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多言。燕飞的沉默却似没有道理。
隐隐间,他感到燕飞心内所想的,与在座者可能有分歧和出入。
博惊雷在检视“边荒公子”宋孟齐留下的金元,还送到嘴旁用牙轻噬,道:“这小子非常富有。”
阴奇也拿起一个在研究,道:“全是来自建康由官家经营的字号。”
博惊雷向默然不语的屠奉三道:“老大为何不把他留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徒多费气力?”
博惊雷亦一脸狐疑的瞧着屠奉三,因为以屠奉三一向的行事作风,若有人敢公然惹他,怎可能安然离开?屠奉三胸有成竹的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徐徐道:“这里是边荒集而非荆州,我们现在阵脚未稳,尚未完成部署。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宋孟齐敢一而再的挑衅我们,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若不是有足够实力便是疯子。你们认为他是疯子吗?”
阴奇摇头道:“他当然不是疯子,还是智勇双全的第一流人物,假若我们三天内没法取他之命,将没有颜面在边荒集混下去。”
屠奉三从容道:“我愈来愈感到在边荒集打滚奋斗的乐趣,此子先在我们开张时当众耍了我们一手,已收先声夺人之效,让整个边荒集都晓得他是我们的死敌。现在更公然向我们宣战,我敢肯定他会把消息传遍全集,把我们逼上不得不杀他的绝路。”
博惊雷奋然道:“我仍不明白老大你何不干脆立即动手,好一了百了,反要放他离开。”
屠奉三微笑道:“惊雷一向就是这么冲动,在荆州当然没有问?#125;,可是现在我们身处的是天下间最危险的边荒集,走错任何一步棋,也会遭灭顶之祸。宋孟齐不会是孤军作战的,至少有个可与你战得平手的颜闯助阵,至于尚有何人撑他的腰,还有待进一步的探查。”
博惊雷并不服气,双目凶光闪闪道:“我们不是准备大干一场吗?我们的人马大半已潜入边荒集,只要发出讯号,可以把边荒集翻转过来,何况只是区区一个边荒公子,我们根本不用理他是否三头六臂,谁挡着我们,谁便要遭殃。”
阴奇摇头道:我们实在不宜即刻就作拉紧的弓弦,我刚接到消息,花妖继昨夜奸杀长哈力行的女儿后再次犯案,且是首次在白天作案。边荒集各大势力已联成一气,若我们试图以武力控制边荒集,将会惹起整个边荒集的反感,后果难以想像。”
屠奉三点头道:“若纯以武力可以达到目的,不如索性让我们的玄爷派来一旅精兵,打他一场硬仗。显然这是行不通的,只会让谢玄大条道理来扫荡我们。所以我们不可因一个人而自乱阵脚,宋孟齐玩手段,我们便奉陪他,让人人晓得我屠奉三没有食言,刺客馆是依足边荒集的规矩办事。”
阴奇沉吟道:“真奇怪!祝天云因何直至此刻仍没有动静呢?”
屠奉三淡淡道:“奇怪的事多着哩!他肯把木材归还燕飞,并不像他一向的作风,借花妖的事取消强征地租,更高明得出乎所有人料外,大大舒缓他变成众矢之的无奈形势。我有感觉‘边荒公子’宋孟齐与祝天云多少有点关系,宋孟齐以二百锭金元买自己的命,像拓跋仪那单生意般是个高明的陷阱,且更为高明,绝不容易化解。”
又欣然道:“正是如此,我愈感到在边荒集的日子刺激有趣。”
说到这裹,心中忽然浮现出纪千千的绝世姿容,在他充满斗争仇杀的生命裹,他从来不会为任何娘儿动心,可是纪千千却是唯一的例外。纵然能征服天下,但若欠缺了如此迷人的美女,怎么说也是一种遗憾。
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
阴奇同意道:“对!我们绝不可以因任何突发事件乱了阵脚,对付汉帮是头等要务,谅江海流仍不敢和玄帅公然作对,只能坐看我们接收汉帮的业务。”
屠奉三收拾心情,沉声道:“明来不行只好暗来,所以宋孟齐亦大有可能是江海流的人。
边荒集的第一场硬仗不会是容易对付的,我们只好秘密部署,在适当的时刻予敌人致命一击!
