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同时浮起安玉晴的如花玉容,感到她正在那辆车内。
燕飞暗吃一惊。
她怎会到这里来呢?又怎会与人恶斗?凭她超卓的身手,谁人可把她生擒?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全速朝车马队追去。
临海郡,章安城。
孙恩在卢循和徐道覆陪伴下,巡视集结在海湾内的船队。
章安城东临东海,如由此乘船北上,可从海路入大江,直抵建康,乃建康南面最重要的大城之一。
三人沿岸策马缓行,海港上近二百艘战船飘扬着天师军的旗帜,展示着天师军力能颠覆大晋的威势。
孙恩目光投往东面出海口处,若有所思。
徐道覆道:「一切准备就绪,只要天师一声令下,我们便可以扬帆北上。」
孙恩于一高阜上勒马停下,微笑道:「沿岸大城情况如何?」
徐道覆道:「建康朝廷以内史王凝之为帅,进驻会稽、阴城,兵力在万许之间,以为可阻挡我们天师大军。」
孙恩冷哼道:「王凝之?」
卢循道:「王凝之是王羲之之子,谢玄姊谢道韫的夫婿,督信天师教,却不认同我们天师道,为人愚痴,自以为是,非是将才。」
孙恩哑然失笑道:「难道谢玄一死,晋室真的再无良将?」
徐道覆笑道:「晋室派系之争愈趋激烈,最近王国宝更授意大臣,请司马曜加封司马道子,为司马曜怒拒。司马曜见司马道子骄横难制,欲以王恭联结殷仲堪以制道子,岂知殷仲堪顾忌桓玄,竟提议王恭拉拢桓玄,桓玄乘机向王恭提出条件,须献上女儿王淡真作其妾,此举不但令殷仲堪狼狈不堪,更使王恭进退两难,把整个倒司马道子的行动拖着。」
孙恩摇头叹道:「又一个蠢人。」
卢循道:「司马曜见局势不对,不得不把在朝廷里继谢安后,成为反对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的中流砥柱的中书侍郎范宁降官,使出为豫章太守,又改封司马道子为会稽王。在如此情况下,晋室根本无暇南顾。」
又道:「进军建康,此实为千载一时之机。」
孙恩道:「道覆有何意见?」
徐道覆目光缓缓扫过声势庞大的战船队,沉声道:「现在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水嘉、东阳、新安八郡,均有我们天师道的人,晋室的统治名存实亡,当地豪强全力支持我军,只要天师振臂一呼,晋军势必望风而倒。不过纵使建康以南沿海各郡尽入我军之手,要攻陷建康,仍非易事,如拖延个一年半载,惹得北府兵或荆州军来援,我们的形势会相当不妙。依我看现在尚未是大举进攻的时候。」
孙恩点头不语。
卢循皱眉道:「道覆之言有理,不过现在八郡豪强土族,全翘首期待天师逐走北人,好自己当家作主,如我们按兵不动,支持我军者的热情一旦冷却,对我们将非常不利。」
孙恩微笑道:「你们说的,各有各的道理。晋室还未真的大乱,妄然攻打建康,反会令晋室团结起来,故不宜于此时对建康用兵。」
稍顿续道:「不过我们也不可以全无作为,就让我们率水师沿海岸北上,已足可兵胁王凝之,教他不敢妄动。翁州有大海之险,易守难攻,可令我们先稳立于不败之地,又可展示我们推翻晋室的志向,一举两得。」
徐道覆和卢循连忙称善。
孙恩仰天笑道:「我们就以一个月的时间作攻打翁山的准备,从容布置。得翁山岛后便可以逐步蚕食沿海郡城,令建康南面屏障尽失,那时我们要攻要守,再不由其它人作主了。」
两人轰然应诺。
第十一章巧破阴谋
马车队的轮声蹄音,离开驿道,进入道旁西面的疏林区,朝西南方驰去。
燕飞循声追入林内,已可隐见敌人背影。十多骑护着一辆马车,正在林内穿行。
他本打定主意,见到敌人立即突袭,务要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好救回安玉晴,可是马车队内其中一人的背影,却令他心有所戒,不敢轻举妄动。
