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顶峰的一剑,亦已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假若卢循原式不变,他敢肯定卢循难逃死劫。
他们的蓄势以待,大出卢循意料之外,就像自已送上门去给两人试刀练剑似的。他一生大小战数以百计,实战经验丰富之极,见势不对,连忙变招。
他亦是了得,在刹那间已感到燕飞一剑有笼天单地、莫可抗御的威力,纵使全力还击,也应付得非常吃力勉强,何况更要分一半心神去对付刘裕。
卢循怪啸一声,竟凌空侧翻,避过燕飞一剑,双脚闪电连环踢中厚背刀,然后再一个翻腾,投往主舷旁的河水里去,悄没不见。
“铿”!帮稀保?
刀剑回鞘。
刘裕和燕飞相视而笑。
高彦从船板爬起来,犹有余悸的道:“何方妖物?如此厉害。”
风帆继续滑行,船上数名谢府家将,人人掣出兵刃目光搜索河面,怕卢循不知何时又会从河面钻出来。
刘裕轻松的道:“又算得如何厉害呢?还不是给我一刀劈回水底去,老子这一刀至少可教他辛苦两三天,总算收回点旧账。”
燕飞记起刘裕因被卢循所累,于边荒集被“龙王”吕光重创。点头道:“刘兄的刀法果然大有精进,气势更是威猛无俦。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指的该是如刘兄的情况。”
刘裕探手搭上他的肩头,叹道:“坦白说,当初听到玄帅和安公着你去边荒集打天下,我心中颇为不满。因为你功力初复,等若叫你去送死。可是现在则觉得,玄帅是独具慧眼,你适才一剑,充满天地造化的气魄,以卢循之能亦不敢樱其锋。假以时日,真不知你会厉害至何等程度。”
转向高彦道:“我们现在对着的大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
高彦喜道:“我肯定会发达!”
燕飞哭笑不得的道:“不要那么夸张好吗?我还有一段很艰苦的长路要走,希望能活着走到另一端吧!”
高彦不甘后人的在另一边搭着燕飞,大笑道:“我的私人保镖大爷,千万不要低估自己的能力,有谁能像你的蝶恋花般可以通灵示警,我看躺了百天后,你至少变成半个生神仙。”
燕飞心中一动,想起安玉晴害怕自己的原因,是一种对不明白事物的原始恐惧。暗忖自已会否因“丹劫”而成为有别于任何人的异物,否则蝶恋花怎会如此?
幸好自己很清楚,燕飞仍是那个燕飞,只是体内真气迥然不同。不过以目前而言,则仍是吉凶难料。
刘裕沉吟起来,皱眉道:“真奇怪?”
高彦讶道:“有甚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呢?”
刘裕道:“卢循身穿水靠,显然早有预谋在水里埋伏偷袭。”
高彦点头道:“对!我的心现在只存得下纪千千,没你那般清醒。卢循总不能日以继夜的泡在河水里,待我们经过,可知他是晓得我们今晚会从谢府到秦淮楼去,谢府内肯定有他的内应。”
刘裕摇头道:“秦淮楼的人亦晓得我们会去,所以仍是难作定论。”
燕飞忽然想起纪千干新交的朋友,隐隐感到事情或与他有关。
高彦道:“燕飞你在想甚么?”
燕飞轻吁一口气,道:“卢循要刺杀的目标或者并非我又或刘裕而是安公。”
刘裕同意道:“若卢循是从秦淮楼方面得到情报,此事便大有可能。照常理,纪千千只会对人说是因安公有约,所以推掉原本安排的约会,而不会说是要招呼一个叫高彦的小子。”
高彦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换了是我们,否则卢循确有得手的机会,因为宋悲风已因受伤而不能随行。”
风帆驶出弯曲的河道,秦淮楼和淮月楼隔江对峙,矗立前方,数十艘画舫泊在近岸处,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燕飞目注秦淮楼,淡淡道:“我们或可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刘裕皱眉道:“难道直接问纪干千?”
