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国以女为尊,自柴氏立国以来,世代传递已有两百多年。
每个朝代都有一个寿命,大周已从繁盛走向衰竭,若不是第十三代女帝柴容君惊才绝艳、文韬武略,挽大厦之将倾,大周帝国也许早在一百五十年时,就已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可惜,这位女帝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并没有传下皇嗣,平生只得了一位皇子,故而只能从宗室过继一女继位。
然而,继位者昏庸无能,短短五十年,在外丢疆弃土,对内横征暴敛,大周已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好在,大周命不该绝,成帝的外甥女儿宁太平成功夺回了江山,改姓为柴。
这位女帝不愧为柴容君的后代,北平夷狄,南灭倭寇,就像一把锋锐的宝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国土皆被收复。
但可惜,这位女帝却实在太爱打仗,三次亲征把戎狄赶入极北的大漠去了以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广阔的大海。这时候,西方异族已在海上日益活跃,对大周蠢蠢欲动,如饥饿的鬣狗盯上肥嫩的小羊,双眼闪着贪婪的凶光。
太平领兵数次与之交锋,各有胜负,历经五年,终于获得全面胜利,却在大胜的那年,忽然得病猝死,年不过三十六。
她的死对大周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因,在疆土扩大的同时,常年的征战却也使得民不聊生,人们甚至会悄然在心底暗骂她一声暴君。
严格来说,柴太平不算一个好皇帝,文治武功只沾了后半边,和她的外祖母柴容君相比,颇有不如。
但她那赫赫战功,几乎全无古人,大周帝国在她死时疆土之广,达到历史最盛,因军功显赫,她的谥号为武。
周武帝传奇的一生在大周已经终结,但柴太平的传奇在另一个时空,却正要开始,一个更富传奇、更波柔云诡的故事将要发生。
2死与生
武帝陛下驾崩了,她死的不算太痛苦,短短不足一月的恶疾很快耗尽了她的生命。
临死前,她终于看到了她那风华绝代的王君。
秦子都,被她强娶入宫的王夫,曾是才名满京华的世家公子,他的才情和品貌不知迷煞多少清贵女子,让多少女子为他打破了头。
太平至死都觉得当年强抢一招实在是神来之笔,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拥有这个男人。就算他从不肯对她笑一笑,亦从不肯为她抚琴一曲,赋诗一首,裁一件衣裳……所有世上夫郎为妻主做的事,他都未曾做过。
但太平还是觉得满足,她满足只因为她实实在在的拥有了他,她在乎的是结果。
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和她统治天下是一样的,直接又霸道,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感情?那不重要,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至于感情是不是培养成功了?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平在最终关头还是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她仍然没有从秦子都那冷漠的神色中感受到哪怕一丝悲伤痛苦之情。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啊,十几年的夫妻也赚不到他一滴眼泪!
但至少他还是来了,太平带着一丝苦笑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秦子都,她认为铁石心肠的秦子都,却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悲伤的泪水汹涌而下,嘶哑的哭声断人心肠。
有些人可以倔强一辈子,但在最后分别的时候却还是轻易被真实的内心打败,太过骄傲的人总是不愿也不敢去正视自己真正的想法。当错过的时候才来追悔,已是迟了。
等到生死离别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岂非是世上最摧残人的一种感情。
因为,这种错过,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萧索的营帐外,大将军吴沉碧紧握着手中的剑,苍白的手指,苍白的脸,颤抖的唇角,黑如寒星的眼中满是悲伤。
尽管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但她却觉得人生到此已经满足,她的心跟着她最敬重、尊崇的陛下的死亡而死亡了,所有争雄的心思也化为乌有。
“沉碧,我死了以后,大周的边疆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提防贼心不死的异族,不出十年,我们必然还有一战,真正的决战在十年后啊,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外祖母的遗恨。”
十年,还要再等十年,十年后誓死而战,一定完成您的遗愿,但十年后您可管不住臣了。
陛下啊,想当年初遇时,您还是个夹着尾巴的郡王,而我们也只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您说要打出一片煌煌江山,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们就跟着你一头走到黑。
如今我们都已是家中的顶梁柱,受到众人的拥戴,可是您却为什么会走了呢,没有您的大周还有甚意趣,没有您的仗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您是走的轻松,留下我们这帮跟着你的老姐妹又有什么意思呢。您说最怕看到我们一个一个离您而去,如今您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沉水跟我说,她很羡慕那些先一步追随您去的家伙们,其实我也羡慕的紧。那些家伙可以在阎王殿等着和你一起投胎,再做一次君臣,做一次战友,做一次知心的姐妹。
“大将军,大将军!王君他,他恐怕不好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内侍喊道。
