无的挑逗……
此刻他正倾了身子,细碎的阳光披在他的身上,墨发从肩头滑落,不停的说着他应该要注意的话: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外面虽然暖,可还是有风的,一个不小心,是要染风寒的。总是这么不注意,让别人放心不下……
秦恕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多久以前,他和他品茗对弈。那一次他们没有赌任何东西,只是在下棋。那时他们是在一个画舫上,外面下着丝小雨,里面熏着炭火暖炉,他和他,是那般的悠闲。他性子一向急了些,棋子下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白慕之下得很慢,每下一步,都会想很久。两只手指夹着白色的棋子,并不急急的落下,而是举到颊边停留很久,像在思索的样子。
有几次夜里醒来,不记得做过什么样的梦,只记得梦里的那一幕,帘外细细绵绵的雨,帘内袅袅的香气,白衣的他,沧海明月的玉扇,修长的手指,白色的棋子,映着水色的唇……
他的慕之……他们怎么就走成了今天的样子?
蓦地鼻间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他闭上眼睛,侧过身子,声音有些紧,“我要睡觉。”
他听到白慕之浅道了声好,听到他直起身子时细琐的衣衫声音,听到他脚步尽量放轻的声音,听到他缓缓的关门……他甚至觉得,听到了白慕之内心的叹息……
不想面对……仍是不想面对呵……他不想让他们看着他死……
白慕之走到溪边,低头看着水流潺潺,眉心紧皱。小恕,你是不想让我们看着你死吧。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已经在我们面前死过一次,我们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
漫天飞雪中,断魂崖上,又走来数十人,前面带头的,是一个背着药箱的银发男子,和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抬头,漫天飞雪,仿若永远落不完;低头,苍茫云海,仿若不知有多深远。引发男子衣衫飘摇,“蝶儿,你真要让我跳下去么?”
红衣女子杏眸圆瞪,掐了掐他的手臂,“当然!你是神医木华嘛!你不下去,我们怎么把小恕救上来?你要是救不了小恕,老娘就休了你!”
木华叹息,“蝶儿……好像我们到现在,亲都还没成,你怎么休我?”他温柔的眼眸在谷蝶身上游走,“蝶儿可曾想过,如果我……我要是跳崖死了,你和我们的孩子……”
“屁!你都说了,亲还没成,这孩子自然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谷蝶的手下意识的抚着有些突出的小腹,“反正我就是要小恕活着,当时要不是他,你连见老娘的机会都没有!他要是死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娶我!这孩子,就当没有爹,以后就姓谷!”
“你说什么?”木华银发飘扬,语带威胁。
谷蝶往崖下看了看,笑的妖娆,“或者说木华你武功不济,没有信心赢了那个没死的?”
深深叹息一声,“蝶儿--你明知道我是定会下去,明知道我是故意如此说,为何不肯给我些温柔鼓励?万一……万一我真……”
纤纤素手一瞬间捂上木华的唇,“不许乱讲!”手一松开,下一刻,唇,覆上了唇。
“夫君,我等你回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蝶儿--”
“所以你快点下去,我还得看怎么把你们都救上来。”谷蝶塞了一根绳子到他手里,“那,这是我们现有的最长的一根绳子了,你下去时牵着。如果这绳子不能再拉下你还到不了底,就运功抵着往下跳,司徒傲让他的海东青在崖边飞,到时候你可以借个力,应该会没事……下去了再让海东青飞上来报个信,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漫天的雪,银白的发,背着药箱的人,温婉一笑,“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不起,我错了
“你不必再苦恼了,除了我和小恕,别人喂的东西,它都不会要。”提了根鱼竿钓着鱼,柳谦边翻着手里的书,边有些不忍心的提醒一边忙活半天依旧未果的白慕之。
白慕之正头大呢,做什么这只小猴子连最喜欢的香蕉都不要?听得柳谦如此说,他眸光一凉,“你又耍了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只不过把房间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下了巴豆。这些天,除了我和小恕给它的东西外吃了别的,统统要拉肚子。”柳谦姿态悠闲,“嗯,养动物很有趣,好像海东青不错,如果有机会,我也试着养几只好了。”
把手里的香蕉统统甩到柳谦身上,白慕之暗自骂他一声阴险,装死似的往地上一躺,没好气的说,“你居然连只猴子也不放过!”
一般说来,像那么高的崖下面的这么深的谷,应该天气阴凉时时有雾不怎么见阳光才对,可这里的天气,却好的出奇。不但温暖如春百花齐放,阳光也很充足,蓝天白云,斜风细雨,真正人间仙境。
“小恕说这个地方……叫碧水寒潭?”白慕之顾自嘟囔,“一点都不寒嘛……”
想了想又说,“喂,柳谦,你说小恕他……”
“小恕会没事。”柳谦专心的看着书,声音笃定,“有我们在,他一定不会有事。”
司徒傲提着滴着蜂蜜的蜂窝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脸沉沉的白慕之,淡然从容的柳谦,和一只在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原因绕来绕去跳个不停的小猴子。“小恕怎么样了?”
