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经得起这么长时间的枯坐,这样的劳心劳力?
一滴黑血,飞溅在了棋盘上。
秦逍抬头看,看到龙隽之的脸色极度的苍白,刚刚他手忙脚乱的从衣兜里掏出了帕子,想要捂住嘴,虽然捂的很及时,可惜没能捂住全部。他隐隐看到了那块帕子边缘的黑色血迹。但这人的神情很平静很坦然。随意擦了一下,所有注意力全在棋局上。
四周静悄悄的,六十万将士,似乎不复存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静的几乎能听到他们的落子声。
半刻钟后,棋台之上,忽然传来西沧帝主静静的一叹,幽幽然在空气中荡漾开:
“你赢了!我棋差一招!”
“的确,这局棋,秦施主输了。”
方真大师念了一声“阿弥佗佛”,以一个慈善而温和的声音宣布了这一场棋最后的胜负情况。
沧军那边微微起了***乱……
而这***乱,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平息。
龙隽之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到秦逍,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棋台,撩起袍角,一脸平静的单膝往地上跪了下去,然后,用其雄厚的内力,以千里传音之法,将他的声音无限的扩大,传到每一个西沧士卒的耳朵里:
“秦逍已输。愿赌服输。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低下了头,终双膝一起着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噌!
噌噌!
噌噌噌……
伴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来自西沧将士嘴里的悲呜声,秦逍身后,那相隔甚远的三十万大军,如多骨诺米牌一样,起了连锁反应,从前到后,依次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之声,便如惊天之雷,在青蟹色的夜空中轰轰的响起。
见状,东越这边,皇后凤璃华突然跟着高声长叫了一声:“九洲大地的儿郎们,东越西沧从此一家,再不必经受战争之苦了。尔等愿不愿意放下一切陈见,一起亲如兄弟,开创一个崭新的盛世,共建天下大合,万民归心?”
东越的将士立即齐齐跪地,铿锵有力的作出回应:
“属下自当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西沧那边,最先回应她的是秦逍:
“秦逍自甘为九洲一统,天下之繁荣安定,殚精竭力,尽忠职守,不死不休……”
主上一喊,西沧大军也跟着发出了这样一句呼应:“属下等甘为九洲一统,天下之繁荣安定,殚精竭力,尽忠职守,不死不休……”
云沁松了一口气,怔怔的看着这一场战事,就这样消散在茫茫的暮色当中,一天烦躁的心,终于慢慢的沉寂了下去,她再也按捺不住,飞马狂奔冲棋台奔去。
她的男人,站了起来,一身银袍在风中鼓动着,他一手负背,微笑的看她,她心头一激动,运以内力,人,便若冲天之飞鹤,以一记漂亮的身法,如快活的春燕,在空中翩翩转动自己的身体,最后,优雅的落在他面前。
他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牵着她,站在了六十万人簇拥的正中央,和她一起,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彼时,秦逍静静的看着,唇线,微扬,似笑非笑……
*
当夜,嘉木关辽阔的平原上,到处点起了篝火。
当夜,西沧随军的文武大臣,都被请到了东越军帐,一起叩拜新主。
当夜,云沁看到龙隽之和秦逍竟像朋友一般,把酒畅饮,招一干心腹之臣,共聚于同一个军帐之下……
而她,就坐在边上,若非亲眼看到,还真不敢相信,积累了几世爱恨情仇的两个人,居然也有谈笑风生的时候,就像一对知己——久逢知己,千杯少。
这令她惊讶。
她不由得对秦逍又多睇视了几眼,温温如玉,亲切可敬,这
样一个轮廓,似乎又和她记忆当中那个带领她一起成长的小小少年重叠在了一起。一点一点触动着她的心——
酒到酣处,正尽兴,却发生了意外,龙隽之一口血,很突然的喷了出来,因为酒气而红润的双颊,迅速的骇白,他在所有人惊乱的眼神里,掏出帕子想将血水抹去,颤抖的手还未捂上沾着血水的唇,端坐的身形,就像一片飘落的秋叶,往边上倒了下去。
“隽之!”
云沁刚从外头和将士们敬酒归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惊呼着奔走过来。
有人比她更快,拦住了她面前,不许她亲近,双指一点,出其不意就将惊慌失措的未设防的她点住。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秦逍,你才投诚,就想造反吗?”
云沁一惊,怒叫。
秦逍眸子一深,俊逸的剑眉一扬,残忍的陈述出一个事实:
“他活不了了。这江山,你扛不起,不如全全交托与我,你看如何?沁儿,我要他的江山,更要你。这场江山之争,最后的赢家,只能是我!”
云沁瞪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变的如此卑鄙无耻,可没等她怒叱,他就以闪电似的手法,点了她的睡穴。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那具充满杜衡清香的怀抱将她拢到了怀里,一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耳边响了起来: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你会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沁儿,这辈子,我不会再离你半步……不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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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大结局 7
云沁沉沉睡了一觉,睡梦里,无数有关秦逍的画面在脑海翻腾,他的温情款款,他的喜笑颜开,他的悲伤沉痛,他的失望冷酷;以及他的无情残酷……一张张属于他的脸孔,原来都有深深的刻在她的生命里,当他重新出现在面前,那些记忆就会被唤起,曾经对他的欣赏,对他的喜欢,对他的憎恨,也会跟着一起苏醒。悫鹉琻晓
他爱护过她,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情份,不会渗假,只不过这当中夹带了太多利益;他也曾深深伤害过她,可若不是她轻许誓言,托付了一生,也不至于令事情发展到那样一个地部。
他有做错事,她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可如今,他们的过去已经烟销云散,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何还要如此苦苦纠缠。
过去的始终已经过去,他是那么的聪明,难道就不懂吗?
