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趁手易上。
四天前莫声谷一觉醒来,就见得俞莲舟已经准备好行囊,置办好马匹,就等自己一醒便启程赶路。而他却发现俞莲舟身边站了一人,正是前夜参政府里与自己和二哥并肩御敌的那个黑衣人。俞莲舟短短两句介绍,莫声谷这才晓得沈浣是颍州刘福通部的战将,因为购买军粮的财资迟迟不到,眼下正要同他二人同赴临安,追查负责押运财资的龙门镖局为何过期不至。那日沈浣关键时候出手相助,身手漂亮凌厉,他本心生佩服。如今得他同行,自是十分愿意。他年少豪爽,一路上每每拉了沈浣说东说西,更对如今反元风头正建的颍州大营颇是好奇,事事都问。到是沈浣话少,只是认真听着,回答的也是简单一两句话。于是莫声谷很快便发现,这个一柄长枪气势逼人的沈大哥,到和自家二哥一路性子。
此时莫声谷见得沈浣直奔城墙而去,简利得很,忍不住同俞莲舟笑道:“二哥……你和沈大哥……可真是……”刚想说天生一对,立时觉得这词用得不对,憋了半天,脸都见红,“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更不对!“可真是……”
他正因找不到合适辞藻而抓头,俞莲舟已经找树桩拴了马匹,这才回头对莫声□:“这次不知来找龙门镖局的人会是谁,七弟这次再别如参政府时那般托大。”
莫声谷听得俞莲舟说得严肃,想到那晚当真有些危险,当下也顾不得琢磨辞藻了,立即收敛表情相应。俞莲舟抬头,却见得沈浣走了过来,同他一指,“那边半丈过去最易上手,城头是个暗巷,没有巡逻的鞑子。”
当下三人携了兵刃来到城下,俞莲舟当先一提真气,脚下一点,凭空跃起足有三丈余,去势尚未老,在城墙之上再点一下,复又拔高三丈余,悄无声息的落在城墙之上。六丈多高的城墙,转眼间毫不费力翻上,沈浣见了,忍不住低声叫好,暗道这武当梯云纵确是绝顶轻功。等到莫声谷亦上了城墙,回头再看,却见沈浣不同于二人轻功路数,步法紧密迅捷,每隔三尺便在城墙上一点拔高一段,从头到尾如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仿如行走一般,转眼翻到二人身边。莫声谷见了连道:“看不出沈大哥武将出身,轻功竟也如此高明。”沈浣却是一指俞莲舟,真心道:“你们武当的梯云纵才是厉害,过几年你有俞二侠那般功力,便知道了。”
三人下了城墙,直奔里西湖畔的龙门镖局。然则到得镖局门口,三人同时惊诧不前。三更半夜,五进的大宅无丝毫灯火,静的吓人。朱漆大门洞开,原本门楣上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不知为何砸在了门口石阶之上,裂成两截。门口两盏风灯只剩一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那灯零零落落的摇摆,摇摇欲坠。向内望去,偌大宅院幽黑不见动静。
俞莲舟心中一沉,不待多言,当先踏上石阶,持起朱门铜环当当当敲了三下,朗声道:“武当俞二、莫七,前来拜访。”他未有提声纵气,声音却传过五进院落,清晰异常,仿如说话之人近在咫尺。礼数已到,半晌不见有人应门,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暗道不妙。俞莲舟推开朱门,当先由正路走了进去。莫声谷跃身跟上,手中倒扣了长剑。沈浣一路上已听他说过有人将俞岱言交托他们送回武当的事情,此时心下纳罕,仗着艺高胆大到是不惧,直直进了去。三人在五进的宅子里面转了一圈,但见屋内桌翻椅倒,碎纸破瓷,处处皆是打斗过的痕迹,更见其间不少血迹。莫声谷也是脸上沉了颜色,显然俞莲舟与他一路紧赶慢赶,却还是来得晚了。