燕飞耸肩道:“有何不可?”
高彦吓了一跳,抗议道:“我的娘!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怎可拿来唐突佳人。若她不愿回答,难道我们来个严刑拷问。天啊!我两位铁石心肠、不解温柔的大爷,今晚我们是去风花雪月,好留下一片美丽的回忆。请看在我高彦分上,安分守己的去谈笑喝酒,勿要把我的风流情事弄成一团糟埃”刘裕和燕飞对望一眼,同声哄笑。
风帆缓慢下来,往右边秦淮楼靠泊过去。
第九 章名妓本色
在俏婢小诗的领路下,三人从秦淮楼的主楼往雨坪台举步。
高彦这小子不失风流本色,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小诗说话,小诗表面虽然口角风生的回应高彦,燕飞却瞧出小诗并不习惯高彦的荒人作风,芳心实是不悦。
刘裕倒没留心到小诗是否曲意逢迎,一来因他并不太在意纪千千,这不代表他不好绝色且是好得要命。不过他一向对得不到的女人,绝不会自找烦恼的作痴心妄想,他情愿拣个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贯彻他一向脚踏实地的作风。二来是他正思忖谢玄交给他的任务,刺杀“大活弥勒”竺法庆的行动。
他隐隐感到,自己若能完成此项任务,他会立即成为天下佛门的护法英雄,而佛门对南方民众的影响力是何等惊人?肯定对他刘裕的将来大有助力。正如谢玄所教导的,要成为无敌的统帅,必须自身先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谢玄是要栽培他,而他必须凭本领去掌握这个机会。
问题在于,唉!我的娘。竺法庆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更可能是佛门的第一高手,在他手底自己恐怕走不过十招。而他的弥勒教声势更如日中天,高手如云,如在一般正常情况下,恐怕由谢玄亲自率军,尽起北府精锐也达不到目的。
若他老人家肯踏入边荒,形势逆转下,他刘裕至少有一试的机会。忽然间,他明白了,刺杀竺法庆能否成功,全看百日昏迷复醒来的燕飞,他的蝶恋花厉害至何等程度?
燕飞有点为高彦难过,因为边荒文化与京城文化的差异,高门文化和寒门文化的冲突,今晚几可注定不欢而散,纪千千肯定忍受不了高彦的直接和粗野?可怜自已更要淌这浑水。
眼前豁然开朗,对岸淮月楼在夜空的衬托下,高起五层,代表着当时最顶峰的木构建筑艺术。
秦淮河滚流不休的景色,重入眼帘,原来已抵达雨坪台前。
小诗忽然娇躯微颤,显是出乎意料之外,叫道“小姐!你……”高彦立即全身剧震,双目放光,朝石阶上门旁的女子瞧去,随即目瞪口呆,彻底被对方的艳色震撼。
刘裕和燕飞也看呆了眼,为的却是不同的原因,非是被她的绝世姿容震慑。前者是情不自禁地拿王淡真出来与她作比较,赫然发觉自己仍未忘掉他没有资格攀摘的名门之花。
燕飞则是糊涂起来,他们三个算甚么东西?纪千千肯见他们已属意外的恩宠,怎还会“纡尊降贵”的到楼下大门亲自迎接?难道谢安的面子真的大至如此?
纪千千半挨在门旁,那种美人儿柔弱不胜的从娇慵无力中透出来的活力,既矛盾又相反。
一身鹅黄色的便服,俏脸没施半点脂粉,腰束绢带,尽现她曼妙的体形。倾国倾城之色,也不过如斯。
纪千千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们,一丝笑意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角逸出,接着扩展为灿烂胜比天上星空的笑容,欣然迎下石阶去,向高彦喜孜孜的道:“这位定是高公子,千千若有任何待慢之处,请勿见怪。”
刘裕终发现异常之处,望向燕飞,交换个眼色,更知燕飞也如他般,正似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但他却晓得,高彦曾多次求见纪千千遭到拒绝,所以纪千千方有“勿要怪她待慢”之语。
高彦无法控制自己的嚷出来道:“天啊!千千比我想象的更完美。”
小诗立时闻言色变,再忍不住心中的鄙屑。
燕飞和刘裕亦立即心中叫糟!高彦不但口不择言,还无礼至唤纪千千作“千千”,当足自已是谢安。
他们早猜到高彦会触礁,只没想过第一句话便出岔子,眼下残局如何收拾?太失礼大方哩!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却在两人眼前铁铮铮的发生了,纪千千不但没有动怒,还笑意盈盈的回礼道:“高公子勿要赞坏千千,完美无缺有甚么好呢?闷也把人闷坏哩!”