宋孟齐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偏不如他所愿。三天!哈!三天可以做很多的事,包括取祝天云的狗命。我们不可以改变既定的刺杀目标,而刺客馆正予我们最大的方便,让我们出师有名。祝天云胆敢以铁索拦江,已是无可抵赖破坏边荒集规矩的罪证,恶有恶报,他死了,除汉帮外没有人会为他流下半滴眼泪。明白吗?”
方鸿图巡嗅四角后,回到座位,在众人期待下,侃侃而言道:“卓馆主到过东南角,西南角则有红老板和姬老板的气味,以姬老板的气味较轻,停留的时间当较短,其他两角都没有留下气味。”
众人听得难以置信,如此神奇的鼻子,令一切如亲眼目睹,是没有人曾想像过的。
纪千千赞叹道:“方总确是奇人。”
夏侯亭叹道:“难怪花妖不杀方总难以安寝哩!”
方鸿图双目掠过悲愤的奇异神色,垂下头去,似在掩饰心内某种不可以说出来的深刻感受。
众人并不在意,成为花妖的追杀目标,当然不是好受的一回事!只有燕飞看在心上,事实上他一直对方鸿图有种奇怪的感觉,事情并不像表面看来的简单。尤其古怪的是方鸿图似是不断徘徊于豁出去和退缩之间,更添事情的神秘。
卓狂生总结道:“我们已见识过方总超人的本领,由他任除妖队主帅一事大家该没有异议,我们须否循例由议会成员举手决定呢?”
慕容战笑道:“千千小姐的说话谁敢不同意呢?反对的举手!”
纪千千微嗔道:“人家不惯那样被台举呢?还是依规矩办事吧。”
祝天云欣然道:“确没有人会反对,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有更适当的人选,事情就这么决定如何?”
他的目光逐一巡视,见人人点头,最后目光落在卓狂生处。
卓狂生鼓掌道:“就这么拍板决定,方总有甚么指示。”
方鸿图又现出惶惑的神态,可是当他迎上纪千千期待的目光,眼神立即变得坚定不移,道:“花妖的一向作风,是专挑当地著名的美女下手,尤令人可恨。”
纪千千道:“方总不用有任何顾忌,也不用介意千千的感受,有甚么话便说甚么。”
方鸿图道:“一旦我们定下花妖会找上的目标,行动的范围可以大大缩小,我首先需要一个对边荒集了如指掌的人,待到把边荒集情况彻底弄清楚,便可以定出行动的细节。”
众人目光全落在燕飞身上。
燕飞苦笑道:“我会介绍高彦让方总认识。”
卓狂生欣然道:“确没有人比高彦这小子更适合。”
姬别笑道:“别忘记还有我这个惜花的人,由我和高彦联手,当不会遗漏任何够资格的美人儿。”
慕容战道:“在定下除妖大计前,我们首先要拟好保护方总的方法,但又不可太惹人注目。”
红子春道:“我有个更好的提议,我的人里有易容的高手,只要给方总装扮一下,肯定花妖看不破自己的克星来,另再派人贴身保护,如此将万无一失。”
卓狂生喜道:“这就是群策群力的效果,花妖的末日再不远哩!暂时把方总交由红老板保护、一切妥当后,再把方总送到我们燕公子的营地。除妖的行动,由此刻正式展开,谁敢坏我们的规矩,谁便要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例外。”
第四 章天师孙恩
纪千千惊疑道:“布帐盖着的是甚么东西?”
