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圆睁:“我军伤亡多少?!”
那探马被贺穹虎目圆睁的狰狞模样吓得舌头打结,“不、不、不、不……不知。”
“不知?!你探得个什么东西!竟然不知!”说着将那人往帐外一扔,怒道:“再探!探不到就提头来见!”
那探马连滚带爬的便要出帐,却见得另一黑衣粮官进得帐中,向诸人躬身一礼。此人受刘福通派遣前去核实粮草数目,如今很快便来回报。刘福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粮草还能撑多久?”
“回主公,小人再三盘点查验,如今营中之粮还能……还能……”说着有些吞吞吐吐。
“还能撑多久?”罗文素喝问。
“还能撑……两日。”他就是再怎么盘点查验,也没办法把两日之粮查点成五日的出来。
刘福通闭了双眼,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三十万敌军离此不到二百里路,营中不足十万士卒,真正鼎力的不足三万,营中粮草只有两日之数,战将已然折损数员。刘福通但觉额角疼痛异常,忽然无比念起沈浣来。当年颍州事败,他自己都以为此命休矣,谁承想沈浣于元军千军万马丛中救了他,之后带了不到一万人马,生生从元军手里夺了颍州下来。当时他直到坐在颍州大营主位上,都觉得仍旧似梦一般。随后元将赫厮、秃赤领元军来攻,诸人又都以为凭颍州这一群拿着锄头镰刀的农夫,绝无胜理。又是沈浣力转乾坤,带了不到两千名壮丁,配合以疑兵之计,将元兵杀得七零八落只顾呼号奔走逃命。
如今若是沈浣在此,若是沈浣在此……刘福通暗自摇头,沈浣走时一剑砍断自己帐前高悬的将旗,扬长而去头也未回。如此决绝,又怎会此时此刻在颍州兵临城下穷途末路之际回来趟这趟浑水?想着便不由迁怒韩普与刘子青,瞪了两人一眼。
韩普与刘子青素来不睦,争来斗去数年,此时一个个都消停了。贺穹看得清楚,嘿嘿冷笑。
“戴先生,粮草一事,你可有对策?”刘福通转向戴思秦,戴思秦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半晌道:“为今之计,唯有向颍州城中借调。”
借调,不过是委婉说法。颍州城中均是百姓,几年战乱下来哪有屯粮?所谓借调,不过是去百姓家中“借”,有借无还罢了。
此言一出,贺穹第一个出声反对:“不行!现在颍州城中百姓已经在出逃,我们这般由百姓家中抢粮,又与鞑子有什么区别了?!”
戴思秦道:“孙子言曰‘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无非便是说为将者当灵活处置,不可拘泥,方能取胜。”
贺穹呸了一声,怒道:“拘泥个屁!老子只知道跟百姓种地的抢粮,咱们还起个屁事!”
刘六任忽而道:“可若不如此,贺将军可有好办法?”
贺穹一时语滞,哼哧一声,一甩袖子,“反正老子不能让手下的孩崽子们去抢老百姓嘴里的嚼头!”
楼羽缓缓开口道:“我们从起事到如今,这些年来,缺过兵、缺过将,缺过钱、缺过粮,几经周折至今仍存,靠的就是民心。如今若是去抢,这唯一能靠的,可就没了。”
刘福通看着帐下战将参军们你来我往纠缠不休,一手拄了额头,烦躁异常。
正当此时,忽听得帐帘一撩,“报——”
刘福通心底一跳。这几日凡是报来的消息,没有一件乃是好事,如今他一听这“报”字就从心底发烦。只一挥手,也不抬头,“说!”
“禀主公,营外来了一对军士,约有百余人,每人推了平板单车,其上堆满麻布包袱。为首一人自称姓叶,说是……”探马言语一顿,似是有些疑虑。
“说是什么?”狄行问道。
“说是……说是来给颍州送粮的。”
“什么!”众将连带刘福通皆是一愣,神色各异,听那兵士道:“那姓叶之人称,其粮草足够颍州大营合营三月之用,先后分三批送到,请人尽速前去清点。”
“啊!”诸将倒抽一口气,这回连刘福通都从主位上三步并两步下了来,“对方是什么来路?”
