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切回复旧观,怎都胜过不停拼个你死我活的。”
燕飞倚着石壁,闭上双目,轻吁一口气道:“淝水之战前和之后是两个不同的时势,一切要重新定位,更必须重新寻找诸势力间新的平衡点。而边荒集已成天下列强必争之地,混乱复杂的变化可以想见。我们回来是要建立边荒集的新秩序,你要有心理上的准备。”
庞义笑道:“只要有你燕飞坐镇,对我来说便一切太平。不知是否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到别处去总觉不惯,天下还有那一个地方比这里更热闹的?南北货物应有尽有,但若由一帮独大,垄断一切,边荒集将失去它独有的特色。”
燕飞道:“现形势如何?”
庞义道:“由于对符坚屠杀和奴役荒人的仇恨,氐帮已给驱逐,现在势力最大的胡人是鲜卑族和羌族,鲜卑族又分作两帮,一为拓跋族的夏侯亭率领的飞马会,一为以慕容战为首的北联帮;再加上汉帮;四大势力瓜分了边荒集;其他较次的匈奴帮和羯帮只能依附他们而生存。”
燕飞睁开虎目,沉声道:“那道拦河铁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庞义苦笑道:“是祝老大立威的第一步,把码头划分为南北两部份,现在汉人势盛,胡人惟有忍气吞声,不过胡人一向好勇斗狠,早晚会出事。”
稍顿续道:“东门大街已成祝老大的地盘,谁都不敢插足到这区域来。前天祝老大下令东区所有人均要向他纳地租,由下月初一起始逢月头缴银,在边荒集尚是首次有人敢如此斗胆,可知祝老大是如何横行霸道。”
燕飞哑然笑道:“此着祝老大走错哩!到边荒集来的人,正是要逃避那苛政重税,而他却蠢得把这一套搬到边荒集来,肯定是自取灭亡。他的事暂且撇到一旁,你须多少天完成重建的工作,我很怀念以前那张私家桌。”
庞义道:“即使你这懒鬼肯帮手帮脚;再加上刘裕和高小子;没有两、三个月休想完工。”
燕飞摇头道:“太久哩!我们须在一个月内建起新的第一楼,横竖千千财力充裕,多请些人不成吗?”
庞义颓然道:“你燕飞不怕祝老大,别人可怕得要命。你不是曾在码头雇挑夫骡车,结果如何?最怕是祝老大不准商铺和我们做买卖,诸胡又怕买不到由祝老大控制来自南方的粮货而不予我们方便,我们便会被完全孤立。”
燕飞头痛道:“照你这么说,即使第一楼重开,也没人敢来光顾。”
庞义苦笑道:“事实如此,我看最后仍是要仗武力来解决,看谁的刀子够狠够快。”
燕飞摇头道:“敌众我寡,怎行得通?”
庞义道:“那第一楼不建也罢,颍水南道的控制权操纵在祝老大的手上,所谓巧妇无米难为炊,重建后的第一楼只是空壳子,或可供神仙来吸风饮露。”
燕飞笑道:“不要气馁,万事起头难。告诉我,你怕祝老大吗?”
庞义道:“有你燕飞在,我怕祝老大个娘!”
燕飞拍腿道:“就是如此!我可以把向你提供的保护扩大至所有肯与我们做交易的人,就由招聘建楼的壮丁开始。”
接而欣然笑道:“告诉我,祝老大除了他的汉帮总坛外,尚有甚么直接经营的生意?”
庞义道:“最主要是两个赌场和一间钱庄,都是最赚钱的生意,不准别人染指。”
燕飞好整以暇道:“祝老大向我们施下马威不成,现在好应轮到我们向他施下马威啦。”
庞义骇然道:“你是要去踢场吗?”
燕飞胸有成竹的微笑道:“踢场确是踢场,不过踢场也分很多种。祝老大既打开大门做生意,便不得不讲江湖规矩,我先弄得他两间赌场关门大吉,再向他的贼钱庄下手。我要兵不血刃的让祝老大投降屈服,恢复边荒集无拘无索的好日子。”
庞义担心道:“我不知你有什么绝活如此了得?不过祝老大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人,我肯定他会向江海流哭诉,着他派出高手来收拾你,最后仍要看谁的拳头够硬?”
