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点点头,“该杀的我都杀了。但于事无补。”
“你怎么知道于事无补?”老樵夫摇摇头,“我与你讲一个故事。很多年前,我在山中见过一群猴子。这群猴子胆子很大,它们喜欢一种果子,这种果子是山下一个人种的。这群猴子胆大包天,有一天它们下山去抢这种果子,结果山下那人早已经有了准备,找了许多猎户来。去抢果子的猴子许多都被抓住了。只有一只猴子逃了出去,这只猴子没有逃远,就躲在不远的地方,亲眼看到那些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杀死了那群猴子。这只猴子很害怕,再也不敢去抢果子,并且阻止其他猴子再去偷吃这种果子,从此以后,这群猴子再也不喜欢它们原本很喜欢的果子了。”
李煜茫然的看着老樵夫,不明白老樵夫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樵夫摇摇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我还见过另外一群猴子,它们也同样喜欢这种果子,同样在某一天,它们决定下山去抢果子,同样被抓住了,但还是有一只猴子逃了出去。这只猴子也亲眼目睹了被抓住的那些猴子是如何被杀死的。但这只猴子没有害怕,它想尽了各种方法去骚扰那个种果子的人。种果子的人不堪其扰,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划出三颗果树专门给那只猴子吃,只希望那只猴子以后不要再去骚扰他,从此以后,猴子们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就能吃到它们最喜欢的果子了。”
李煜愣了一下,低声喃喃,“我就是后面那只猴子。”
“不错。有些事情也许一开始做错了,但你若是肯想办法去补救,去挽回,也许事情不会变好,但也不会再坏下去。亡羊补牢的事情,只要你肯做,就不会迟。”
老樵夫的话,让李煜心中有所触动,放下手中酒壶,仔细想了想,“可是猴子没有错,种果子的人也没有错,那些猎户也没有错。既然都没有错,又如何去纠正,去补救,去挽回。”
“呵呵。若是猴群强大到种果子的人根本无法抗衡,那么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种果子的人身边能够永远拥有那些猎户,那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猴子,种果子的人看似没错,却都有错,错在他们不够强大。而那群猎户也有错,斩草不除根,如何没错?”老樵夫的话**裸,让李煜陡然心惊,难以相信。
“怎么会?怎么会?看似都没有错的,竟然都错了。错的只是不够强大,不够心狠。”李煜低声喃喃,心中恍然亮堂,“是的。是的。的确如此,我错的就是不够强大,我若是足够强大,就是千军万马袭来,我也能保住弟兄们的性命。大哥若是足够强大,二哥又如何敢违逆他的意思,阳奉阴违,迟不动兵。原来,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绝望与无助,竟然只是因为不够强大。”
“弱肉强食。世道本就如此。光强大还不行,还要心狠。心若不狠,就是如那佛陀又如何,也只能割肉饲鹰罢了。心狠手辣,心狠手辣。才能成就皇图霸业。男儿当杀人,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杀、杀、杀。天下无不可杀之人,若有人阻你成皇,杀、杀、杀!”老樵夫的脸皮忽然涨红起来,似乎分外激动,瞳孔发红,宛如着魔一般,对着李煜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来。
李煜骇然的看着眼前的老樵夫,老樵夫嘴里说出的话,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这简直就是邪门歪道,近乎成魔了。天下无不可杀之人,更是荒谬到极点。无法无天,无君无父,简直就是妖魔心性,不当人子!”
“哈哈。你本山野林中客,无父无母更无君,若得梦醒成皇日,杀得血流又如何!杀、杀、杀!林野,记住,谁敢阻你成皇,杀、杀、杀!这天下,无不可杀之人!”老樵夫近乎癫狂一般抓住李煜,言辞疯狂好像中邪着魔一般。
“林野?!林野是谁!你又是谁?!我是李煜,我是李煜!”李煜脑中一乱,似乎有许多模糊混乱的记忆涌上心头,这股记忆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骇人听闻,让李煜心中一惊,忙不迭的推开老樵夫,站起身来,“你这妖人,滚、滚、滚!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蛊惑我!”
老樵夫却是哈哈大笑一声,浑然不在意李煜的惊慌,大笑道:“三年之后定鼎乾坤,这梦到时自醒。李煜,记住,你本山野林中客,无父无母更无君。若得梦醒成皇日,杀得血流又如何?!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天昏地暗。这人世种种,但凡敢侮你本心,阻你得道者,杀、杀、杀!”
