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集有一个其它地方都没有的优势,就是她乃当今唯一贯通南北交通的城集。通过她,南北的物资可以互相对流,互补不足处,一旦这种独一无二的功能被运用在军事上,其效用是无可估量的。
第二次的反攻边荒集之战,荒人正是利用南方的资源,配合用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超卓战术,完成几近乎不可能的事。
拓跋珪肯定可势如破竹的攻陷平城、雁门和周围广阔的屯田区,可是要巩固成果,还须一段长时间。或许是几个月,至或一年半载。慕容垂会利用这个空隙,先全力收拾荒人,把边荒集夷为平地,去了这如芒刺附背的后顾之忧,这才全力讨伐拓跋珪。
如果慕容垂得逞,不但荒人完蛋,拓跋珪也要完蛋。
可是燕飞是不会让慕容垂的圃谋顺遂的,今次荒人将是有备而战,利用边荒的特异地理形势,全力与慕容垂周旋。亦可为拓跋珪争取宝贵的时间空间。
一切全赖纪千千的“通风报信”。
千千究竟需多少时间才能复元过来,进行另一次心灵对话呢?
※※※※高彦和姚猛离开客栈,从东大街进入夜窝子的范围。
日间的夜窝子静悄悄的,所有青楼、酒馆、赌场仍未启门营业,荒人都集中在夜窝子外的区域进行各种活动。
广场上只有一个人,正是王镇恶,他呆站在钟楼之旁,像欣赏古物神迹般仰望楼顶处的大铜钟,神情专注。
姚猛正要绕过他,却被高彦扯着衣袖来到王镇恶旁,道:“王兄你好!”
王镇恶没有看他们,思索的道:“一座钟楼竟能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真教人难以相信。”
姚猛忍不住问道:“为何王兄总像心事重重,满怀感触的样子呢?”
王镇恶终朝他们瞧来,叹息一声,苦笑道:“教我怎样答你呢?原本我的心早巳死去,只想隐姓埋名,在南方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渡过下半辈子。可是忽然来了个观赏天穴的边荒游,令我的心又活跃起来,想到这里来一开眼界。这种心情是很难向你们解释的。”
高彦愕然道:“你老哥顶多比我们大上三、四岁,正值年轻有为的岁月,怎会变得心如死灰?”
王镇恶叹道:“此事一言难尽,重提亦没有任何意义。天穴确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奇迹,当我站在天穴之旁,感动得差点哭起来。至于什么‘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照我看只是你们附会之词,根本没有人能证明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时间。”
“王兄此言差了!因为亦没有人能证明两件事不是在同一时间发生。”
三人闻声瞧去,只见江文清和慕容战联袂而至,发言的是慕容战。姚、高两人心感奇怪,江文清和慕容战少有走在一起的,看来是有特别的事发生了。
果然江文清来到三人身旁时,先向王镇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我们现在去找卓名士,须立即举行临时的钟楼议会。”
高彦吓了一跳,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慕容战道:“边走边说吧!”探手搭上两人肩头,向王镇恶展露抱歉的笑容。
王镇恶对三人亲热的动作现出错愕神色,未及说话,足音响起,众人闻声瞧去,登时眼前二兄,一个动人的劲装美女正匆匆赶至,似是一直跟在江文清和慕容战后方,到这里才追上来。
美女直抵众人身前,目光在众人身上打转,好一会后停留在慕容战脸上,又上下打量他,最后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慕容战!”
慕容战一头雾水的应道:“正是在下,姑娘找我有事吗?”
美女欣然道:“真好!看剑!”
剑光一闪,直搠慕容战胸口。
第二章匡济之才
酒馆内,刘裕、宋悲风和屠奉三围坐一角,商量要事。
听罢今早的事,屠奉三笑道:“卢循今次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促进了我们和司马道子父子的关系。”
宋悲风皱眉道:“可是这奸贼死性不改,还要逼我们去杀干归和卢循。”
屠奉三道:“这是对双方均有利的事,我们亦乐意为之,何况我们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尽力而为。”
接着向刘裕道:“你信任那妖女吗?”
刘裕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虽没有说半句谎话,我仍不知该否信任她?”
宋悲风道:“今晚燕子矶的约会,肯定是个陷阱,也是干归唯一能杀你的机会。”
刘裕道:“这个很难说,她若想杀卢循,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她什么也可以作虚弄假,但对孙恩的仇恨却是真的。”
屠奉三点头道:“任青媞是我们对付干归的奇着,只要她肯合作,干归肯定没命回江陵去。问题是任青媞是否真的肯听话,这个问题教人头痛,难作决定。”
宋悲风断然道:“既然如此,小裕今晚去见她吧!看她有什么话说,我们则暗伏一旁监视,万一发生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
屠奉三道:“以任青媞的揣奸把滑和功夫,有人在旁当瞒不过她。所以刘爷一是索性不去赴约,否则必须单独行动。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照我猜,任青媞亦有借此试探刘爷的意思。”
刘裕点头道:“任青媞正是这种人,论狡猾我实在比不上她。”
宋悲风道:“如果真是个陷阱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燕子矶三面临江,看似是绝地,可是只要跃入江中,任对方千军万马,也可以轻易脱身。”
刘裕同意道:“我的水底功夫颇为不赖,就算敌人在水内有伏兵,也拦不住我。”
宋悲风终于首肯,道:“要小心点。”
刘裕问屠奉三道:“边荒集那边有什么消息?”
