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这个优秀的孩子,这么小,这么沉稳,将来必成大器。
他喜欢。
沁儿看中的人,每一个都是出色的,有这个孩子盯着,他会放心很多——
也不知为什么,从昨儿云沁说要进祭坛开始,他的眼皮,就在不停的跳啊跳的,感觉会出事一样。
时,正值晌午时分,离朝中公布的祭祀时辰还有两三个时辰。
秦逍带着人离开了沁园。
他要去祭坛附近守着,以防止出现异变,这里只能交给小段看着。
虽然他事先已有所布置,但,很多事,计划是计划,实际发展是不受计划控制的——
秦逍不知道容姑姑到底想要达到怎样一个效果。
虽然知道她的动机是为国家大业,这些年来,他们的合作也一直很好。可今番,她做的事,有些已经超过了他可以容忍的界限。
比如:对囡囡下手。
又比如,国师案,那个女人有没有参予其中?
有些事,她一直没有跟他交底!
他不能确定,云沁进去祭坛,最终会发展成一个怎样的结果。
他只知道一件事:容姑姑的整个计划,在收尾当中。
昨日,他把囡囡带到了身边,已经打乱了她的步骤。
没了囡囡,这个女人会拿谁来下毒手,以达到她那个最终的目的呢?
他不知道。
也猜不到。
跨上马,扬尘而去。
那是未知的路。
充满惊险。
***
沁园,囡囡睡的正香,嫩嫩的脸孔上,带着一抹甜甜的微笑,手上,抱着那一只雪白的小雪狐,那雪狐也甜甜的眯着眼睛,时不时还睁开眼,往囡囡脸上舔了几下,那毛毛的舌感令她在睡梦里嘻嘻笑出来。
笑声令边上侍着的奴婢跟着微笑!
“这位小小姐,真是美的不像话,叫人看着,是打心眼里叫人想疼着她——”
春意低低的道。
自夏荷抿嘴笑:
“可不是,这样的小小美人儿,等长大,得迷死多少少年郎?看爷的意思,那是恨不得收了做女儿!”
“要是能做了爷的养女。那可真是福气了。将来所嫁,必将是名门世族的贵公子,或是一方大人物,这辈子就宛若踩在青云里,再也不必愁。”
夏荷想到那日主子带来的小娃娃,那么脏,一直在猜,这个底层冒上来的娃娃,是爷无意间遇上,喜欢上,才带回来的——这孩子的确是聪明伶俐,招人喜欢。
作为女子,活于世上,最最盼望的不是嫁一个如意郎君吧!
二八少女,正怀春,她侍候的又是像秦逍这样的人物,偏偏啊,这位爷,不近女色,连个侍姬也没有,着实是叫天下人惊奇。她们这些近婢,倒是不敢有那个奢望,做他枕边人,只在想象,以王爷如此高的眼界,能愿意娶怎样的人为妻。
那个云七小姐必是不能了,毕竟都做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了,是个男人都不会吃回头草。
所以啊,她们纵观天下,除了那位凤小姐,还有怎么一个杰出的女子,可配为他为妻,为他生养。
可惜,那位凤小姐,早早就给配了人的。名花有主,只待有朝一日做了那家少夫人的。
她还在想啊,等这位小姐长成,以公子爷的眼光,又得给她配一个如何出色的夫婿了……能叫王爷看中的人,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量限。
她叹啊,同人不同命!
春意蹙蹙眉,忽轻道:“可也不对,昨儿个夜里,那女子是谁?小小姐在叫她做娘亲呢?还有,爷和那女子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儿……段大哥还亲自守门。也许也是来历不凡的……要不然,爷怎会如此在意……”
夏荷想想,也是,目光直直的落在这小小娃儿身上,又瞅了瞅边上拿着书看的小小少年,眼都不斜一下,看的真认真,脸上泛着奇怪的红晕。
莫子渊其实在想一个事:囡囡是女孩子,将来得嫁人,那,一无家世,二无家底的他有没有那个机会呢……哦,他差点打自己的头,你几岁啊,想这么远……
小心肝,砰砰砰的在跳。
俊俊小脸就红了!
他在不好意思——觉得这是亵渎。
*
囡囡甜甜在做梦。
在梦里,她又瞧见了那俊的不像话小男生,四五岁的模样,散着一头直肩的卷发,额头止系着一块闪闪发光的红玉,浅浅的月牙状,眉锋,眸亮,唇红,腮嫩,着一身银白的护甲,胖敦敦的左胳臂上有一块胎迹,形似白虎,以个反身扑咬的姿式,仰头高吼。
这个小男孩叫“小白”,这样一个形象,总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的脑海里有一段奇怪的记忆:有时,她看到小白在教自己写字,练功;有时,她看到小白正对着一座白虎玉雕发呆,有时,她看到小白躲到一个山洞,抱着一冰棺,沉默不语,整张小脸贴在上头,一脸的落寂,她想看看里面装了谁?
他不让看,拎着她出来,砰的把石门给合上,神情是郁郁寡欢的,小小的身形,是孤寂无助的。
她想偷偷跑进去看。
可每一次,都被逮了一个正着。
这些都是梦境。
最近,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梦到他了,今天她又梦到了,真好真好……
“小白小白……”
她叫着,高兴的眉开眼笑。
每一次见到小白的,她总想抱抱这个孤寂的小朋友。
这一次,她看到他站在桃树下,吹着树叶,她笑嘻嘻的跑过去,想扑到,狠狠亲一个,想说一句好久不见。
不想,那么一扑,人没有扑到,眼睛一眨,四处是一片刀光箭影,箭阵,滚石,烈火,毒水,一间封闭的地府,在摇摇欲坠,似乎要在瞬间倾倒。
她看到娘亲身中数箭倒在血泊里,她看到怀王府的那个伯伯被火熊熊炙烧……
她听到娘亲在哭,那个伯伯在惨叫……
怎么会这样的呢?