老樵夫就好像瞬间癫狂一般,死死抓住李煜,疯狂的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语,任凭李煜如何挣扎,这一刻老樵夫老朽的身躯中竟然拥有恐怖的力量,让李煜挣脱不得。
半晌,那老樵夫忽然眼皮一番,瘫倒下去,李煜心有余悸慌忙跳开,拔剑在手,惊异不定的看着那老樵夫。
“咦?!我怎么一下睡过去了。老了,老了。才说一会儿话就困乏了。让小兄弟见笑了。呀,天快黑了。老头我还要去送柴火。小兄弟,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说完,老樵夫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离去,只留下李煜手握长剑,惊异不定的看着老樵夫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宛如脱力一般坐倒在地,心有余悸,良久才低声喃喃:“诡异,那老樵夫实在诡异。言辞虽然太过偏激,但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我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亡羊补牢。有些事情去做了,哪怕不会让一切变好,但也不会让一切变坏。我,是该清醒了。”
PS:今天要加班,只有一章。
………【第一百七十章 吾心安处是吾乡】………
大圣十二年的夏天,分外炎热,流阳似火,整个天下宛如一个巨大的烘炉,那卑贱在下的成为了烘炉中最不足称道的卑微。
时值七月,骄阳如火,李煜骑着一匹瘦马缓缓行走在太行城的街道,李煜记得十年前,他上京为质时,曾经过这里,那是的这里是什么模样?李煜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能回忆起那是一片迥异于江南的繁华。
但现在,破墙,残瓦,沿街乞食的难民,衣不蔽体的农夫,还有一个个脸黄肌瘦的孩子,闪躲着,蜷缩着,怯懦的偷看着路上走过的每一个行人,一个个已经饿成皮包骨的大人,畏惧的看着李煜,牢牢将孩子抱在怀里,那目光,畏惧,而又可怜,但隐隐之中似乎又有些渴望,隐约之中还有几个孩子衣领后插着一根发黄的稻草,歪歪斜斜,似乎在讥笑着悲惨的世界。
“他们这是。”李煜低喃一句,随后心头一紧,中曾看过的一个传闻突兀撞入心头,骤然绞疼,“易子而食……”
李煜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感到无端的心慌,催马快速离开,远离了那群难民,心中这才好了一些,刚刚经过的城墙箭楼上还留有战火残留的硝烟,李煜心中有些惊奇,“难道唐军已经打到这里来了?”
很快李煜就有了答案,没有唐军,只是一群饥饿难民的冲击,现在似乎已经平息了,眼前的街道上还残留着没能风干的血液,乌黑,骇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乱世,这乱世。”李煜心头有些沉重,他原本是想过了山海关,回到唐地,此去不为王侯富贵,只是为了将那原本属于二狗子他们的荣耀取回。但现在,李煜有些迟疑了。
“民生凋敝如斯。我李家何德何能,为一家富贵,造千万凋敝。如此富贵,如此富贵。我李煜,坦然受不得。”李煜低语一句,心中有些悲哀,“不够强,不够强,终究还是不够强。否则又如何会让这乱世糜烂如斯。我若归去,大哥、二哥会如何对我,我若归去,对这天下究竟是福是祸。”
李煜停马伫立,竟是又有些犹豫,他原本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但现在由不得他不犹豫,他本无心向富贵,奈何富贵逼人来。这富贵取之易,受之难。
“我记得二狗子曾说过他家中还有老母,稚子。我此时心中难定,不如先去寻二狗子的老母稚子,先将他们安顿好了,再说其他不迟。”心中有了定计,李煜拨马回转,背道而去。
“优柔寡断,优柔寡断。想不到当年一时兴起,让他拜在金夫子门下学那诗,竟是让他心中人性如此之深。妖若是有了人性,那还叫妖吗?不行,我定要趁此机会,彻底泯灭掉他心中的人性,否则,大事不妙。”看着拨马回转的李煜,一个乞食的老乞丐,忽然抬起头,双眼诡异发红,低声喃喃。
二狗子的老家很偏僻,李煜一路询问,花了半月时间,才算清楚了地头。这日李煜经过一处小城,那小城很小,无名,当地人叫做桃城,大概是因为这城外有许多的桃树。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座小城,只因为这座小城很安详,很平和,在这乱世,李煜见多了战乱、破败、凋敝,这样的安详平和就好似一汪清泉,瞬间洗礼了李煜有些疲惫的心。
久违的安详平和,吸引了李煜,李煜决定在这座小城停留一日。安居乐业,看似最普通的,可在这乱世,却是如此的难得。很快,李煜就知道了这一切的根源,这里是仇家的发源地。
“半壁仇家。想不到这里就是半壁仇家的发源地。怪不得,怪不得。”李煜恍然,放眼整个大隋所有门阀世家,仇家当列前三。半壁仇家的称号可不是虚言,仇家世代镇守北关,代天镇守,有半壁之称,更有仇家逆,则天下悲的话语。只因为仇家镇守的北关,是北方蛮人唯一可以入主中原的要道。
既然是仇家的发源地,这桃城自然是稳如泰山,不管是大隋,还是大唐,都不会攻打此地,否则激怒了仇家,引蛮人入关,这天下又要生灵涂炭了。
“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李煜入城不过片刻,就有人走过来搭讪。
李煜看着眼前这个人,淡淡道:“有事?”
“呵呵。在下仇名,想问一问兄台是路过还是打算长留此地?”这人说得客气,可是李煜却看见几个暗暗戒备的好手,环侍在四周。李煜眉头一紧,这才知道这桃城看似平静之下,却是内紧外松,“乱世,乱世。这乱世,又哪可能真有那超然如世外桃源的所在。却是我奢求了。”
李煜摇摇头,心中有些失望,已经不准备在桃城多留了。
“这位兄台,你若只是路过,那请去南门,那里有各种补给。若是想要长留入户,那就请跟我去见二公子。”这人不卑不亢的说着,目光却是在不停打量着李煜,看见李煜腰间的长剑,当下眼前一亮,语气热情了几分,“这位兄台。我家二公子最是惜才。若兄台能得到二公子器重,定然前途无量,青史有名。”
听到这话,李煜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道:“难道仇家也不甘人后,想要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这个想法让李煜心情一暗,这世道本就已经乱糟糟的了,要是仇家忍不住也掺和进来,那这苍生,难了。
“哪有。哪有。”那仇名连忙摆手摇头,“我仇家祖训严明,家中子弟永世不得称王不管是大隋再起,还是大唐新生,我仇家都会按照祖训,永镇北关。但现在天下大乱,塞北蛮人也是蠢蠢欲动,所以我仇家才会广纳贤士,共抗蛮人。蛮人凶残,若是入关,这天下哪还有我中原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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