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度,干枯的手捏笔下落,苍劲有力,采用的布局虽是中规中距。可是笔墨落处,却是极为契合。
他的书法刚劲的很,一个钩儿撇出,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叫好。对案站着的则是空定、空静二人,二人一心去看老者行书,并没有注意到沈傲。
老者龙飞凤舞下去,终于落笔,浑浊眼眸一张,搁笔道:“如何?”
众人纷纷道:“好书法,大气磅礴,锐力雄浑,异彩纷呈,豪放潇洒,确有几分颜鲁公的风格。”
老者哈哈一笑,向空静道:“禅师,你可服气吗?”
空静面如秋水,高宣佛号道:“贫僧服了。”
老者又笑:“那么请问禅师,这长安人与汴京人相比,谁的书法更厉害?”
沈傲乍听之下,便觉得好笑,原来是行书之争演化成了地域之争,想必他们先是在探讨书法。这老者应当是长安人,自然眉飞色舞的列举出长安著名的书法家即被时人称之为颜鲁公的颜真卿出来,大和尚们不服,辩驳了几句,这才有了这场冲突。
沈傲心里好笑,长安和汴京都是文采荟萃之地,哪里是几个人意气之争就能分出高下的。
空静道:“贫僧的行书及不上施主,可是要论起长安和汴京相比,却不是贫僧能诳语的了。”
老者冷哼一声,拍案道:“那么颜鲁公的书法与你口里那位沈公子的书法相比,谁更厉害?”
沈公子,他莫不是说我吧?沈傲愕然。难怪这么多人为老者叫好了,这里汴京人最多,按常理,要支持也当支持空静才是,原来是禅师要拿自己和颜真卿相比,颜真卿是谁?那可是与王羲之、欧阳询、柳公权等人齐名的书法大家,创立的颜体楷书不知多少人崇敬向往。自己和他比起来,真算是无名小卒了。
空静道:“沈公子的书法狡诈多变,实难用常理度之,不过楷书之中,只怕颜鲁公最好。”
这句话巧妙之极,颜真卿最拿手的是楷书,至于草书、隶体,自然要弱一些,意思是说沈傲楷书或许比不过颜真卿,可是其他字体却也不差。
老者怒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倒想看一看,这个沈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敢与颜鲁公比肩。”
众人又是一阵鼓噪,附从老者的居多。其中一人上下打量沈傲,惊异道:“你,你不是就是沈公子吗?”
沈傲连忙摆手:“兄台你认错人了,沈公子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莫非我长的和沈公子相像吗?不是吧,沈公子如此英俊潇洒,号称玉面小白龙,在下比起他来,实在是差的远了。”
沈傲再笨,也不敢去和颜真卿相比啊,这里颜真卿的粉丝居多,被人指认出来,极有可能酿成暴力事件,君子不立危墙,王八之气什么的指望不上,还是坚决否认的好。
空静抬眸,眼睛落在沈傲处,见沈傲要退出去,道:“原来沈公子也来了。”
这一下想走都走不了了,沈傲硬着头皮,见无数人注目过来,呵呵干笑:“禅师你好,释小虎呢?为什么我没有见他,你先等一等,我去寻他来。千万记得要等我,我去去就会回来的。”
“且慢”那老者吹着胡子阻住他,人群不约而同的围住了沈傲的去路。
飞来横祸了,沈傲只好停住脚步,道:“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道:“鄙人姓张,敢问你就是沈公子吗?”
