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档那鹱约骸
因为,自己伤了他吗?终于伤了他吗?还是……从一开始,他便受伤了呢?
曾几何时,那面具般的温煦脱落了,赤裸裸的悲伤坦呈在眼前,自己却丝毫没有胜利感,只有无限衍生无法填补的空洞。
那夜,凌逍作了一个梦,梦中的墨钰温柔轻笑,不带愁绪,真挚恳切。
是了,那时他赞美他的手指漂亮,他欣赏他的眼睛,那爬上耳壳的羞红,他轻声调侃着,于是,男人狭长的眼眸透着暖意,不好意思的躲避着。
但下一刻,如水的嗓却幽幽地说: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像一曲停不了的变奏曲,顽固低音反复重现男人忧伤的眼,无论他搭上怎样的变奏段落,男人就是唱着主旋律,不要再来……不要再来了……
凌逍骤然惊醒,汗湿被褥。
窗外,天方露白。夜,竟短暂的让人留不住一丝一毫。
第五章
如雷掌声响彻市立演奏厅,众人起立,为这宛如天籁的琴声感动不已。
凌逍自琴边起身,整了整黑色领结,从容谢幕。
幡红帷幕落下再升起,凌逍挽着盛装的安妮娜再度出现,联袂谢幕。
安可声不断,安妮娜视线望向凌逍,灿笑如花,一身绯红荷叶裙露肩小礼服的她,搭衬着凌逍的白色小翻领西装,宛如盛开的玫瑰。
表演正式结束后,众人四散,无不窃声低语盛赞台上两位演奏者金童玉女般配,记者涌上前捕捉合影。
「凌逍,传闻你与安妮娜正在交往,请问这是真的吗?」
「安妮娜,你把在美国表演的处女作献给凌逍,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八卦绯闻永远不嫌少,花边记者将麦克风堆砌簇拥到两人面前,镁光灯闪烁。
萧恩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回答不予置评,安妮娜俏皮地眨巴大眼,一脸无邪。躲避媒体,藏在角落的梵克斜睨凌逍,哼哼,最难消受美人情哪!
焦躁的松开领结,向来享受灯光的凌逍,首次不耐烦的想宰人,无心应付那些捕风捉影的提问,视线放空放远,突然,凝住近距离的贵宾包厢,瞳孔骤大。
人影幢幢中,演奏厅内打亮的暖黄灯,闪过半张带着明显的红色斑纹的脸庞。
如箭一般,他立刻追了出去。
「凌逍!」萧恩气急败坏低骂,赶紧挡住一旁更加鼓噪狂问的媒体。
一直注视着凌逍的梵克,当然也发现他的异常与目光焦点,紧随身后奔去。
安妮娜蹙眉,趁着萧恩无暇理会她,悄悄地也溜下台。
凌逍纵腿狂奔,脑袋一片空白,喘息不休的声音荡漾在地下停车场,在墨钰入车前,他赶到,与之相距数尺的距离,脚却像生了根,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见到凌逍,墨钰愣了一秒,黑衣保镳警觉围上,墨钰手一挥,三五保镳训练有素的退回他身后,他沉静地望着凌逍,一语不发。
在那双静如深海的眸底,凌逍胸膛剧烈的起伏,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无法言语,也不知该如何言语,汗湿了发丝,涔涔自颊边滴落,他不敢去拭。
彷佛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就会惊醒眼前伫立的男人,再次决然离去。
不懂自己在怕什么,厘不清那股冲动从何而来,不解自己的心跳为何这么急,觉得自己呆毙了,口拙僵硬,心底咒骂自己为何要追出来,却又……
万分庆幸自己追了出来。
「有事吗?」墨钰淡淡问。
「你……你来看我表演?」凌逍心慌意乱。
「是。」没有费心反驳,男人成熟而干脆的承认。
「为什么?」凌逍深深地凝住他。
他说他喜欢自己,在自己说过那么多混账话后,他还喜欢吗?如果不,为何要来?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吧?凌逍反复混乱的想着。
「今天的表演很精彩。」墨钰没有回答,眼神朦胧,唇扬浅涩,「你和安妮娜小姐很相配,无论在哪方面。」
「你搞错了,我……」可恶,那些该死的八卦记者。
「不必跟我解释。」墨钰轻声打断他,彷佛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有新恋人,而去阻止淘儿。」
凌逍有一瞬的呼吸困难,沉声问:「你认为,我追出来,是怕你妨碍我帮关哥向夏淘儿求情的事?」
「我以为……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无话可说。」墨钰语气平静。
凌逍听见,那扇曾为他敞开的门,早无声关上。再也没有无忧的笑颜,没有率真的言谈,只有陌色对望,只有重重心防。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觉得难以呼吸!?