吴沉碧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迈步走进了营帐。
他看到一双充满痛苦,又已布满死灰的眼,那是一双所有精神寄托都已损耗殆尽的疲惫的眼,曾经品貌非凡、惊才风逸的王君,在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吴沉碧在心底叹口气,陛下强撑着等了三天的人,总算没有白等,只是为何在陛下还活着的时候却不曾看到这种深情呢。
“王君,您一定要节哀啊,陛下的身后事还要靠您撑着呢。”
秦子都看了她一眼,可是眼中却全无焦距,他轻声的念叨着别人根本听不清的话,但最后一句吴沉碧却听清了。
“希望下辈子,我和他换个过法。”
太平死了,死亡的感觉竟比活着要轻松一百倍,仿佛要随着春风消逝,但她却并不恐惧。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愉快的滋味,却就发现自己忽然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牵引着,穿过一丛丛白光,然后忽地就处于一个极为拥挤的空间,一阵阵紧缩之力将她朝一个狭小的方向拼命的挤压。
武帝陛下临危不乱,手脚并用奋力往上爬,但是手脚贴着的地方又滑又湿,完成无法着力,她不动还好,一动反而往下又滑出了一些。
但是,人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这种湿润光滑的触感却又这样真实?而且似乎又有了手脚。
太平真是不明所以啊,难道去阎王殿必须通过如此温暖湿润的狭长小道。
既然往上走是人力之不可为,太平干脆顺着压挤之力往下滑去。
经过一阵让她浑身挤裂的疼痛,她终于彻底脱离甬道挤了出去,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奇大的压力猛的冲击着她的胸口,太平忍不住张开嘴呼吸,却没想到到一张口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婴儿的哭声!
这,这,难道这种哭声是自己发出来的,太平试着闭上嘴,果然哭声就止住了。难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太平睁开眼睛一瞧,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
耳中听到男人们嘈杂的欢呼声。
“生了!”
生了?岂有此理,孟婆汤没喝,阎王殿没闯居然就生了! ;这一世未免来得太过仓促,而且,为何什么也看不清,太平急了,难道是因为没喝孟婆汤?荒唐!阎王殿的疏忽怎么会要她来承受?何况,哪个大女人巴巴儿的喜欢当一个奶娃娃?
太平还在着急上火,忽听一个男人说道,“剑,拿剑来。”
“噌!”的一声,远处立即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难道要来刺杀朕?太平心中一紧,随手就想拔剑,却发现摸到的是滑溜的身体……似乎才刚出生,那么只能任人宰割。
剑已经递过来,腹部某处一阵刺痛后,太平松了口气,这是在剪脐带。
接着她被刚刚要剑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这是一个坚实温暖的身体,太平心中一暖,想起了前生的父亲,那个桀骜不驯的父亲,谁说男子不如女,举国上下,或许也只有,也只有自己深宫中那位王君比得上。
想起这位王君,太平就忍不住惆怅。纵使她杀遍来犯国土的任何强敌,也占有不了他的心。
“报——”一声强有力的喊声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这是有战报来了,戎马一生的太平立即拉长了耳朵听着。
“裴将军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好一个裴大将军,朕刚来就听到捷报,以后一定要多多提拔此人。太平咂咂嘴,喜笑颜开。
和她同时喜悦的还有满朝文武大臣,以及大唐的皇帝陛下李治,他抱着太平对武后激动道:“好一个裴大将军,皇后,你听到了吗?大胜啊。”
皇后?这是什么称呼?
“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男人们整齐的庆贺让太平更加迷惑了,这,这些夫侍们的声音怎么都这么苍老又世故,和朝堂那些个精明狡猾的老匹妇不相上下,让人生厌。
太平越来越疑惑,她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地方看得清清楚楚,来证实自己心中那点快速扩散的惶恐。
可惜她实在看不大清,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女人的声音来证实皇上这个称呼。
她的身体忽地被抱着的男人举高,听他激昂又充满感激的宣布。
“这个孩子为大唐带来了太平,赐号太平公主。”
公主又是什么称呼?一个夫郎怎么敢随意赐号?
太平努力的尖起耳朵,就算再怎么高深莫测、英明神武,这时候皇帝陛下也应该要发话了吧。
然而,并没有任何女子的声音,仍然只有一群男侍们装得像满朝文武大臣似的在道喜,真是不像话。
不过,真累啊,太平打了个哈欠,眯眼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面容虽然模糊,却有着浓浓的慈祥爱意。
这明黄的衣裳,难道他是王君,而自己的生父是一位贵君或者侍君?
太平又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困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很快坠入了梦乡。
3婴儿时期一
雨打芭蕉伴残灯,夜已深,宫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黄豆大的油灯在风中摇曳。
太平的心就如这点点昏黄的灯,幽暗哀怨。
自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从最初的震惊抗拒到如今的麻木,太平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任何荒唐事。
屎尿无法控制这种东西,咬咬牙闭闭眼就过去了。
要吃一个女人的奶……这种事,虽然她吃第一口就差点呛死,但心一横也接受了,总不能饿死是不?想当年穿过大沙漠驱逐夷狄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