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班房院落,里头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捕快,几个人聚在一起,便弥漫起一股臭味。
丁金心想,还是回到班房里来好,这样应该就不会再见着那些不该见的场景了。
哪知他才把腰间的佩剑卸下来而已,往通铺床上一看──
「……」
晚上不用当值,且感情一直都很好的哥儿俩陈豹安国喝醉了酒,两个人几乎迭在一起,四肢交缠睡得正香。
陈豹和安国都红着脸,一个嘴里喃喃念着不知道什么,一个手则在对方的腰上摸啊摸地。
因为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丁金这回就不客气了。
他立刻爬上床把陈豹和安国两个人用力分开,一个让他睡东边,一个踢到西边去,太过激动的结果,另一旁还在喝酒的捕快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你们继续喝……」丁金长长吐了一口气,说。
「那么,丁捕头呢?丁捕头要和谁配在一起比较搭?」
清晨,梆子声还没响,丁金被一场恶梦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差点跳起来,面色有些惨白。
他望了望天色,瞧了瞧一样一个睡东一个睡西的陈豹安国,松了口气,把外衣穿了,便走到外头去。
天还没亮,夜色黑压压地,丁金漫无目的地在无人的小径上逛,不敢去回想方才那个让他惊醒的恐怖的梦到底是何内容。
不知不觉地走到厨房外头。
这时厨房里已经燃起了油灯,里头菜刀剁剁声传了出来。
丁金好奇地走了进去,想看是哪个厨子这么早便起来做事,谁知一踏进门里,见着的却是一张粉嫩的俏脸,和一截因挥舞着菜刀而衣袖下滑露出的藕臂。
正在剁饺子馅的小兰花听见有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是丁金,便露出了个笑容说道:「早啊丁捕头,这么早来厨房,是肚子饿想找东西吃吗?」
「妳起得真早。」丁金说。
小兰花笑了一下,说:「我干娘昨晚念着想吃饺子,我今日便早了些起,来替她做饺子了!」
丁金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小兰花眨了一下眼睛,嘴角扬起笑容,轻声说道:「要不丁捕头你先坐一下吧,我多做了一些饺子,不过干娘吃不了太多,你便当是帮我个忙,也吃些吧!」
当饺子下水煮好,一碗热腾腾、浮着青翠菜叶和葱末的汤饺子端到丁金眼前时,丁金抬头,见着小兰花温柔婉约的面容时,忽然眼前一晃,耳边响起了方才在梦里听见的话。
「那么,丁捕头呢?丁捕头要和谁配在一起比较搭?」
电光石火的这一剎那,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爆了开来。
而后丁金知道,自己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以后将会留在他身边,为他洗手做羹汤,让他回到家时能见一盏灯火相迎、有一碗热汤暖胃,想要与其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了。
《番外完》
《罄竹难书之碧海青天 下(出书版)》BY 绪慈
出 版 社: 威向
出版日期: 2010/01/12
文案:
兰罄逃狱跟小七去调查案子,
扑朔迷离的案情渐渐水落石出,
但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兰罄记起了百里七是谁,
却忘了在归义县有个曾同他出生入死、办案捉贼,
叫做陈小鸡的那个人。
或许,他只能把归义县的一切当作是场梦。
他曾作过一场美梦,而那场美梦如今已醒。
那人走了,他被留下了。
再也……不能回去了……
──至少他本来以为是这样的。
「陈小鸡!你竟然敢偷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好吧,
也许他百里七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陈小鸡的称呼了。
第十一章
施问几回办公之余前往牢房探望兰罄,兰罄都是蒙头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一回两回施问不觉如何,但过了几日后,他也发觉了兰罄的异样。
「……」这日,施问一如往常在牢头开锁下走进了牢房里,而兰罄依旧盖着被子,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小张脸。
「小黑,你是不是还在气爹把你关起来,所以爹来了,你每回都装睡?」施问低声问着爱子。
躺在床上的「兰罄」微微地抖了一下,仍是没吭声。但他的脸微微地胀红起来,好像一股气憋着吐不出来一样。
「你起来回话,爹知道你没有真的睡着。」现下还是大白天,常人都不可能在这时候睡觉。
兰罄仍然没有动作。
「小黑!」施问又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又抖了一下。
施问伸出手揪住被子的一端用力一拉,将兰罄身上的被子揭掉,躺在床上的人这时突然「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后缩,而后睁开一对眼睛惶恐地看着施问。
「……」施问张大了嘴。
床上的人虽然有着一张和兰罄一模一样的脸,但是身躯骨架明显地大上了兰声一圈,比兰罄消瘦修长的身形更为壮硕,施问是和兰罄日夜相对的人,也许别人会看不出来,但他这个当爹的如何会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很明显的,这个人并不是他的爱子!