待得走到最后面的花园,却见得其中密密麻麻赫然立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新坟,惨白月色之下愈发诡异。多数未有墓碑,显然是匆匆下葬,只有为首一个以一块木牌为碑,上书了“少林弟子都大锦墓”,却连落款也未有。俞莲舟见了,眉头皱紧,没想到短短几日,龙门镖局满门上下竟真的为人所灭,满门上下皆尽死于非命。他受师父吩咐前来保护龙门镖局家小,不想路上为了救人耽误几日,竟酿成这等惨祸,心下极是难安。放眼一望,几十个新坟此起彼伏,看得人一口气闷在胸口透不出来。莫声谷却已然耐不住性子,怒道:“到是谁如此狠毒?!竟真连人家眷都不放过!”俞莲舟凝立不答,沉着脸色,心中盘算托龙门镖局护送俞岱言的却又是谁,若是俞岱言的朋友,又怎会如此狠毒。
沈浣见了那累累新坟,站在两人身后半晌。眼下他不若俞莲舟莫声谷奉师命前来保护龙门镖局家小,他须得查清那数目极大的一笔财资。十万义军,如今等米下锅。贺穹说的他何尝不清楚?过了下月钱再不到,军中无粮,闹不好军中哗变都有可能。然则此时,负责押送财资的镖局竟一夜之间遭人灭门,其中缘由到底深浅几何,让他不由皱了眉。
他一掂手中长剑,不再看那新坟,而往侧厢书房而去。推开书房门,却见得书房里面到是整齐。他当下一一仔细翻找账簿单据,果然没花多少力气,便在右手书柜的楠木盒子里面找到了托镖书和契据。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托镖是在三月廿六,由临安府出,五万镖银,送至息县一大户府上。之后再由颍州大营的人负责由那里直接购粮。沈浣翻看账目,见得这一栏是唯一一项标着“已入库,未出。”的字样。显然,镖银方当入库,还没来得及押送。沈浣思索片刻,将那账本契据拿了,正要出门,却见得俞莲舟迎面进了来。
“可有镖银下落?”俞莲舟问道。
沈浣一扬手中账本,“上月二十六镖银入了库,却不知为何一直未发,如今应该正在库中。”
俞莲舟点头道:“眼下情势未明,此处不甚安全,我和你同去看看。”
两人一路寻到库房,却见得库房亦是房门大敞,两柄大锁早已被人撬落,横在门口。沈浣双眉立时皱紧,一个跃身进了库房,果然见得里面空空如也,莫说五万镖银,连铜钱都没有一枚。俞莲舟方才见得门口那情景,便晓得里面怕便是这般光景。他知这五万镖银是刘福通部颍州大营得军粮所在,如今出了纰漏,事情不小。却听得沈浣静默片刻,忽地问道:“俞二侠,依你看,这取走镖银得人和屠尽龙门镖局一门得人,会不会是同一人?”
俞莲舟听他这一问,闭目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屠尽龙门镖局的人,怕便是将我三弟托镖送上武当之人。以都大锦所说,这人要他们倾力护送我三弟归山。若是和取走镖银得是同一人……那么想来,这人护送我三弟回山是假,清空镖局人手,再图镖银才是真。可是此人出手阔绰,抬手便是两千两金子的费用,想必不会为了五万银子动手。”
沈浣听了他所言,也点了点头,听他继续道:“俞某同七弟奉师命保护龙门镖局家小,却竟让事情落至这般光景,责无旁贷。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俞某定会同七弟查得清楚。沈兄弟可先宽心……”话至一半,沈浣忽听得他一声喝问:“是谁?!”
沈浣一惊抬头,却见得俞莲舟身法如电,往门外闪去,眨眼功夫却又回来,手上更是拎着个人。显然这人方才在院中,被俞莲舟察觉到。此时屋中并无灯火,俞莲舟只见那人二十来岁年纪,一身文士长衫,到是个相当俊雅的青年。方才他便察觉这人到是半点功夫也无,此时被他点了两处大穴,丝毫动弹不得,到却未有狼狈模样,意态颇是悠闲,仿佛自己不是在这三更半夜鬼屋一般的大宅里被人制住,到似正在阳春三月的西子湖畔与人弹琴赋诗一般。
沈浣一见那人,立时一愣:“思秦,你怎么在此?”