那是赫连勃勃的背影。
其它骑士虽是坐在马背上,但人人气度沉凝,形态稳如泰山,显然无一庸手。
燕飞心中升起无数疑问,值此赫连勃勃正和拓跋珪对战的时刻,赫连勃勃怎可能分身到边荒集来?赫连勃勃于此截击安玉晴,是否早有预谋?否则怎麽会备有马车,载走美丽的战利品。赫连勃勃与安玉晴到底又有甚么过节?纵使敌势庞大,燕飞已下定决心,誓要从赫连勃勃的魔掌里把安玉晴救出来,因为以赫连勃勃淫虐好杀,安玉晴落在他手上,遭遇之惨实不堪想象。
尾随对方急赶三十多里后,林木转密,车马队忽然停下来。
燕飞利用林木的掩护,无声无息追至二十丈许外的近处,静观其变。
蹄声在南方响起,迅速接近,赫连勃勃一方全无异样神态,来的显然是同党。
车门打开,一名劲装女子从车上下来,身材苗条,有对妖媚的大眼睛,不见有随身兵器。她的身分应该不低,立即有人牵来一匹空骑,让她跳上马背。在阵阵寒风吹拂下,女子衣衫飘扬,更展露出她曼妙的曲线。
燕飞留意她上马的动作,虽不见如何卖弄,可是能在迅捷里透出一股轻逸好看,那种随心所欲的况味,确非一般好手办得到。燕飞眼力高明,立即作出判断,此女武功当是赫连勃勃级数,纵及不上赫连勃勃,亦相差不远。
他终于明白为何凭安玉晴之能,亦要中伏遭擒。
此女催马来到赫连勃勃马旁,与后者同朝蹄音来处凝视,道:「她身上没有心佩,真气人。」
又向赫连勃勃娇笑道:「此女乃人间尤物,勃勃你不可监守自盗,否则弥勒爷绝不会放过你。」
赫连勃勃「嘿嘿」淫笑道:「那我欲火焚身时怎办好呢?是不是可以找你护法仙娘来打救。」
那女子正笑得花枝乱颤,意态引逗时,赫连勃勃另一边的中年佩刀壮汉怪笑道:「乔琳你勿要厚此薄彼,定须雨露分沾,公平布施肉身,让我狄汉也可分得一杯羹,这才叫功德无量。」
燕飞注意到当三人调笑之际,其它人不但不敢说话,连附和的笑声也没有,显然在这批人中,以赫连勃勃、乔琳和狄汉三人的身分地位最高。
赫连勃勃故作惊讶的道:「老狄你不是说笑吧!你们四大金刚朝夕相对,你竟然未尝过我们乔大姐床上的销魂滋味,说出去谁肯相信呢?」
狄汉故意装出夸张的颓丧样子,叹道:「乔大姐整晚顾着侍候弥勒爷,哪来空闲陪我们玩乐儿,不用陪弥勒爷时又要好好歇息休养,哈!」
这番话说得缺德露骨,充满淫猥的意味。
乔琳大嗔道:「狄汉小心我割下你的舌头,谁晚晚都去陪弥勒爷哩?」
此时二十多骑在南方出现,笔直朝他们驰来,远看过去来人作商旅打吩,与一般往来边荒集的行旅没有分别。
燕飞从他们的对答已清楚这对男女狄汉和乔琳的身分,他们正是弥勒教四大护法金刚其中两人,出现在这里当然不会是甚么好事。
最奇怪的是安玉晴一向行踪飘忽,怎会如此容易给人盯上,中伏遭擒。
来骑终于到达,在两丈许处勒马停下,其中一人放缓骑速,驰至二人前方,神色凝重地向三人打招呼。
赫连勃勃讶道:「太子的神色因何如此沉重?发生了甚么事?」
燕飞听得心中大懔,隐隐感到事情大不简单,其中必包藏阴谋诡计。眼前被称为太子者,肯定不是他在荥阳隔远看过几眼的慕容德,那何来另一个太子?被称为太子者年纪该不过三十,长得一表人才,体魄健壮,膀阔腰圆,表情严峻,腰配马刀,一看便知是有身分地位的胡人。
他没有直接答赫连勃勃的问题,反问道:「安世清的美丽女儿到手了吗?」
乔琳显然对他极感兴趣,献媚的娇笑道:「全赖太子大力帮忙,弥勒爷会非常感激。」
狄汉沉声道:「边荒集是否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呢?」
那太子点头应是,道:「你们现在绝不宜到边荒集去,奉善一事荒人已认定是赫连兄干的,刻下正由那方鸿生凭他的鼻子搜索赫连兄的下落。」