燕飞也像纪千千般摸不着头脑,灰布掩盖着大堆的东西,有如小山,位置在纪千千的主帐外。
刘裕记起庞义曾向他提过会先造一套桌椅以供秦淮才女坐观第一楼的重建,仍有点不相信庞义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伟业,大感好玩有趣,笑道:“当第一楼重新矗立在边荒集时,这套被布帐盖着的家伙会搬到我们边荒第一剑的旧皇位去,庞老板更不需另制一套,因为一张桌已足够给两个人坐。”
纪千千雀跃道:“对我来说眼前灰布下的正是第一楼的灵魂,当日我听到有人可以每天坐楼看街地过着放纵的日子,千千不知多么羡慕呢?今后当燕公子外出巡视国土时,我便可以重温燕公子过去了的边荒之梦。”
坦白说,扪心自问,燕飞确有正在作清秋大梦的动人感觉。纪千千不但有个性,还非常自主独立,更会耍各种游戏,弄得他差点给迷死了!唯一可令他于此沉溺情海的时刻仍保持一点灵明,便是对爱情的恐惧症。
爱得愈深,痛苦愈大。
这方面他比任何人更清楚。
微笑道:“好一个“坐楼看街的放纵日子”,小姐坐过再说吧!要有一颗万念俱灰的心,方会这般笨蛋。”
神气地站在庞义旁的高彦捧腹笑道:“燕飞终于肯承认自己是笨蛋。他奶奶的!边荒集唯一个能苦忍一年而不踏入夜窝子半步的,确肯定是笨蛋无疑。枉我还以为你是明白人,终于醒悟过来了吗?”
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故作娇嗔道:“哪可不成哩!一切依旧嘛!边荒集的燕飞怎可以不安份守己,不乖乖的在第一楼平台座镇,而顽皮得像头猴儿般满集乱跑呢?坐楼喝酒是你每日工作,不准躲懒。”
庞义笑得弯下了腰,喘着气道:“燕飞你终于有今天哩!”
一扬手,掀起布帐。
一套以橡木制成的圆桌方椅,出现眼前,结实坚固,只有桌面舆椅座处光滑平坦,桌脚椅脚仍保留原木的粗糙,没有上漆,有种粗犷原始和精美幼细糅合在一起的特别风味。
小诗笑意盈盈地拉开八张椅子向着重建场地的一张,兴奋的道:“看庞老板的手艺多么好,小姐快来试坐。”
高彦接口加一句:“保证不会塌下来。”
庞义咕哝一声“去你的”时,纪千千已像蝴蝶遇上花蜜般翩翩飞过去,坐入椅内,欢天喜地道:“棒极哩!你们干甚么,还不入座?”
燕飞一阵轻松,纪千千令每一个人都改变了,平凡不过的事也变得趣味盎然。庞义设法令纪千千开心,首先令自己开心起来,没有给予,怎可以像目下般快乐?高彦动作夸张的争着坐入纪千千旁的椅子,惹来哄笑。
庞义已拉开纪千千另一边的椅子,笑道:“小诗姐坐啊!”
小诗的俏脸立即升上霞采,轻轻道:“这是燕公子的皇座嘛!”
燕飞微一错愕,首次感觉到庞义对小诗的殷勤侍候。与刘裕交换个眼色,洒然笑道:“我是个边荒的浪人,怎会有固定的座位?小诗姐不用客气。”
趋前把另一张椅子拉得朝向东大街的方向,欣然坐下,手肘枕在桌边,拍桌道:“老板拿酒来,不喝酒如何干活?”
刘裕大笑道:“庞老板要侍候小诗姐,何来心情为你斟茶递水,让我这新丁伙记负责所有粗重的事吧!”
说毕不理庞义红着脸想扑过来把他活活捏死的神态,当跑腿取酒去了。
纪千千忍着笑朝艳婢瞧去,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轻轻道:“诗诗还不坐下,你要庞老板站着吗?”
高彦露出古怪的神情,看看庞义,又看看小诗,也发现两人异样之处。
小诗垂头入座,庞义则坐到高彦旁,虽被后者暗踢一脚,仍装作全无感觉。
纪千千叹道:“假若没有花妖来行凶作恶,边荒集是多么美好呢?”
燕飞道:“我们若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