“还在睡。”白慕之懒洋洋的回,“他脸色不好,现在时间还早,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司徒傲点点头,准备走到厨房去把蜂窝放好。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飞快朝那唯一一处的深潭跑过去……
浑身湿透的木华从水里爬出来,把药箱丢到一边,看着一起奔过来的三个人,忍不住的抱怨,“柳谦你不是说这个潭不大么,结果它怎么这么大!我明明用力往边上跃的,结果还是没能逃过掉在水里的命运——还有司徒凶啊,你的那些海东青,一点也不仗义。我这些天跟它们一起培养好久感情了,结果它们就被我踩了几下借了点力,最后居然不干了——你说就差这最后一点了,还非得让我掉到水里来……”
白慕之走在最前面,也最先走到木华面前,把他拉起来,他笑笑,“木华兄辛苦了,我们可是等你很久了。”
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木华掏出怀中油纸包好的东西,点燃放到空中,这才叹了口气,“这是个什么崖啊,那么长的绳子居然只到它的一半……要不是有这几个海东青,我可真真是九死一生……”
看着天空出现的彩色信号,柳谦结果木华的箱子,“这样可够?要不要请司徒兄的海东青再帮忙给姑姑送个信?”
“我先发个信号让蝶儿只到我没事,免得她担心。”木华转头,对着司徒傲,“烦请司徒兄帮忙了。带个信上去,就说绳子短了一半,再接同样的长度,可以到达谷底。”
“姑姑在上面?”白慕之边走在前面带路,边问。
“自然。若不是你们催的那么急,我也可以等把你们都就上去再给小恕看病。”
“木华兄请见谅,非我三人强人所难,是在是小恕情况有些……他的身子不太好,性子又倔强了几分。或许是怕我们伤心,不想认我们。”很快走到了竹屋,柳谦找出衣服来给木华换上,“他心里有压力,身子又不好,我们不太敢逼迫他。”
“嗯。具体情况我已在信中看明白了,放心,四行散我已有七分把握,我会尽我所能去医治。当然,我也会把小恕劝上去,在这里呆着总归是不大合适。”木华拿过箱药后,神情变得肃然,“那么我们现在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吧。小恕在哪?”
柳谦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小恕他现在……也在睡觉。”
“哦?这个时间睡觉?”木华轻挑了眉,“若是我记得没错,他从来不会再这个时间还睡觉的。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小恕吐血晕倒,我试着替他把了把脉,他身上真气流失,气血不滞,似乎不只中了四行散的毒。”柳谦轻叹,“只是岐黄之术,在下并不精,还是得需要木华兄来做个判断。既然木华兄不想歇息,早点给小恕把脉也好,这边请——”
“可是……”白慕之有些担心,秦恕的脸色睡前很是不好,若是没睡好……
“白兄不必担心,”木华拍了拍白慕之的肩,“我只要动作轻轻的不发出声音惊醒小恕就好。况且只是把个脉,把完了,我会出来和你们说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几个人都同意,白慕之自然也跟着同意了。大家担心秦恕的心思,是一样的。为了不打扰木华把脉,让他一个人进去,三个人一起动作,在竹屋外搬了桌椅沏了茶上了小点,静静等着。
过来好一会,木华才出来。银色的发掩着表情莫测的脸,表情没有喜也没有忧,说不上很担心,也说不上很放心,三个人本来心就提得很高,看到这样一幅几近于无波的表情,更是一颗心踢到了喉咙口,这个表情……莫非小恕他……
“小恕他……”三个人紧紧盯着木华,看着他慢慢的走进,看着他缓缓坐下,看着他悠闲拿了一杯茶到唇间,看着他一口气喝完,看着他薄唇轻启,“有救。”
“呼——”三个人神情同时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会儿几乎忘记了呼吸。白慕之更是扇子摇得很欢,心说一口气喝那么一杯茶,怎么没烫着噎着,还他紧张那么半天,
“可是——”见木华又拉长了声音,显然是医者本性,就是好卖关子。白慕之的玉扇子敲到他的头上,“你倒是一句话说完,不要让我们老猜老想的!”
木华看了看柳谦,又看了看司徒傲,一脸的疑惑,像是在问:有么?两个人齐齐点头,一脸的笃定:有!
微微一笑,”对不住几位,老毛病了。“轻咳了下,他神情严肃,“小恕确实不只中了四行散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