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沉水白她一眼道:“益州和荆州的小娘子虽然确实泼辣,但长得却个顶个白嫩细弱,都是些美人坯子,上战场我看够呛。”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开始吵起来,太平揉着太阳穴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上辈子一见面就吵,这辈子也不放过我的耳朵,真是。”不理她们两个,走出门来,此时申时已过,凤仪阁也下了学,都让太平直接接过来了,众人这才来到木兰阁中。
这木兰阁能在京中引起那么多人的追逐,不只是那个变态的选客制度,还有这里的摆设铺成,都与平常酒肆大为不同,坐卧有榻有椅,也有包着厚厚棉花的牛皮缝制的形式可爱的坐具,木兰阁的侍从介绍这叫沙发,除此之外,酒水的种类也极多,几乎罗列了天下所有美酒,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酒。
最有趣是这建筑,全是用石头建成,又巍峨又厚重,地板也是全是纯黑色的,平滑如镜,光亮如玉,恍如黑宝石。在大厅中央摆着数种乐器,乐娘此时正在专心弹着曲子,就连和曲子就轻快有趣,不比寻常。
学子们在软沙发上坐下来,就有侍从用透亮的琉璃杯端来各种酒,还摆上各种吃食,饶是她们都是富贵之家出身,但却很多酒和吃食却都是闻所未闻,一切都太新鲜了,小娘子们以为要比文斗诗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就算有人提起,这时候大家好奇都好奇不过来,哪里还有那个时间去费神作诗。
等到个人都适应了这优美怪异的环境后,几杯酒下肚,各人的矜持也放下很多,有小娘子擅长音律的竟跑到圆台上,支开乐娘,自己或弹琴或吹箫、弄笛,玩的不亦乐乎。
气氛很快就变得极为热闹,等到所有小娘子注意到的时候,发现各人都将规矩丢到了一边,有歪着沙发毫无形象和新朋友哈哈大笑的,有围坐起来打马吊的,还有的在侍从的帮助下,玩着木兰阁自有的纸牌,一种从来没有玩过的玩法,也不知道这主人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再一看,公主和凤仪阁的小娘子们竟然都在打一种叫做麻将的东西,而且很是开心,比那摸个牌要半天的马吊可有趣多了,很多人围过去学玩法,渐渐也上了瘾,四个人约好也去旁边开了一桌。
如果这时候到外面拉一个人来说,这里都是大唐顶尖的才女,他们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要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般肆意胡闹的小娘子和清高的才女沾上哪一条边了。
直到夜已深,就连最繁华的崇文坊也开始变得安静的时候,太平才站起身,敲了敲杯子,等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望过来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大家玩的可还开心?”
“开心!”“从来没有玩的这么开心惬意过。”大家七嘴八舌的回答。
太平轻轻一笑,摆手道:“你们是不是在奇怪,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参加才女盛宴,却什么也没做,就在这里胡闹一晚?”
大家沉默,这正是她们心中的疑问。
32女子科举
太平环顾一遍众学子;说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州各府掐尖的才女,恐怕论起才学;各位自认比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都是一笑;心中自是得意且自傲;但口中却说;“自己胸中这点墨水自然不能与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们相比。”
太平虚压了一下手,轻轻笑道:“你们也不必自谦;前年凤仪阁的小娘子就有六人举明经,现已是皇后身边的内书舍人;相信大家都已经相互认识。李扬风;快收一下嘴,快要笑裂了。”
众人哈哈一笑,都望向太平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个个子高挑修眉俊眼的小娘子正笑的见牙不见眼,细长的眼睛眯成一弯新月,给她普通的姿色硬是增添不少颜色,让人一看便觉亲近。李扬风见大家都望着她,一点也不觉羞涩,还如男子一样抱拳行礼,举止疏朗如惨绿少年。她穿的虽是凤仪阁的紫袍,却与那一身胡服的王子嘉一样有几分男子的洒脱俊俏。
太平摇头笑了笑,背着手默然一会,脸色渐渐的变得肃整起来,众学子也纷纷收了笑容,木兰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太平缓缓环顾一圈,才沉声道:“可惜,你们就算自认才比子建,个个都能应明经,中进士,却也终究只能宅于后院。我们女子生来就被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只能抄持家务、相夫教子,才学,才学有什么用?”
众学子不由皱起眉毛,才学怎么可能会没用呢?