在墨钰的心里,凌逍的无言是无声的承认。
眼前的年轻男子,青春正飞扬,纵使朝三暮四,也无所谓,反观自己却已肉身衰退,身心俱疲。是谁说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他拥有过,却只留下撕心裂肺的痛。
恐怕,也是自己妄言了,不曾拥有,只是强求。为什么还要来看他的演出呢?不要强迫他回答啊,如果可以,就让他保留这么一点点不属于他的幸福吧。
「嗨,墨钰!」
电梯门开启,梵克的声音打破了萦绕两人艰涩静止的空气。他快走到凌逍身边,朗声对墨钰打招呼。
「好久不见!」
「是有一阵子了。」墨钰微微一笑。
男人的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但凌逍却发现,他微笑时,下巴更尖了,身形也明显较清瘦,阴影般的忧伤始终笼罩那双清明的黑眸,挥之不去。
「既然来了,一起参加小逍的庆功宴吧!」梵克瞟了眼一语不发的凌逍,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邀墨钰。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了。」墨钰摇了摇头,停了半晌,道:「夜深了,两位晚安。」说完,转过身,保镳立即重启车门。
「你还会再来看我表演吗?」凌逍在他身后,冲动的大声问。
墨钰的背影震了震,倚着车门边框的手指无声收紧。
「或许吧。」墨钰回答得很淡很慢。
凌逍望住墨钰乏倦的身影,他见识过这男人忙碌的程度,却仍是从旧金山赶到洛杉矶来看他表演;曾经,男人也是宁可牺牲睡眠,只为能与他多相处片刻。
即便,明知一切都是虚假。
心口的刀又刻下一道痕,痛得让胸腔紧缩。
「你是不是……常常来看我表演?」凌逍发声困难的问。
手指骤然用力的握住冰冷的金属边框,墨钰沉默了片刻,边框在掌中留下深痛的印痕后,他放手,他开口,每一字都说的很缓慢。
「如果这让你困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逍暴躁地打断男人未竟的话,高昂嗓音回荡在地下室。
已经可以想象到,在墨钰的心中,会如何扭曲他的每个字句,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却为何痛得他想捅自己几刀?那种感觉叫什么?后悔吗?
「小逍,你吼什么啊!」
梵克低骂,拉住凌逍。
他反手用力的甩开梵克,冲着墨钰叫嚣。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好好听他说话,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曲解他的话!
「妈的!背对着别人说话很没礼貌,你不知道吗?」他又吼。
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口气糟糕透顶,但他无法不这么说。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吸引墨钰的注意力。
墨钰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抱歉。」他低语转身。
凌逍死死地看着墨钰,他脸色苍白,衬着唇色似血,凌逍胸腔紧窒,刀割的痛楚再次于心口泛滥。
墨钰错了!他有话要说,他们之间不是无话可说!
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表演,你喜欢我的表演吗?我可以送你公关票,我们还是朋友吧?下次见面,我们再一起吃饭,好吗?
这些话,凌逍想好好的对着墨钰,面对面的说。
然而,他来不及开口。
「凌逍,原来你在这里!」电梯门再开,安妮娜像只飞舞的蝴蝶翩翩而来,挽住他臂弯。
「哇~是梵克耶,幸会幸会。咦,那这位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呢?啊……」
当安妮娜看清灯光下墨钰的脸,她不禁掩口低呼:「你、你的脸……」
墨钰理解的一笑,扬了扬干涩的唇,连最后的一丝颜色都褪去。
「小姐误会了,我跟凌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打扰了。」他嗓音温润,神态温雅,像是杂志中的标准绅士。
他随即低身,坐入车内,头也不回。
「等等,墨钰!」梵克惊嚷,只见名车轮底摩擦水泥地,扬声而去,他皱眉狠狠地推好友一把,「你搞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抹脸,凌逍消沉的像泄了气的气球。
「凌逍,那个人到底是谁?」安妮娜问,一想起墨钰脸上诡异的红斑就忍不住蹙眉,「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他的脸很好!」凌逍甩开她手,正是一股闷气无处发。
「你干嘛这么生气?之前我们在英国见面时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安妮娜万分困惑又感到委屈,「他是真的长得很丑啊!」
「住口!」凌逍冷颜凛声。
安妮娜吓得噤声,下一秒,却睁大眼,指着不远处,失声而叫:「你们看!」
几辆车朝三人急速驶近停住,跳下数个身形矮魁的男人,黑棕眼发,轮廓深邃,他们挡住出入口,簇拥一个年轻人为首大步走来。
梵克觉得那年轻人的脸很眼熟,却怎样也想不起他是谁。
「嗨,亲爱的安妮娜!」少年狂热的看着安妮娜,古怪的英文发音掺杂有浓重的腔调。
「别乱叫,谁是你亲爱的!」看清来者后,安妮娜又气又惊。
「别这样嘛,我特地来这里看你表演耶,我们一起去庆祝吧,我餐厅都订好啰!」少年一点也不在意安妮娜嫌恶的态度,涎着笑脸凑近。
「我才不要跟你去庆祝,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少来烦我!」她伸手去揽凌逍的手,不住往他身后缩。
「男朋友?哪一个?」少年脸色大变。
「就是他。」安妮娜不胜其扰,干脆抓凌逍来当挡箭牌。
少年怒眼转向凌逍,「你这个黄猴子,快放开安妮娜!」
凌逍瞟了偎缩在他身后的安妮娜一眼,并不想蹚进这浑水中,但他向来奉行英雄救美的骑士精神,加上由于过人才华,从没人当面对他说出这种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辱词,这小子嘴上不干不净,态度目中无人,叫他看了一肚子火。
「你是谁?」凌逍懒洋洋地睇着少年。
「我是皮耶罗。」青年一副怕了吧的得意神情。
「那是什么?一种水果还是蔬菜?」凌逍戏谑的笑。
「你……」皮耶罗恼怒,手伸进外套内层,他身后一个年长的男人压住他手腕,附耳说了几句,他才忿忿不平松开手,用异国语言低咒几句后,说道:「咳,你们快滚,不要打扰我跟安妮娜,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安妮娜气嚷,抓紧凌逍的臂弯娇言嗔叫:「凌逍,这个无赖一直缠着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不管你是哪来的水果蔬菜,安妮娜已经拒绝你,你才应该快滚。」凌逍很不耐烦,只想赶快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电子书,以及黏在他身上的花蝴蝶。
「你这东方杂种没资格管我跟安妮娜之间的事,留下安妮娜,你们,走!」皮耶罗昂了昂下巴。
凌逍一向心狂气傲,连着被辱骂,心底更不爽。
「你说什么?」他掏了掏耳朵,不屑斜睨皮耶罗一眼,「去把你的英文发音好好练一练,否则没人听懂你在说什么。」
皮耶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