那士卒挠了挠头,“那叶先生自己称乃是颍州大营和主公的朋友,知道颍州事危,特来相助的。”
刘福通也愣了,和诸将面面相觑,面对这从天而降的三个月的粮草,诸人仍旧掩不住喜悦之情。刘福通刚要开口,忽听得门口又一声“报——”,随即一名士卒满面喜色,仿如过节一般,声音雀跃,腾腾腾几步蹿了进来,在刘福通面前一跪,“主公——”
刘福通一挥袖子,“说!”
那士卒兴奋愉悦异常,“秉主公,沈将军、沈将军他回来了!”
“当真?!”营中诸将反应各异,方才无论何等消息,始终坐着未动的狄行、楼羽、罗文素、戴思秦同时腾楞一下站了起来,连带一直便没坐下的贺穹,刷的一下上前,将那士卒团团围住,“人在哪?”那士卒一下被四位将军一位参军围住,目瞪口呆,张着嘴半晌没说出句话,正当狄行要一把抓起那士卒追问时,众人但听得帐外一个声音清冷而笃定,“在这!”
语声未落帐帘掀起,诸将但见门口一行数人,为首之人一身月白长衫,身形高挑,目光炯炯,正是经年不见的沈浣。
第三十二章 莫负胸中十万兵
俞莲舟之所以陪沈浣同来颍州,一是担忧沈浣如今身上旧伤复发,若是颍州大营之中有人复以不入流的手段暗算,沈浣伤口再崩裂一次,伤势便更加难愈。二则是沈浣当初乃是为了沈竹一怒之下折旗而走,如今自行回来,十有八九便有人以此折辱于她。他心中一早暗自打算这次定护了沈浣,无论是因为颍州抗击元虏的战事,还是因为沈浣是他幼时便曾相救的孩子,是以在两人进了颍州大营的时候,便已做了应对打算。
只是俞莲舟到是未有料到,这大帐帐帘一开,赫然四个人高马大全副重甲的将军成半个圆形将两人几乎围住,各个神色激动,同时出声:“沈兄弟!”贺穹一早哈哈大笑,重重一掌拍在沈浣肩上,“我就寻思着沈兄弟你这节骨眼儿上要是得了消息,八成得回来!”说着看到了一旁的俞莲舟,连忙拱手笑道:“这几天咱们这儿晦气事忒多!这下好,俞二侠和沈兄弟一回来,什么晦气小鬼儿都得退避三尺!”
沈浣听着贺穹几乎把两人当做了驱邪避凶得门神,不由心下好笑,看了俞莲舟一眼,见他向贺穹拱手为礼,不见笑也不见恼,于是张口道:“小鬼退不退避不甚要紧,三十万鞑子退了便行。”她话虽淡淡的,但其间口气之笃定,不由让帐中诸人皆是一怔。
此时狄行却早已噗通一声单膝跪在沈浣面前,垂头拱手,“将军!”他七尺儿郎,这一声却隐隐激动不能自已,扭了头去,不叫别人瞧见自己微红眼圈。“何兄弟他……”狄行开口不禁微抖,他与何沧二人是沈浣当初一手提拔,亲自训练出来的副将。后来数年鏊兵恶战,三人配合无间,情逾生死兄弟,可谓是真正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沈浣当初被逼走时候的无奈他再清楚不过,是以一个字都没劝。只在沈浣走后与何沧二人按了沈浣嘱咐,精心□手下被瓜分之后所剩为数不多的士卒。何沧死得时候,他连见也未能见上一面,连一纸战书也未有,只那么一个轻飘飘的口讯战报,人便没了。彼时看着将旗之中落下的那一面“何”字,他仍旧一个字未说。只是如今,近一年以后乍见沈浣,不由得心中眼中皆是一酸,蓦然扭过头去,除了这一跪,再无其它。
沈浣一手按上他的肩,微微顿了一下,沉声道:“我都知道了。起来,既然已然知道是宽彻哥干的,你我如何能教何兄弟坟前少了祭品?”