太平冷笑一声,接着道:“才学只能给你们带来一个才女的名声,让提亲的人更多些,还有什么用?能让你们做官?是啊,你们不是看到这几位内书舍人吗?这就是官,但这个官却无品无级,可以随时裁撤,说不定就此烟消云散。”太平顿了顿,讽笑道:“当然,女子有才也有用,平康坊的名妓都知也是才华满腹,做的诗不比状元差,但是大家也知道,她们的才学是可以出卖的,是男人们的一个消遣玩意儿罢了,谁把她们的才学真正放在心上,不过徒增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太平说到这里,各位小娘子的脸色已完全沉下来,有几个甚至愤怒的黑了脸,觉得公主在侮辱她们,只是当着太平的面不敢发作罢了,而有些听懂太平隐含意思的却一脸灰败。
在一阵沉默中,最先发话的是王子嘉,她向前一步,问道:“昔年平阳昭公主文韬武略,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任何男子,曾开府置官属,保得长安后方稳定,是大唐立国的大功臣,后以军礼举殡,是人人称颂的巾帼英雄。”
太平冷笑一声道:“凭她的军功和才识,却在大唐立国后同样只能龟缩后院,你可曾见她的塑像立在凌烟阁中。”
王子嘉抱拳一礼,肃容道:“还请公主教我们,如何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胸中的抱负。”
太平赞赏的看一眼王子嘉,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法子,我把大家千里迢迢请来长安,就是要集思广益,共同来探讨出一条道路来。”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实话说,这其中多数女子虽然有些才华,但却也并没有想过要真正与男子一争长短,所图不过一时之乐不肯服输罢了,哪里能有什么大的想法。不过,若真能和兄长们一样,学而优则仕,那么,未来的前景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十四五岁的孩子总是很容易被鼓动,也敢想敢做,但可惜年纪到底稚嫩了些,何况她们哪里知道什么世事,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有说女扮男装的,但立即被否决,花木兰也就那么一位,并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到的,小娘子们自忖这娇柔的身板怕是连剑都耍不起,别说上阵杀敌了。
太平等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才笑着道:“我也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但是不急,大家可以慢慢想,以后可以随时捎信到我这里。我这边倒是有几件事,要请大家去做。第一,我听闻各州除了你们的这些书院外,没有一所是为普通民众而开设的女学,多数女子终生都不能识字,所以,明年春天我将捐助资材,在各州设立更多的女学,让广大平民百姓之女、商贾之女都能读书识字,但毕竟女子有才学者寡,请各位小娘子回府后,能时时去各女学讲学,广开民智,让所有普通女子都有明理求学的机会。”
只是去讲学而已,众学子自然欣然点头,而且对公主支助民间办学的高风亮节感到极为敬佩,并暗暗下决心,回家一定要缠着父母亲人也捐助一些,有些甚至打算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去支助。
太平微笑道:“第二,我已奏明圣人,以后每年九月十五,将举行天下女子科举,明经科、进士科任选,当然在此基础上,文德胜顺皇后编撰的《女则》,当今皇后编撰的《孝女传》也将列入应试范围。但有一点必须说明,就算考中了明经、进士,也不可能封官。”
众学子才听有机会应明经、进士就满眼发光,听到太平最后这句话有焉了。太平见了,笑着安抚道:“你们想想,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次女子应试,就算不能封官,一举夺魁者也必然会人人称颂,一直流传下去也未可知。何况,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也许哪一天真有和所有男子一样的当官机会也说不定,所以大家的眼光要放长远。”
众人将信将疑,但她们也都知道,若能真的一举夺魁,不说名流千古,称颂一时是必然的,她们也都是有几分才学的,自然都好这种名声,不由得都跃跃欲试起来。
太平到此时神色已完全缓和,轻松的说道:“等明年各位进京赴考,还是住到这名仕苑中来,不过,我有个条件,各位如不能带一个才学足以比得上自己的徒弟过来,我非把人丢出去不可。我不管你们找的徒弟是贫民之女也罢、商人之女也罢,但都必须有真才实学,只要有真本事的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我这名仕苑都欢迎之至。”
众人皆是一笑,道:“公主但请放心,明年抓也抓一个过来。”
太平笑着举杯道:“来年诸位文采大方名动全国时,便是我们相遇的时刻,干杯!”
众女皆举杯,齐声道:“来年再相聚,干杯!”
至此,才女盛宴总算可以散了,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坊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安睡,但小娘们出门的时候却仍然兴致勃勃,精神好的很,回到名仕苑也好一阵折腾才在黎明时分入睡。
太平和吴沉碧、吴沉水三人却仍然在火炉边小酌,君臣三人上辈子也曾多次这样闲话到天明,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倒是王公公终于有机会靠近公主,却又被赶苍蝇一样赶了出去,那木兰阁中他连内院都没能进入,一直守在外门而已,直到各家娘子散了,才能偷偷进来服侍公主洗漱一番,却被公主又给瞪出去了,王公公好伤感,公主一年大似一年,这份威仪气度更加不凡了,他也更加不敢稍有忤逆,自然苦着脸出门守着。
吴沉水一边伺候着红泥小火炉煮着酒,一边笑道:“陛下的脸皮越发厚了,这么一大通恶心的话竟然倒豆子似的也不打个盹就全倒出来了。”
太平不以为意道:“只要能达到目的,舍下这张老脸也没什么要紧。”
吴沉碧咧嘴一笑,道:“只怕这些小娘子今晚是睡不着了,心情澎湃着呢,恨不得明天就到了明年九月,可以大展身手。”
红泥小火炉上的酒已热,酒香扑鼻,吴沉水忙提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细细的品了品酒,一脸享受道:“这才有了点雪月酒的滋味了,可惜味道还是差了点。”雪月酒是上一世三人最爱饮的酒,因此,举起杯子的时候未免有些惆怅。
还是吴沉碧先打破沉默,问道:“陛下,圣人是如何答应女子也考科举的?”吴沉水一听,也忙问道:“你到底出卖了什么菜得到这道圣旨,按说,这次耍赖装可怜是没有用的,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前儿让你捣鼓的活字印刷术,还有竹纸、麻纸、楮皮纸的工艺,我把这些详细的写给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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