她瞪大眼,看着这样一个恐怖的画面,吓白了脸……
“快去,快去,快去救娘亲……”
一个惊急的声音在那里叫:“拿上地图,快去快去……要不然,他们会死,他们会死……”
是小白急切的叫声在耳边回响。
囡囡总能在梦里梦到自己和小白说话,可是她没一次能听清楚小白和她说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清越的就像云端上的笛子,那么嘹亮而动听。
她慌了,乱了,四处找小白的身影,可是找不到,但只看到整座殿宇在崩塌,到处是惨叫声,到处有乱箭火花在横飞。
“地图在哪?地图在哪?”
“在秦逍书房书桌的暗柜内。快点醒过来,快点去……”
小白急急的催促着。
“啊……”
囡囡豁然惊醒,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心头无比的恐惧,左右一看,在沁园的客房里,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幽香,有清风自窗外吹来,微凉,她急喘气,小心肝,止不住的往下沉……
乱成一锅粥了!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知能力,并且每一次都能应验,而这一次,她竟看到娘亲中了箭……
她想到了之前娘亲和秦伯伯的对话,想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娘亲要去祭坛,秦伯伯说什么有事办,肯定是不放心娘亲,去接应,而她梦到的地方,肯定就是祭坛,因为她有看到那崩塌处写着三个字:乾坤坛——那便是祭坛的全称,虽然是古体,但是她认得的。
完蛋,娘亲要出事。
怎么办?
“咦,小小姐,睡醒了?怎么了?满身是汗,做恶梦了吗?”
春意姐姐走过来问。
子渊正在边上看书,闻声也走了过来,果然看到囡囡脸上全是汗,一脸的惊恐之色,脸色惨白如纸:
“原来你也有知道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胆儿大的可以无所不怕了呢!”
若是平常,囡囡早就鼓起小嘴顶回去了,可今天她没有,而是闷闷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向边上那侍女,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子渊看她神情异常,向侍女要了帕子默默的替她擦,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心头的越发的诧异,便问:
“到底怎么了?”
囡囡欲言而止,黑核桃的眼珠子动了一动,看向春意,定了定神,清了清嗓音以后,终于开口说话:
“囡囡梦到姐姐做了好多好多点心,什么芙蓉糕啊,翡翠果肉冻啊,水晶千层酥啊……囡囡正想吃呢,全被我家子渊哥哥给抢了去。他说:我要是再吃,就得肥死。我不信,可不知怎么的,我一瞧自己的身体,哇……”
说着说着,她从床上跳起来,上下左右的比划着,惊恐的样子也把侍女吓着了:
“居然变胖子了。”
语气是何等的夸张,而后,又指着莫子渊叫道:
“哼,都是子渊哥哥这乌鸦嘴啊……我恨的要死啊,追子渊哥哥报仇,结果,这坏蛋变成了怪兽,想把我一口吞下,然后我就醒了……姐姐,姐姐,你去做好吃的给囡囡吃好不好,我要向坏子渊证明,囡囡是吃不胖的小美人……”
春意先是被吓了一跳,听到最后那吹擂,不觉笑了,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小心眼,但是却把人哄的打心里高兴: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做。小小姐等着……”
“嗯!和夏荷姐姐一起去。留我家明月姐守着就行了。多做一些,也让我家子渊哥哥,清风伯伯,明月姐姐偿偿。到时我叫明月姐姐跟你们学学手艺。”
她笑眯眯的点头,挥手相送:
“姐姐快点哦!”
春意就这么被打发了。
子渊歪着脑袋在研究她,这娃娃,
“小歌,你哄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又想玩什么猫腻……”
满眼的贼光,隐约乍现,能哄了别人,可骗不了他。
“嘻嘻,知云歌者,子渊也……”
囡囡跳下床,将子渊手上的书往边上一扔,小小手臂一收,将子渊给紧紧抱住,不为别的,只是想汲取几分安全感。
子渊一阵迷糊,低头看她:
“说,到底怎么了?”
囡囡的脸色还是那么的苍白,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子渊,我是真做噩梦了!怕死了怕死,我梦到娘亲死了……我现的这心肝还在乱跳着……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梦一直很准。你记不记得那回,我梦到司伯伯受伤,没两天,司伯伯真带着伤回来了。我梦到群伯伯要走,没隔几天,他真就向娘亲辞行了。我梦到你被蛇咬,要不是我帮你把蛇捉了给扔了,你保定就咬了……”
囡囡一一举着例着,这些例子都曾真实的发生过。
子渊也知道她身上有种奇怪的预知能力,能感应到一些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事,但,如果有她的介入,会改变一些什么。
比如说有一次,她说梦到两年前师父救下的一个大姐姐难产了,她急着想拉明月一起去看看,当时师父他们不在,明月觉得私自带小主子出去不合适,不同意。几天后师父回来了,经不起她的缠,到底赶了一天的路跑去——那个苦命女子在历经了三天三夜难产以后,大出血,加上生的是女婴,婆家的人没怎么当回事,死了。如果几天前,明月同意带她过来,就有可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又比如另有一次,她说梦到秋霜(她的侍女,没跟来西楚),掉河里。
她从梦里惊醒,拉着师父急匆匆赶去,当真看到秋霜在河水里挣扎,几乎快要完全沉下去,后来是司伯伯跳下去把人救上来的。
如果他们不信她的梦说,秋霜那一回必死无疑,毕竟一般人谁会知道深更半夜有人会落水。
这样的事,子渊在她身上见过很多次。
所以,当囡囡说出这样一个感应的梦境以后,他那张小脸,瞬间惨白,小心肝也乱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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