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与刑部都是掌握刑名的机构,不过大理寺的功能倒是更像是后世的检察院,一般只审大案、要案,或者牵涉到官员的案件。
大理寺的衙门占地不广,一看便是冷门衙,只见门口有不少禁军护卫,可见粮库大火之事影响仍未消除,整个汴京城免不了风声鹤唳。
拿出圣旨和令箭,差役和禁军哪里敢阻拦,一面迎沈傲和邓龙入内,一面入内通报。
与所有衙门一样,大理寺坐东朝西,一路过去是圣谕牌和太祖碑,再往前走,便是一处照壁,照壁上刻有刑名律章,除此之外,还贴有朝廷新近的邸报。
越过照壁,是一座长约十丈的大堂,共有六扇公门,此时全部大开,从公门中走出一个个人来,屏息等候沈傲过去,随即行礼。他们所拜的自然不是沈傲,而是沈傲手中的两样至高信物。
卫郡公带着几个大理寺官员迎出来,沈傲将圣旨交给他,看了圣旨,卫郡公便笑道:“早就想和沈公子见一见,想不到这一面之缘,却是在这个时刻,请吧。”
沈傲自然不敢托大,喊了声世伯,卫郡公石英应了,当先率人进入公堂;其实在心底里,石英心里颇为震惊,这一件惊天大案,为什么官家却是教一个监生来协办,而且还赐下令箭,有了金箭,虽然口口声声只说是协查,可是到时候谁来做主,却还是个未定之数。
好在他与祈国公是世谊,这个沈傲,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因此也没有提防的必要。
卫郡公开门见山,直接地问道:“世侄认为此案该从哪里着手?”
有差役递来茶水,七八个大理寺的正卿、少卿、寺正、推丞都来齐了,纷纷在卫郡公下首落座。
沈傲喝了口茶,一点也没有作出任何倨傲之色,微微笑道:“不知郡公原是打算如何着手?”
又把皮球踢了回来,石英晒然一笑,道:“自然是派人四处搜检,责问户部当值的官吏。”
沈傲呵呵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英道:“怎么?世侄还有什么话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有什么忌讳。”
这一句自己人,别有深意,沈傲立即领会,道:“郡公,对方犯下这样的惊天大案,行事如此缜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用常理来查,只怕很难收到效果。与其如此,不如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石英倒是不觉得意外,又是道:“世侄说下去。”
沈傲便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石英只是微微颌首,监守自盗,这种事古已有之,府库贪墨得狠了,朝廷眼看又来稽查,倒不如一把火把府库烧了干净,疏忽之罪总比贪墨要好一些。
只是这四个字,官家可以说,沈傲这个愣头青可以说,唯独他石英,还有大理寺的官员,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绝不能吐露半字;因而在沈傲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石英只是微微笑着继续问道:“那么世侄又打算如何引蛇出洞?”
沈傲道:“简单得很,若真有人贪墨了这些粮食,必然是官商勾结。这些粮食一时发卖不出,一定藏在某处。现在风声正紧,他们需要避避风头,才敢冒出头来。”
“粮库烧了,消息传出,汴京城的米价一定上涨,尤其是某些米商,见了如此大好的时机,哪里会错过?”
石英道:“陛下已有旨意,已派出人盯紧这些米商,若是谁敢囤货居奇,高价卖粮,可立即锁拿查办。”
沈傲摇头:“我的意思是,可以任由这些米商哄抬米价,米价一上来,城中百姓必然奔走相告,不出数日,这汴京城的大米便会卖空。”
这话是有道理的,一旦米价上涨,必然引起心理恐慌,百姓怕米价继续上涨,往往会争相去抢购粮食,就是米商的库存再多,也会一扫而空。到了那个时候,粮食价格居高不下,那藏了赃米的奸商业协会坐得住?必然会将库米拿出来售卖,到时谁家的粮食源源不断,这与官吏勾结的奸商十拿九稳就是他了;直接破门而入,拿住了奸商,再顺藤摸瓜,可以把此事的参与者一网打尽。
石英听了沈傲的话,虽然是连连颌首,却并不表态,沈傲这个做法确实有效,这些人胆子既然大到连粮库都敢动手,为了钱,再铤而走险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放任米价上涨,承担的风险可想而知,若是案子水落石出,追回了赃米,米价自然能压制下来;可是若没有抓住人,这后果可就非同一般了。
石英沉思了片刻,道:“抑制米价的圣旨已经发出,这样做,只怕有抗旨不尊之嫌;不过办法倒有一个,官家赐你金箭,便是代天巡狩的用意,若是拿出金箭,或许可以令各司暂缓稽查。”
沈傲心里大骂,当官的当真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把自己的责任都推了个干净,拿出金箭,岂不是叫自己来承担这责任,办得好了,皆大欢喜,出了差错,自己倒霉,真是无语了
可若是不用这种办法,只怕一辈子也别想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事急从权,沈傲觉得倒是可以赌一赌
只要这案子是官商勾结,这个法子一定管用,而沈傲几乎可以断定,这些粮食九成以上是被人漂没了,咬了咬牙,道:“好,这件事和郡公无关,一切的干系,都担在我的身上,不过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抗旨,样子还要做一做。”
石英心里忍不住摇头,这个世侄,才学是有的,可是为人处事却不懂圆滑,只一句话,便要自己承担干系,这样的人,早晚要吃亏。
心里暗自摇头,以往道听途说从旁人口中积累的印象,一下子无影无踪;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反对了,便是道:“好,就按世侄说的办吧。”
沈傲拿出金箭,立即知会大理寺僚属商议此事,一直到了天黑,总算有了头绪,部署得还算天衣无缝,松了口气,便起身告辞。
夜风冰凉,在这空旷的街道骑着马,冷风刮面的滋味很不好受,街面上的禁军一队队的擦肩而过,遇到盘查的,有邓龙出面,也无人再阻止,等回到公府,已是夜深了,远远地看到府前有人提着灯笼等候,沈傲心里一暖,不知是谁还记挂着自己未归,快马过去,却看到周若带着个丫头,在冷风中静谧等候,一双纤手皓肤如玉的提着盏宫纱灯。
黯淡的光线之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挽起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见到沈傲骑马过来,修长如画的眉毛下双眸闪烁如星;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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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第三章现在才发,好郁闷,最近感觉运气有点不好,怎么什么事都撞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刀光剑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刀光剑影
“表妹好兴致,这样的天儿,还穿着长裙子,不怕冷吗?”沈傲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邓龙,教他先送到马房去,笑呵呵地走到周若的跟前去。
月色惨淡,凑近一些,才看到周若只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盈盈伫立,端庄高贵,文静优雅;在月色下,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周若将手上的灯笼交给沈傲,才是别扭地道:“表哥,是我害苦你了;我心里不安,不知你的案子进展得怎样了?”