屠奉三道:“最新的消息是边荒游差点功亏一篑,高彦被桓玄派来的人下了慢性剧毒,幸好他身具燕飞的神功,故能驱毒成功。”
两人忙追问个中情况,屠奉三解释一番后道:“司马元显虽认为该以杀卢循为要,我却认为干归才是我们的首眩此子现在正代替了我以前在桓玄军中的位置,如能除去此人,可以大幅削弱桓玄的实力,令我们在未来的斗争中,更有把握。”
稍顿续道:“杀干归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为荒人向桓玄还以颜色。干归指使他的娇妻来对付荒人,我们就杀干归作回报。”
宋悲风笑道:“这该叫礼尚往来,对吗?”
刘裕沉吟道:“问题在任青媞助我们对付干归容易,我们要为她杀卢循却是无处着力。据陈公公的估计,卢循应已练成孙恩的黄天大法。”
屠奉三讶道:“陈公公凭什么作出猜测呢?”
刘裕答道:“陈公公检查过遇害卫士的遗体而作出这样的猜测。”
屠奉三道:“若是如此,陈公公该对孙恩的黄天大法有深入的认识,否则根本没有资格作出如此结论。”
宋悲风动容道:“对!这或许是一条线索,可查出陈公公的出身来历。
以前的陈公公便像琅琊王府的幽灵,没有人晓得他的存在。“刘裕道:“我看他拥有阉宦外观上的所有特征,应是太监无疑。”
屠奉三道:“暂时我们实无暇去理会陈公公的出身来历。眼前最要紧的事,是如何以杀卢循来打动任青媞,令她肯与我们合作干掉干归。”
宋悲风道:“我唯一可以想到是以小裕为饵,诱卢循入彀,但如何实行,却令人煞费思量。”
屠奉三道:“孙恩的黄天大法,乃道门的最高功法,牵涉到天人交感,秘不可测。如卢循真的练成黄天大法,即使仍处于初成的阶段,要杀他也不容易。且他在暗我在明,一个疏神下,吃亏的大有可能是我们。”
宋悲风道:“如果他确藏身于米铺内,卢循便非无迹可寻,我们亦可据此筹划对付他的方法,也可对任青媞有个交代,显示我们是有和她交换合作的条件。”
刘裕想起要和任青媞“交手”便感烦恼,其中牵涉到男女间关系的微妙处,怎也没法向两人说清楚,不论说甚么也难令他们真正的明白。
屠奉三沉吟道:“孙恩既可把菇千秋这天师军的卧底安插到司马道子的身边,如果不是给我们误打误撞的揭露了他的身分,恐怕到今日仍能瞒天过海。这显示了天师军对建康的渗透工夫做得非常出色,但为何卢循仍似没法掌握我们的情况,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宋悲风道:“会否是因菇千秋而牵连出天师军在建康的情报网,致大大削弱天师军在建康的探查能力?”
屠奉三点头道:“这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以卢循的老练,刺杀不成后必会埋伏于附近。任青媞能跟踪刘爷到归善寺,他当然也办得到。哈!说不定任青媞已帮刘爷逃过一劫,卢循因顾忌任青媞与你连手,所以放过了这杀你的好机会。”
刘裕感到整条脊骨寒惨惨的,在琅琊王府虽只是与卢循硬拼了一招,但已令他清楚纯以功力计,他实及不上卢循。燕飞的免死金牌,在应付卢循上仍然有效吗?
宋悲风道:“我们必须另觅藏身之所,这方面我去想办法。”
屠奉三道:“由现在起,我们须全神戒备,先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有希望达到杀敌的目标。幸好这是我的专长,在与聂天还的明争暗斗里,来来去去都是这种勾当。”
刘裕苦笑道:“你们两个都忘记了我是打不死的真命天子哩!”
两人呆了一呆,接着齐声失笑。
刘裕忽然涌起豪情壮志,心忖生命正因难以确定未来的生死成败,而变得充满刺激和乐趣。他已踏上一条没得回头的长路,只能坚持下去,与敌人周旋到底,赢取最后的胜利。
※※※※卓狂生在说书馆中呵呵笑道:“刘兄还要犹豫吗?”
坐在前排椅子的刘穆之欣然道:“最令我感动的,不是刘裕不凡的遭遇,而是卓馆主对愚生的信任。刘裕大破焦烈武确是精彩绝伦,可是刘裕能于最恶劣的环境下,与司马道子暂时和解,却该属最机密的事,卓馆主竟肯坦然相告,我真的非常感激。”
卓狂生讶道:“我说了这么多,仍不能打动你吗?”
刘穆之道:“我有一个愚蠢的问题,想请卓馆主坦诚相告。卓馆主因何这么看得起我呢?”
卓狂生从台上走下来,到他左旁隔一张椅子坐下,舒服轻松的挨坐着,微笑道:“真正的高手,只看敌手一眼,便大约知其深浅;说到看人,我或许仍及不上谢安的九品观人之术,但肯定可算高手中的高手。而我非看你两眼便作出判断,而是经过细心的观察。不说你在旅途上与众不同的表现,只看你昨晚听我说书时,喜怒哀乐的反应亦与其它听书者有异,只从当时的观察,我便知你才智的深浅。”
刘穆之赞叹道:“原来卓馆主有一套说书观人之道,该可以与谢安的九品观人法后先辉映。”
卓狂生欣然道:“多谢刘先生的赞美。刚才我本想勾划出南方未来一幅壮丽图卷,但回心一想,有甚么事比事实更有说服力?所以把心一横,索性向你披露在第二次光复边荒集后,刘裕回归北府兵的整个历程,让你见识刘裕的本领。刘裕此子表面是北府兵的猛将,可是其体内流的却是荒人的血液,亦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可以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