沈傲笑道:“原来是张前辈,失敬,失敬,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如春风拂面,令学生虎躯一振,学生正是沈傲,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姓张的老者道:“前辈不敢当,你唤我张猓就行了,听闻沈公子的行书比之颜鲁公不遑不让,老夫倒要请教。”
这个时候,自是越矜持越好,在沈傲面前的,既不是那番人王子,更不是姓梁的死太监,没有必要说大话得罪人。沈傲很谦虚的道:“颜鲁公?前辈这句话不知从何说起,学生是最佩服颜鲁公的,颜鲁公的行书更是学生的榜样,日夜临摹欣赏还来不及,至于与他一分高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张猓见他谦逊,倒是一下子敌意大减,总算挤出些笑容,道:“不管如何,你既也学过行书,不妨让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只怕今天这些人不肯罢休,沈傲微微一笑道:“就怕让大家见笑,不过张前辈盛情难却,沈傲少不得献丑了。”走到案前,众目睽睽之下提起笔,换了一张宣纸上来,口里道:“请二位禅师和张前辈赐教。”
张猓对他好感增加几分,不再咄咄逼人,捋须颌首道:“沈公子动笔吧。”
沈傲蘸了墨,略略凝神,随即探下笔去,手腕轻动,便开始书写起来。张猓凝神去看,这一看,便觉得沈傲的布局别具一格,平生未见,可是这布局,却又说不出个差来。
高手之间,只需看布局,便可看出对方大致的实力,张猓忍不住叫了声好,道:“沈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虽及不上颜鲁公,却已是很难得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沈傲继续书写,用的却是狂草,楷书他是断不敢用的,方才人家提到了楷书的老祖宗颜真卿,自己再用楷书,就难免有挑衅之嫌。他只想来这里喝茶吃些糕点,可不敢再惹麻烦。
沈傲行书,自也有一副大张大阖的气度,再加上写的本就是狂草,自动笔之后,手腕不停,一气呵成,在纸上写道:“成仁取义死犹生,千古双忠弟与兄;忠孝神仙无二理,人间天上自成名。”
最后一个‘名’字收尾,沈傲额上已是渗出了些许冷汗,终是吁了口气,搁笔道:“献丑,献丑。”
众人先是看诗,这首诗韵律不错,诗意却是有些平白,可是这一看,却不少人道:“此诗正配的上颜鲁公的生平,沈公子,这诗作的好。”
颜真卿在世时,因为清正廉明,屡受排挤。安史之乱发生之后,他联络从兄颜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应,被推为盟主,合兵二十万,使安禄山不敢急攻潼关,因此被敕为太子太师、鲁国公。到了他的晚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趁机借李希烈之手杀害他,派其前往劝谕,颜真卿明知是死,仍然一往无前,接受使命,前去叛军营中,被叛将李希烈缢死。
这句诗所描绘的忠义死节,岂不正是颜真卿的生平。沈傲写出这首诗来,就已让山竹房里再无人对他愤愤不平,张猓看了这诗,忍不住喜滋滋的道:“沈公子好诗才。”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维护世界和平交给你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维护世界和平交给你了
众人又去看案上的草书,草书原本是脱胎于隶书的一种字体,为了书写方便逐渐演化而成,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草书已有了自己的风格,自成一体。
只是宋时的狂草比之后世,在演化上却仍有大量隶书的痕迹,草书的形式上没有完全脱胎出来。沈傲写的草书,却自成一体,与这个时代的草书大相庭径。
众人看过沈傲的书法,顿时不由一愕,此帖点画简约、凝重,亦较含蓄,结字工整,法度森严。整篇观之,气息古朴温厚,沉着痛快。这样的草书笔法当真是见所未见,张猓忍不住神采飞扬,道:“好贴,好贴,如此行草,当真是世所罕见,失敬了,沈公子。”这一次是郑重的向沈傲抱拳行了个礼,随即黯然道:“以沈公子的行书,想必也是要参加艺考的吗?”