狄行听得沈浣所言,狠狠一愣,随即腾地一下站起,重重点了点头,“是!明年清明必拿了宽彻哥那鞑子狗头来祭沧弟!”沈浣向他抿唇一笑,以拳顶了顶他肩头,两人沙场生死兄弟数年,其间话语自不必多说。
戴思秦立于贺穹狄行等人身后,此时狄行让开,沈浣和他正打了个照面。戴思秦双眼一弯,折扇挥开,如寻常一般扇来扇去,倒再不似寻常时分动辄开口引经据典,只是但笑不语,眉角挑的甚高。
沈浣冲他点了点头,随即与俞莲舟二人上前,案几之侧,正站着不现喜怒的刘福通。沈浣向刘福通一抱拳,口气不卑不亢:“沈浣见过主公。”
俞莲舟见得刘福通容貌,而立已过不足不惑,在这帐中一群高大武将当中显得颇有些瘦小,更有三分文气,唇上下颌黑须打理得整齐,一身朱红缎服开襟棉袍,头上系了缁布官,此时正看着他与沈浣,“沈兄弟,这位是?”
“这位是武当派俞二侠,这次我带了人在川北朝天岭截断鞑子粮道,全靠俞二侠与武当峨嵋两派相助。”
但听得两边皆有抽气之声,刘福通亦是忍不住一怔道:“川北朝天岭劫粮?沈兄弟,这粮是……难道是?……”
沈浣点了点头,“主公要在下寻找托与龙门镖局押运的军粮之资,在下无能,未有找到。后来闻得元廷派也先帖木儿引兵三十万来攻,觉到这批镖银一时半刻怕是难以找到,颍州既然缺粮,所性便直赴川北断了他们的粮道。”
“一石二鸟,果然好计!”一旁罗文素拍腿道,说着两眼放光看向沈浣,“沈将军,这一招高啊!即解了颍州无粮之危,又断了鞑子补给,实比战场上重挫敌军还要难能可贵!”
戴思秦方才听得沈浣所说,一直侧头细思,此时忽然道:“这回元军带兵押粮的是谁?”
“苏赫巴鲁。”沈浣平静道,仿佛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
“啊?!”闻者无不低呼,连贺穹狄行这等骁勇战将,也忍不住出声。苏赫巴鲁,实乃元军中头首屈一指的勇将。
贺穹虎目大睁,“是那厮?!沈兄弟,你……杀了他?”
沈浣点头,不再多说。帐中一时鸦雀无声。苏赫巴鲁被沈浣杀了,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诸人惊的是这个消息太突然,然则想起沈浣长枪上的功夫,便也觉得理所应当。半晌间,但闻的一个掌声忽然划破帐中肃静,蓦然响起,却正是戴思秦。只见他直视沈浣双眼,目光炯然,仿佛要看到她的眼底。正当此时,主位上刘福通大笑道:“好!元虏粮草被劫,大将又死一员,这是天不亡我颍州矣!沈兄弟,此事你功劳最高!”
沈浣脸上却并无喜色,直接道:“此时却还不是论功劳的时候。我今日一早由颍州城下过,见得有流民打西面上蔡过来的流民。主公,如今上蔡已失,三十万元军距颍州大营不足二百里,敢问主公打算如何退敌?派谁为将?何处接战?谁为后援?可准备后撤路线?”
“诸位将军如今正在商讨此事。”刘福通不动声色道。
沈浣尚未说话,只听得左侧刘子青冷笑道:“沈浣,你可管得太宽了些吧?敢问你是哪路货色,竟敢质问我颍州军军务?”
沈浣斜睨了他一眼,却不理会于他,只做乱风过耳,又向刘福通道:“敢问主公与诸位将军商讨结果如何?可有退敌妙策?”
“这……”刘福通犹豫片刻,“目前仍在商讨,对策仍旧未定。”
“嗯。”沈浣心知肚明的点点头。
一旁刘子青见得沈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