燕飞道:“以一来一回计算,待到江海流派人来援,该是十天之后的事,有这十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把形势扭转过来。你甚么事也不用理会,只须尽快进行重建。其他的事交给我和刘裕来负责。不要低估刘裕,此人是大将之材,得到谢玄全力支持,必要时可调一支水师来镇守边荒集,明白吗?”
庞义燃起新的希望,立即精神起来,“谢玄”两字比甚么更管用。
燕飞缓缓闭上眼睛,道:“老子现在酒意上涌,要好好的睡他奶奶的一觉,勿要吵我。
唉!终于回家哩!相信我,明天一切都不同啦!”
第二 章野火晚宴
燕飞睁开虎目,发觉自己仍揽着酒坛,坐在石阶挨着阶壁,纪千千没有掩盖的绝世娇容,如喜如痴,出现眼前。这位名著天下的美女像示范表演建康时尚仕女装扮般,换上另一身便服褂裙,俏脸薄施脂粉,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可是她却似全不顾整洁与仪态般,就哪么坐到高一级的石阶处,指指燕飞怀内的酒坛,轻轻道:“给千千喝…口雪涧香好吗?人家尚未尝过滋味呢?”燕飞反觉得纪千千放纵的时刻,是她最动人的时刻,闻言不由心中一荡,别头瞥一眼整窖藏数以百计装满雪涧香的酒坛,心忖,放着如许多选择,焉何偏要选自己喝过的一坛。他一向洒脱而不拘小节,单手捏着坛颈,提起酒坛,送到她面前,另一手拔开塞子。
纪千千双眸闪亮,小鼻微皱,轻呼道:“真香!”双手捧坛;举坛齐眉;凑上香唇;“咕嘟”的喝了一大口,接着把坛子放到膝上,闭上美目,叹道:“边荒集真好!”
燕飞哑然失笑道:“你喝的是雪涧香,而非边荒集。”心中却在想,纪千千等若间接亲了他一口。
纪千千俏脸抹过一阵霞彩,有点不胜酒力地白他一眼,又把酒坛送回燕飞手上,看着他连喝两口酒,情不自胜的道:“有分别吗?庞大哥说,只有边荒集十多里外白云山的仙涧神泉,方可酿制出雪涧香,其他地方的泉水都不成,这叫人杰地灵,是边荒独有的,人多的地方便没有不受搔扰的纯净清泉。”
燕飞仰望出口外的夜空,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是甚么时候?”纪千千欣然道:“睡得是福,现在是入黑后半个时辰。我们不但已竖起八座营帐,还向拓跋族购得新鲜羊腿,高公子他们正准备篝火,并着千千来邀请燕公子参加到边荒集后第一个烤羊宴呢。嘻!你挫折祝老大的事传遍整个边荒集,我们到哪处去都有大批人跟着指指点点!很好玩哩!”