为什么又要发难钰?
秦逍,你到底要又想干什么?
你这样一叛乱,也不知道多少颗人头得落地。
是她和隽之托大了,这一次,竟让他有机会绝地反击咬。
锦帐之下,云沁细腻的额头之上,冒出了一层层的汗珠子,在珠光的衬照下,显得那么的晶莹剔透;那细细的英气的柳眉,紧紧蹙在一起,那里集聚着许许多多消散不去的愤怒以及紧张;那丰盈娇艳的唇在轻轻的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隽之……”
突然,她大叫一声,惊喘的从床上坐起,双手抚着狂跳的心,美丽的眼瞳里尽是惊骇之色。
“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苍老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璃华,是不是做恶梦了!”
对,她做恶梦了!
她梦到秦逍拿起一把锋利的剑,刺进隽之的胸口,隽之七窍流血的在她面前倒下,在血泊内抽~搐,在生死边缘挣扎;她梦到秦逍再次撕~裂了她的衣裳,将她压到身下,一脸狰狞的想霸占她,一声一声的叫着:沁,你是我的妻子;她梦到灏轩和灏辕的人头,被段仁给斩下,挂在了高高的城墙上,两个孩子瞪圆着惊恐的眼珠子,在高处睇着她……她看到她的家再度支离破碎,硝烟四起;她哭的痛断心肠,却无力力挽狂澜,只能看着它在眼底一点点坍塌……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覆到了她背上,一张慈爱的脸孔映进了她的眼帘,她在深呼吸中微微怔了一下,又审视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她不是已经被秦逍拿下了吗?
这里是哪里?
还有……
“太祖母,您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坐的是一身深紫凤裙的太皇太后,正以一种关切慈祥的眼神看她。
难道秦逍已经攻陷嘉州了吗?连太皇太后都已经被他拿下?
“嗯,哀家一早就来了嘉木关!”
老祖宗笑眯眯的捋捋她的丝发,在用笑容宽慰她的心:“至于为什么会来,这件事,你去见过隽之之后,就会知道……”
“隽之?隽……之!是不是隽之出事了……”
第一声叫,带着一些疑惑,第二叫,迸出了惊乱。
她急急忙忙推被下床,胡乱的趿上鞋子,也等不及太皇太后回答,就风一样奔了出去。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看着这个失常的孩子离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啊,精明的时候能让满朝臣子害怕,可现在,她只是一个寻寻常常为爱痴狂的傻丫头,一听到丈夫的事,就乱就紧张……
嗯,这倒是好……
年轻真好,年轻的时候,还有人爱,以及被爱;等年老了,就只剩下一室孤寂为伴了。
*
这里是嘉木城的将军府。
云沁一出房门,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可她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您醒了!”
金灏轩突然从拐弯处的花丛中蹦了出来,脸上挂着惊喜的笑。
她呆了一下,三两步上去一把揪住儿子的脸,生怕是梦境,但不是,儿子的脸又嫩又滑又暖,还沾着汗——秦逍竟然没有作乱?难道又是太皇太后平息了这一场祸事吗?
“母亲,你干什么掐我?好疼的!”
金灏轩瞪眼。
云沁不答,只问:“九五,你父皇吗?”
“父皇在……”
金灏轩答了半句,忽然闭嘴,改口,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眼,道:“母亲,您得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令云沁的小心直噌噌噌的乱跳起来,她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口像是被石头硬住了一般,疼的厉害。她想到了他的身子状况,难道……可不对呀,园子里并没有挂起白绫……她的头绪完全是混乱了。
“快带我过去!”
她几乎是用吼的。
五年来,她还从没有用这样一种语气和儿子说过话。
金灏轩见母亲如此失态,情知她是误会什么了,想要解释,又发现这件事,一时根本就解释不清,加上母亲的反应这么的激烈,哪静得下心来听他说话,他想了想,连忙拉着母亲往东跑。
没一会儿,他们钻进了一间龙卫林立的小园子,岳离和岳阳正守在那里,看到她,纷纷下跪,她都没理会,急冲冲往那间门敞开着的房间冲了进去。
“叩见皇后娘娘!”
屋内守着两个御医,正低声商议着什么,看到披头散发的皇后一脸慌乱的闯进来,一怔后,连忙低头下跪。
“隽之……”
她权当没看到,放开儿子的手,就冲那锦帐低垂的床榻冲了过去,一把撩开那纱帐,急声颤叫了一句。
下一刻,一张恬静的睡脸,跳进了她的眼底,她呼吸不稳的仔细观察起来:
双眼紧闭,脸色不算太差,唇色朱红,刚毅的下巴上,皆是胡髭,一头绾起的黑色,绾成了一个马尾,正躺在玉枕上,一双大手则交叉着放在胸口,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手腕之上被白纱包扎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了伤……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她回过头,冲跪在地上的御医吼,都没敢去探他的脉……
“回娘娘话,皇上只是刚刚服了药,睡下了!”
是吗?
他不是被秦逍害死了,也不是毒发身亡,而是睡了?
她一呆,脑子呈现一阵空白——她的记忆和现实状况,好像有些衔接不上。
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一个低低的温润的声音钻进了她耳内:
“璃儿!”
云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