周若表现出难得的温柔,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愧疚;这个表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而且他能感觉到,她近来对他越来越好了
像今晚这般天寒地冻地在门前等着他回来,他心里又怎么不感动,刚看到周若的那会儿,他真有种是妻子忧心地等着夜归的丈夫的错觉,让他的心头不禁有着丝丝的暖意
沈傲温雅一笑,道:“好极了,表妹无需为我忧心;我还没用过饭呢,表妹,这里凉得很,进去说话吧。”
一道进了府里,到了外院的小厅,叫人送来了一些糕点吃食,又教人生了炭火,须臾功夫,小厅里温暖如春。
沈傲看周若依然皱得深深的眉头,温和中带着几分俏皮地道:“表妹不需要有什么歉疚,这件事,其实和你没有干系,当然,如果表妹要感激的话,表哥不介意你以身相许的。”
周若蛾眉展开,啐了一口道:“表哥就会说笑。”一句玩笑话,让她心里好受了些,低声呢喃道:“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的,听说官家教你去查什么案,若是查不出,会不会怪罪下来。”
查不出,你表哥就要死了
沈傲在心里苦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皇帝老儿把自己推到了前台,是要和纵火烧粮的人打擂台,对方已经视他为眼中钉,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的,否则沈傲又怎么会铤而走险,拿着金箭去违逆旨意,肆意让奸商哄抬粮价,自古以来,哄抬粮价都是一个死字,价钱一高,必然社会动荡,到时候追究起来,这个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
哎,人在江湖飘,到处都是刀啊。
见沈傲表情凝重,周若的眼眸不禁迷蒙起来了,心中对沈傲的愧意和忧心更浓
只是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时的沈傲,都是一副很笃定很恬然的样子,仿佛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今天,他却是愁容满面,表面上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不经意间,那满腹的心事还是流露出来了。
周若道:“表哥,你没有把握吗?我知道你很厉害的,以前对付那奸商,还有那宫里的太监,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吗?”
想到以前和周若合作坑人,沈傲微微一笑,阴霾一扫,笑道:“那个时候有表妹做我的助手,现在我却是孤家寡人,自然不同了。”
周若俏脸一红,咬着唇,别扭地道:“你若是肯,我现在也是可以做你助手的。”
今日的周若,和从前有了几分不同,多了几分娇羞,少了一些冷冽,让沈傲心中的暖意更浓,笑道:“还是算了吧,哪有带着大小姐去查案的道理,不过表妹也不必担心,表哥的缺点很多,比如英俊啊聪明啊什么的,可是优点却总是有的,就是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亏,谁也占不了我的便宜。”
周若瞪了沈傲一眼,道:“表哥就爱胡说八道,我要早些睡了,爹爹还在书房等你回话呢,你快些去,应当是很重要的事。”
周若说罢,旋身站起,正要从沈傲身上擦身而过,不料沈傲突然拉住她的手,周若脸上一红,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沈傲却是捉得更紧,让周若感觉自己的心儿莫名地跳快了许多。
随即,周若想起沈傲为她所做的,手上的劲儿渐渐松了下来,回眸道:“表哥……你做什么?”
沈傲深深地看着周若带着几分娇气的脸,很认真地道:“如果这一次我出了什么意外,表妹一定要找个好人家。至少也要比表哥英俊,比表哥文采更好,更机灵的。要不然表哥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了。”
她本来要抽回手的,但是最后还是让他继续捉着,她对他的心意,他其实早已经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明朗化的时候,不过,这个表妹,他若是有命活下去,便不打算放开了
周若又惊又气,可是看着沈傲这真挚的样子,仿佛面临着某种危机,心一下软了,呢喃道:“表哥别再拿这种事情说笑了。”
周若的小手冰凉冰凉的,置在沈傲的手心,有一种凉爽嫩滑之感,沈傲捉着紧了紧,才是道:“好吧,我不说笑了,你快些去睡吧。”
依依不舍地放下周若的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