燕飞呆看她好半晌,到纪千千不解地现出询问的目光,方解释道:“若在未见千千前,有人向我说,纪千千像我现在亲眼见到的如此这般模样,我肯定不会相信。”
纪千千娇媚地横他一眼,呼一口大气,缓缓道:“离开建康,我像把生命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建康犹如一个无形的大囚牢,繁锁是名门望族的流风陋习,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商贩豪强,均不能免。所以人家要逃出来哩!还要逃到他们最不屑一顾的荒野地方。衔上人人说粗话,看我们女儿家的目光更直接大胆,小诗便接受不来,不过甚么事日子过久了是会习惯的,小诗很快将会发觉边荒集的迷人处。”
接着抿嘴笑道:“最想不到是谦虚朴实的刘爷,忽然变得凶巴巴的,一副横行市井的恶模样,有人想挨过来,一脚踢得那人滚了几个觔斗,又挥刀斩掉人的发髻,竟没有人敢吭一声!若千千是他,也感痛快。”
燕飞笑道:“谁叫他要做两位娇滴滴美人儿的护法,再过些时,当本地人清楚你们的底细,包保你们即使在街上走动,也没有人敢多看半眼呢。”
纪千千欢喜道:“全托燕爷的雄威,拓跋族的人外貌虽吓人,可是知道我们是燕爷的朋友,不知多么热情周到。”
燕飞嗅到空气中烤肉的香气,问道:“祝老大收到你的拜帖后如何反应?”纪千千得意的道:“你不知自己足足熟睡近两个时辰吗?人家早见过祝老大,得他承诺明早会把木材归还呢。”
燕飞长身而起,哈哈笑道:“好一个祝老大,能屈能伸,明白最上着为拖延时间,哪我便将势就势,在他以为自己今晚可赢取最后一铺前,多输几手。”
轮到纪千千呆看燕飞,回到家来的燕飞,像忽然变成另一个人,她再不了解他。
燕飞跟在纪千千娇躯后,步出藏酒窖,在边荒集的壮丽星空下,一堆篝火熊熊燃烧,高彦、庞义等正动手烧烤涂满酱汁的羊腿,香气四逸。
刘裕和一个威武结实的胡族年轻男子说话。
胡族年轻武士倏地别头,目光像箭矢般朝燕飞射来,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现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充满健康的感觉,叫过来道:“燕飞!你没有给祝老大骗倒吧?”说的竟是流利的汉语。
燕飞感到后方东门大街处人声鼎沸,不过已无暇理会,迎上对方锐利的目光,现出因料想不到而来的惊喜神色,欣然道:“你自己怎么看呢?”纪千千识趣地退往一旁,让燕飞与老朋友叙旧问好。
胡族武士的眼睛像只看到燕飞一个人,举步朝他走来,摇头笑道:“已多少年没有见面哩!刚才我一眼朝你瞧去,发觉当年的小燕飞已成长哩!再没有人可以难倒他。”
燕飞趋前一把将他拥个结实,两人互相审视,对视大笑,充满久别重逢的愉悦。
刘裕也看得心中欢喜,更佩服谢安和谢玄请出燕飞来平横边荒集的各方势力,实是独具慧眼。因为只有燕飞此身具汉胡两方血统的人,始能同时被双方接受。
燕飞见到老朋友,不单晓得拓跋圭对边荒集的重视,更清楚以北区为地盘由拓跋族主掌的飞马会,其会主夏侯亭只是个幌子,真正主事者正是眼前的拓跋仪。他不但是拓跋圭的堂兄,他们幼时的玩伴,更是拓跋族年青一代的一等高手,被称为“刀矛双绝”,骑射功夫非常出色,武功尤在拓跋圭之上。拓跋圭不让他出头当会主,而在暗里指挥,该是不想让现时的靠山慕容垂生出警觉。
拓跋仪微笑道:“个许时辰前,祝天云秘密拜访北骑联的慕容战,接着祝天云结集手下,不用我说小飞也该知道祝天云的蠢脑袋内转的是甚么念头吧?”纪千千“氨一声娇呼起来,大嗔道:“祝老大怎可以这样不讲口齿,他是亲口答应千千明早把木材送回来的。”
刘裕来到拓跋仪身旁,冷然道:“千千勿要忘记现下是在甚么地方,祝老大并没有答应今晚不来突袭我们。找敢保证,祝老大不会伤你半根毫毛,他要杀的人是燕飞,若杀不死燕飞,惟有乖乖的把木材送回来。哪时整个边荒集都知道当家的人,是燕飞而再非祝老大。我们能否征服边荒集,还看今夜。”
纪千千往燕飞瞧去,他保持笑容,神态出奇地轻松,好像一切全在他掌握内,哪种说不出胸有成竹的风采,透射出不能改移且有庞大感染力的信心,构成充盈魅力的神韵。纪千千看得芳心一颤,再说不出话来。
拓跋仪放开燕飞,目光首次投往纪千千,后者虽已重新挂上面纱,掩盖玉容,可是其曼妙的体态,足令拓跋仪生出惊艳的感觉,两手改为抓住燕飞双肩,微笑道:“千千小姐请放心,谁要惹燕飞?都得问过我拓跋仪!倘若燕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