在场之人,大多数都是要赴艺考的各地学子,今日特来求香拜佛,便是期望佛祖保佑,此时听张猓郑重其事的说起艺考之事,纷纷安静下来。心里想,眼前这张老先生的行书已是厉害无比,今日又撞见了这沈公子更是神鬼莫测,看来今年的艺考是藏龙卧虎,要想高中,不容易啊。
沈傲颌首点头:“学生已经报考了,只是这考场的规矩,却还不懂,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学生这一次也是怀着误打误撞的心思去的。”
张猓笑道:“你若是误打误撞,别人就不必考了。其实老夫嘛……”他脸色略有些发红,捋着白花花的胡须道:“老夫已连续考了六场,可是这六场下来,却无一次登榜,哎,这也是运数,老夫是想好了,若是这一次再不高中,便绝了艺考的心思,再不来这汴京,呆在乡里含饴弄孙也就是了。”黯然失色的继续道:“可惜老夫练了一辈子的书法。”
唏嘘一番,众人纷纷为之惋惜,要说张猓的书法,绝对算是上乘,连他都屡试不中,可见这艺考的残酷。
张猓晒然一笑道:“这是运数,考不中便考不中吧。沈公子,若说起这艺考的规矩,你问老夫就算是对了。艺考分为两场考试,先是考经义,只有过了经义,方能进行下一场书画考试。书画考试则是按画、书、棋、阮、玉、琴排列,每日考一场,若沈公子报的是书考,则是在考完经义之后隔日继续考第二场。”
他微微一笑:“若是两场考试都过了,则在七日之后进行殿试,过了殿试,则由官家排出三甲、进士、同进士来。沈公子,以你的才学,参加殿试应当不成问题的,不过经义考可要当心,其实对于我们这些艺考的考生来说,最难的不是艺考,恰恰是经义考。”
沈傲倒是并不担心经义考,毕竟是监生,这半年来的辛苦也没有白费,心里却忍不住还是有些发虚,自己连报了画、书、阮、玉四场考试,这一路考下来,非要累死不可,到时候还要参加四场殿试……
压力好大啊。
张猓见沈傲略有踟蹰,以为他也是畏惧了经义考,心里想:“若是这位沈公子都考不中,那当真是可惜了。”好言提醒道:“沈公子,其实这艺考,对于我等来说,最大的对手则是太学书画院,太学书画院已成立百年之久,授课的都是翰林书画院的博士,一边教授经义,一边学习琴棋书画,他们既有名师指点,又大多都有天份,这些人,实力都不容小觑,因此,往年艺考,能获取艺考名额的,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太学书画院的太学生。遇到这些人,沈公子可要小心。”
沈傲颌首点头,心里便笑,又是太学生,哥们和太学生有仇啊,怎么每次都是他们,哎,这一次倒是不知是这些书画院的学生打本公子的脸,还是本公子去打他们了。
这时空定、空静两个和尚奉上茶铭、糕点上来,众人喝了茶,张猓道:“沈公子,老夫要回客栈去练习书法了,我们回头再见。”长身而起道:“汴京有沈公子这样的书法行家,老夫服了,有缘再见吧。”
沈傲笑呵呵的道:“下一次见面,若是能与张先生在殿试中碰头那就更好了。”
张猓哈哈一笑:“但愿如此。”告辞出去。
竹山房里的人,大多都只是想看看热闹,此时见张猓走了,遂都纷纷散去,一下子便冷清下来,周若这才进来,对沈傲道:“表哥,他们都是要去赴考的考生吗?”
沈傲颌首点头,笑道:“看来这一次艺考的声势大的很,菩萨如今有的忙了,你看这熙熙攘攘的香客,十个就有八个是来求高中的,我要是佛祖菩萨,只怕想哭的心思都有。”
周若嗔怒道:“就你会胡说。”
一旁的空定连忙默念佛经,道:“阿弥陀佛,公子莫要打诳语。”
沈傲呵呵一笑,对空定道:“我险些忘了,这里是山门,不能乱说话的,该死,该死。”
空定心里道:“就是到了外头也不能胡说。”却只是苦笑,他心知沈傲的为人,也就不再多说了,道:“沈公子能来,竹山房蓬荜生辉,请公子少待,我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