小诗由鄙屑高彦的行为,化作对她家小姐的大惑不解,以纪千千的脾性,怎肯容忍高彦如此无礼,不把他逐出雨坪台才怪?
纪千千目光溜到燕飞脸上,含笑道:“是燕公子?对吗?”
燕飞讶道:“我们还是首次见面,千千小姐怎能认出我是燕飞而非刘裕兄呢?”
纪千千大有深意的瞥他一眼,柔声道:“千千最敬爱的人,就是干爹,而公子正是近日干爹到雨坪台来时,谈得最多的人,千千怎会不知道你呢?”
燕飞听得哑口无言,隐隐感到今晚的风流夜宴,非像表面般简单,否则纪千千不会如此“热情如火”,大违她一贯视天下男子如无物的作风。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个中原因。
刘裕严阵以待,果然,纪千千似若脉脉含情、有高度诱惑力的目光从燕飞移到他身上,伊人甜甜浅笑地,轻柔的道:“终于见到在淝水之役立下奇功的大英雄,北府兵中最亮丽的明星。千千今晚何幸!可以在雨坪台款待三位贵客。小诗引路,三位请。”
四个座席设于雨坪台临窗的一边,围成个小圈子,席与席间相隔不到五步,气氛亲切,显示美丽的才女并不把他们视作陌生人。
高彦坐在主客的位置,后面是秦淮河,前面是纪千千,只看他神情,便知他正飘然云端、神魂颠倒。
刘裕和燕飞分居左右,均有点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觉,不相信纪千千肯如此善待他们。
燕飞瞧着小诗为几上的酒杯注进美酒,一股澹香扑鼻而来,叹道:“若我没有猜错,此酒色泽微黄,晶莹通透,属酱香味的白酒,应是来自海南的极品仙泉酒,此酒非常难求,千千小姐确是神通广大。”
纪千千欢喜的道:“燕公子眼光高明,此确是仙泉酒,现在酒窖内尚有一坛,其他的都给干爹喂酒虫了。”
座对如此佳人,配上秦淮美景,且置身建康城所有风流客向往的圣地雨坪台,刘裕顿感到轻松自在,涌起久未得尝无忧无虑的醉人感受。闻言笑道:“照我看,燕兄应是鼻子厉害,眼只是作为辅助。”
高彦目不转睛的瞧看纪千千,未喝十口酒,已酒不醉人人自醉,竟说不出话来,原本经千思万虑想好的话,均派不上用常纪干干举杯道:“千千先敬三位一杯。”
小诗退到纪千千后方坐下,贴身侍候。
燕飞等连忙举杯,人人均是一饮而荆
高彦一震道:“真是好酒,差点比得上第一楼的雪涧香。”
纪千千一对美目立时明亮起来,令她更是娇艳欲滴,有点自言自语般接口道:“边荒集的第一楼?”
高彦兴奋道:“千千竟晓得第一楼在边荒集?”
纪千千瞅他一眼,轻轻道:“连第一楼的老板叫庞义,奴家也晓得呢。”接着朝燕飞抿嘴浅笑,眼内充满憧憬的柔声道:“燕公子还每天在第一楼的二楼平台,坐着为他独设的胡桌,喝由第一楼免费供应的雪涧香。”
高彦被她美目一抛,立即色授魂与,魂魄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燕飞也井底兴波,心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