赫连勃勃大怒道:「我到边荒集去,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把那家伙的鼻子割下来。」
燕飞听得一头雾水,亦隐隐知道不妙,照道理方鸿生若要把赫连勃勃找出来,该属极端机密的事,而这被称作太子的人,却似是了如指掌,清楚掌握一切。
狄汉道:「我们的计划该是万无一失的,怎会忽然让敌人生出警觉?」
太子叹道:「本来是一切顺利,弄得荒人疑神疑鬼,刘裕则难脱嫌疑,岂知庞义和高彦今早忽然回来,还代那杀千刀的燕飞传话,指出赫连兄和胡沛兄都是大佛爷的门徒,登时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还临时在大江帮的忠义堂举行议会,决定全力与我们周旋,教人意想不到。」
赫连勃勃、狄汉和乔琳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暗处的燕飞则心呼好险,幸好自己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因为议会内肯定有他们的内奸,否则那太子不会如此清楚议会内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要救安玉晴,他会立即赶回边荒集去。
此时他再弄不清楚弥勒教与慕容垂的关系,因为这被称为太子者,肯定属于另一股胡人的势力。
赫连勃勃道:「燕飞怎会知道我们的事?」
太子道:「现在并不是追究燕飞如何知道这方面事情的时候,孤立大江帮和刘裕的计划再行不通,我们必须重新部署,否则我们在边荒集仅余的一点优势也会失去,」
赫连勃勃冷哼道:「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波折,不过边荒集始终会落入我们手上。佛尊已神功大成,天下再无敌手,加上我们有人接应,可把阻着我们的人逐一刺杀,等到边荒集群龙无首,人心大乱之时,我们便可以收拾残局。」
太子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们在边荒集的线人也不是那么可靠,全赖我大力坚持,晓以大义,他才勉强屈服,但已费尽我唇舌。唉!边荒集确是个大染缸,可令任何人变质。」
燕飞心中暗骂,为何不说清楚点呢?太子又道:「我现在去安排我方人马潜进边荒集,请转告大佛爷,在与我们会合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赫连勃勃出奇地谦卑的道:「一切依太子的吩咐。」
太子向后面的手下们打出手势,径自策马朝西北去了,二十多骑紧迫其后,迅速没入林木深处。
赫连勃勃等呆坐马背上,该是仍为太子带来的坏消息震撼,影响了情绪,方寸大乱。
燕飞心中一动,展开身法,潜前逾十丈,离开对方只有七、八丈的距离。
此时对方十七个人,多立马在马车前方和两侧处,马车后只有二骑守卫,马车御者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前方去。
赫连勃勃道:「我们究竟在甚么地方犯了错误呢?」
乔琳狠狠道:「我们最大的错误,是没有杀死燕飞。」
狄汉不忿地道:「这小子命真大,佛娘在把他埋进地底去前,已运功震断他心脉,岂知他仍然可以活下去,剑术还一天比一天进步。今次佛娘借燕飞打击孙恩信心之举,可说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燕飞明白过来,尼惠晖确曾把自己带离险境,却是不安好心,一方面向孙恩示威,好令他疑神疑鬼,信心受损;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