「你是谁?」施问问道。
「大……大人……」知道事情已经拆穿了,无处可躲的安国吞了口唾沫,表情痛苦地说道:「属、属下安国……」
「安国?」施问大惊。「你是安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小黑呢?」
「小头儿他、他因为要和小七一起出去查案……所以让我易容进来顶替他……听头儿说小头儿现下……好像和小七追着驿站血案的线索……一路往北……已经离开衙门十多天了……」安国低头小声说道。
「什么!?」施问大怒,吼道:「这个孽子——居然找人易容顶替,擅自离开牢房——」
年底的京城热闹繁华,家家户户忙着采买干货,赶办过年的年货。
兰罄在大街上买了一包听说很好吃的松子糖,才拆开外包油纸,便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口水全喷在那些松子糖上。
原本在他身后的小七连忙走了过来,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嘴里念道:「怎么好好的却打喷嚏,不会是又伤风了吧?」
兰罄没有理他,只是自己拿了颗糖吃,嚼了嚼,眼睛一亮,又丢了两颗到嘴里,然后也拿起一颗递到小七面前。
小七瞥了那糖一眼,说道:「你吃就好,我不吃。」
兰罄眉毛一挑,隐约有动怒的迹象。「你嫌弃小黑大人的口水?」
「不不不,小的哪敢呢!」小七很没种的立即张开嘴,把兰罄手里那颗松子糖吃了,然后狗腿地说:「唉呀,不知是不是这糖沾上了小黑大人的口水,居然比我以前买的那些还要好吃还要甜,真像是琼丹玉露一般的可口啊——」
小七的马屁拍得最得兰罄的心,兰罄一笑,笑得比那春里的花还灿烂,说道:「说到甜,还是你的嘴最甜!」说罢一手揽过小七的颈子,就把小七整个人拉入怀里,嘟起嘴压了下去,把小七给亲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小七死命挣扎,但仍是逃不出小黑大人的魔掌。
「……」卖松子糖的老板瞪大双眼。
大街上走过去的大婶睨了他们两人,怒骂了句:「真是世风日下!」
亲够了,兰罄才放开小七。他咂了咂嘴,说道:「甜的。」
小七被亲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膝都软了,脸颊红通通,而一张俊脸满是哀怨。「这里可是外头,都是人啊……」
「反正爹又不在这里!爹不在这里,也看不见我亲你,小黑大人我高兴在哪儿亲、就在哪儿亲了!」兰罄又吃了两颗松子糖,然后哼哼两声,一跳一跳地走了。
小七跟在他身后用袖子猛擦口水,完全拿这人无可奈何。
天灰蒙蒙地,飘着小小雪花。皇城外一处豪华的大宅前,站着个垂首等候的青年,青年守了许久,那红色大门才打了开来,一名管家开口说道:
「王爷答应见你了,进来吧!」
青年点头,默默跟着那名管家走入大宅之中。
穿过中庭,进入底下置有地龙的温暖屋内之后,严寒便被挡在外头,青年身上的雪花也慢慢融化。
屋内椅子上坐着个高大威猛,但两鬓生霜的男子,那名男子穿着官服,看起来年纪约莫五、六十,身上散发一股慑人气势,一对火眼金睛往青年射去,便似要将那青年身上看出两个洞来似地。
「……肃王爷。」一直垂首的青年在这时终于抬起了头,青年生得方面大耳,长相憨厚,正是古三勇。
而被他喊作「肃王爷」之人,则是当今天子的长兄,肃王东方旃。
东方旃手里握着一块玲珑宝玉,那宝玉色泽温润,晃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是他儿子在世时随身佩戴,爱不释手的宝贝。
东方旃只看了古三勇一眼,便将目光移回玲珑宝玉之上。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块美玉,思及爱儿,冷冽的眼神也柔软起来。
「你来做什么?」东方旃问。
「我已经照王爷的吩咐,将一切嫁祸到施小黑身上。」古三勇说。
「嗯。」东方旃道:「你不是应该等施问亲手斩了他儿子之后再来的吗?」
「……」古三勇迟疑半晌,说:「施问已经将施小黑押入牢内……但归义县的捕快似乎都不相信人是施小黑杀的……」
东方旃冷哼一声:「施问那人自命清高,无论何事都只讲理。这回本王布局这么久,人证物证也都清楚明白地摆在他眼前,本王就不信他如何还能翻案,救出他的儿子!」
东方旃握紧手中宝贝,一张脸被恨意所扭曲,他哀伤而痛苦地说道:「施问害本王失去了儿子,本王就要他用归义县上下所有人的命来偿还这笔血债!施小黑只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本王定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所有人都死去,活生生折磨死他!」
古三勇低下了头,说道:「王爷,我已经照你吩咐去做,每一件事都办妥当了,你能不能先将我大哥和母亲弟弟救出来……我母亲年事已高……如今又是天寒地冻时节,我只怕她留在牢里身子骨会捱不住……」
东方旃冷哼一声,说道:「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但施小黑还没死,本王要你继续回归义县盯住那些人,待施问亲自斩了施小黑,我自然会从敬王那里救出你古家大小!」
「……」古三勇面有难色。「但他们已经发现衙门里有了奸细,我无法再在衙门里待下去了。王爷……求求你高抬贵手,先救出我娘吧……她老人家真的捱不过冬天……」
「不用说了!」肃王斥了一声。「去把你的事情做好!只要施小黑一死,我自然会把你母亲和你的兄弟救出来!」
「王爷!」古三勇向前踏了一步,神情担忧而急切。
门外的侍卫立刻走了进来,将古三勇拉了出去。
古三勇走后,东方旃望着手中失去主人的玲珑宝玉,不由得又悲从中来。
东方旃老泪纵横,对着宝玉喃喃说道:「儿啊……你在九泉之下且等着,爹定会为你报仇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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