那被唤作思秦的青年微微一笑,努了努嘴对向一旁的俞莲舟,“当然是被这位大侠抓进来的。”
沈浣似已习惯他的答非所问,竟连眉头也不皱,只是继续道:“我是说你怎么来了龙门镖局?”
青年笑得更开,“古人云‘门纳四面八方客’,当然是自己走进来的,大门又没关。”
沈浣双臂抱胸,不和他计较那些文邹邹的用词,“我是问你:你干什么来临安府?”
青年这才正了颜色,摇了摇手中绘了一川山色的折扇,笑道:“营里现在正所谓‘踵决肘见’,我和你一样,找银子来的。”
第六章 堪比人心山未险
莫声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沈浣称作是刘福通帐下第一谋士的戴思秦。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一身文人打扮,大冷天里还摇着折扇掉书袋的酸书生实是不靠谱。问他三句,倒有两句答得能让人气血攻心,更兼每句必引经据典辞藻繁杂,张口子曰闭口诗云,之乎者也的摇头晃脑,端地让他听得心烦。他看一眼左手边不置辞色的二哥俞莲舟,和右手边似是早已习惯戴思秦那让人无奈的说话方式的沈浣,不禁更加佩服二人气度。
几人庭院中石桌边坐了,戴思秦这才将事情说得清楚。原来当初沈浣去意甚坚,刘福通不敢拿这全军口粮托大,怕贺穹此番寻不到沈浣又或劝他不动,这才在贺穹前脚刚走,紧接着便派了戴思秦来。戴思秦一介文人,脚程比贺穹可慢上不少,是以才在沈浣之后到得龙门镖局。
如今龙门镖局上下满门皆被屠戮殆尽,五万两镖银不知去向。戴思秦也知此事不是可说笑的,和沈浣各自沉思,盘算着事情来龙去脉。
“以俞二侠高见,这灭口龙门镖局的人和盗走镖银的人,不是一丘之貉了?”戴思秦合了折扇,一下下敲着左手。
俞莲舟点了下头,“那人花了两千两黄金托龙门镖局护送在下三弟回归武当。若说单为了支空镖局人手趁机盗得镖银,实是不可能。他既能如此轻易灭了龙门镖局满门,想来若有意镖银,更不需多此一举。”
戴思秦闻言,微微一顿,忽地唰啦一声展开折扇,其上一川江山流云端地惹眼,摇了两下,双眼微眯,“诗中有云:堪比人心山未险,为了五万两镖银,不会弄出这么大声势。然则若是为了购买军粮的镖银,可就难说了。”沈浣方才心底便觉得有所不妥,听得戴思秦这般一点,立时灵光闪过。他与戴思秦不同于俞莲舟与莫声谷是江湖人,他二人在颍州大营,对于这些机关算计的关节更加敏感。颍州大营若因无粮而乱,甚至哗变,其中能得利的却又有多少人?沈浣想得颍州大营内外复杂情势,忍不住心下憋闷叹息。俞莲舟听闻两人叹气,心下约略明白了此事内情想必更为复杂。
到是莫声谷有些糊涂,奇道:“买什么银子不还都是银子?谁还比谁金贵了不成?”
沈浣苦笑:“如今还真就是这话。眼下时节,这购粮的镖银,确是比其它银子金贵了不止一分半点啊!”
这话到把莫声谷说得更是糊涂了三分,正要开口,却见得俞莲舟忽然长身而起,紧接着沈浣也跟着起身。莫声谷一愣,随即也听见正有人由大门口进来,扣了手中兵刃。是非之时来此是非之地,是敌是友委实难说。唯有丝毫不通武艺的戴思秦莫名其妙的看着三人,正要开口,就见得院外几盏灯火投过院门而入,却听不到脚步之声。戴思秦正自骇然,却见得两个黄衣僧人推门而入。对方猛一见院子一侧竟坐了四个人,也禁不住一愣。俞莲舟却一眼认出,这两人乃是少林弟子,功夫不差,可也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