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练云这才发现阿珠那从出现到现在,半点躲闪的迹象都没有。
“你没吃?”
阿珠那捂着隐痛的眼睛,欲哭无泪:“我哪里敢啊。”
她的眼珠子现在都还在疼,勉强修复也只是修复了形状,视力都没恢复。刚刚解脱般逃出来,迎面就被裴练云又捅一剑,偏偏还不敢还手不敢躲,那叫一个悲惨。
裴练云不会简单就信了阿珠那的话,冷声道:“他还在下面干什么,把他带上来。”
阿珠那苦着脸:“我说了要给你们药材啊,这不是让他慢慢挑嘛。”
一股清浅的幽香从地下室透了上来。
裴练云熟悉药理,这熏香,一闻便知是何物,脑海里迅速浮现了熏香的药理:主邪,损神智,采人精气……
她双指并拢,默念了一道法诀,结合本命火焰为禁制,将阿珠那禁锢在原地,只留给其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阿珠那也嗅到了那熏香的味道,在禁制里跳着脚喊:“这是之前点的香,我可没碰他,真没有!”
可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传不出去,因为裴练云并不想听到。
裴练云找到东方叙时,他正怀抱着大堆灵药,靠坐在木梯边。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见他缓缓抬眸,眸色不复清明。他凤眸半眯,俊逸的脸上充满可疑的红晕,等她一靠近,连他的呼吸声都渐渐急促。
裴练云蹙眉,立刻摸出百草丹塞到他嘴里:“屏住呼吸,先吞下去,凝神静气。”
冷不丁他手臂一伸,扣着她的腰,将她拖入怀里。
全部灵药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裴练云撑手抵住他的胸膛:“放手!”
东方叙偏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师父不用吃一颗吗?”他语音绵软诱惑,微微的热气喷在她耳垂边,好似舌尖轻舔的酥麻。
裴练云身体一僵,居然没有直接揍他一顿。
大概是她心里想着,熏香作用下,这傻徒弟都不清醒了,还念着她,存了一丝犹豫,却给了他机会得寸进尺。
就在她心思百转,考虑是给他一巴掌把他拍醒,还是用火烧他屁股把他疼醒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抽出了她发髻上的发簪。
挽好的道士发髻瞬间崩塌,她如丝墨发,散落开来。
脸上伪装的胡须,也被他一点点撕掉。
裴练云转头,四目相对,东方叙上挑的凤眼异常妖娆,眸中跃动着她看不懂的火焰。
他以手挑起她的发丝,放在鼻前清嗅,低低地笑:“师父今日美极了。”
裴练云拍开他的手:“别扯我头发。”
东方叙反手,猛地紧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往前一拽。
裴练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的唇正压着她的,紧密贴合。
她从未和人亲密贴切到这种地步。
正在发愣之时,她突然觉得唇边一凉,有东西抵了过来。
熟悉的清凉药香,是她刚才给他的百草丹。
他居然就这样,用舌尖勾着,送到她嘴里,诱惑着她和他交缠流连。她虽活了上百年,然一心修道,全部精力都在对功法的领悟上,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之前从不知道,与人唇舌纠缠,会是这番滋味。
那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幼在昆仑长大,寻的都是天道,学的都是仙术道法,算计的都是人心。
却从未有人教过她,怎么去看自己的心。
几番纠缠,裴练云的神智一点点回到身上。
她胸中突然来了怒气,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东方叙放开她,呼吸还略微粗重,唇角边是她咬出的殷红血迹,魅惑妖艳。
“原来被熏香迷了心神,你就要别人的嘴?”裴练云的声音幽如鬼魅。
东方叙因她的怒气,微怔。
“咔嚓”一声巨响。
阿珠那的屋子被毁了大半,裴练云站在夜色冷风中,长发飞扬,面色铁青。
她的脚下,踩着东方叙。
东方叙后背着地,地面龟裂出巨大的蛛网裂缝,因为法术中融合了裴练云的本命火焰,潮湿的南疆泥土都被烤得干燥如粉尘。
“你也要了她的?”裴练云冷冷地看着他,想起吃饭时阿珠那时不时抚摸他手的动作,越发觉得他离去时牵着阿珠那的行为刺眼。
“师父……”
裴练云这次是真怒了,别过脸不去看他的惨状,声音冰寒:“再敢用你碰其他人的手碰我,就剁了你!”
她长袖一甩,决然转身远去。
废墟中的干尸还在哀嚎,被禁锢的阿珠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瞥了眼仰面躺在地上的东方叙,低声唤道:“尊上……”
她没有得到东方叙的回应,却听见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原本极低,渐渐变得肆无忌惮,阴冷的回荡在周围,听得阿珠那背脊发寒。
心知东方叙手段的她,害怕东方叙被那脾气暴躁的女修拒绝后迁怒于自己,眼珠子一转,媚声道:“不过是个昆仑弟子,脾气还那么大,尊上不必生气,让我来试试,保证不用多久她就对您服服帖帖。”
对魔修而言,就算爬床双修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修仙弟子的自制。
阿珠那有心表现,却没有机会。
说完那句话后,她突然觉得脖颈一阵收紧,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裂她的身体,连带魂魄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跪地撑手,虽然不知道做错什么,也赶紧求饶。
东方叙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跟你说过,让你活着只因为你让她妒忌了。”
阿珠那立马认错:“我的错,是我多事,尊上行事,我等不该妄言!”
她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浑身虚脱地跪坐在地。
东方叙横躺在地,抬起手,放在眼前打量,舔过手指触摸过她的地方,他满眼沉醉。
真是哪里都很美味……
寂静之中,阿珠那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她虽然生了妒忌,但心情却不好了。她不高兴,我也会心情不悦。”
他声音低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阿珠那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不久前才被摘了眼球,尊上心情不悦的话,面前不就只有她这个出气包么?
真是说要人妒忌而留下她的也是他,惹了别人不高兴要迁怒她的也是他!
好在阿珠那极有眼色,连忙保证道:“那仙修误会我碰了你,我一定去跟她解释清楚。”
东方叙缓缓地闭眼,声音慵懒:“随你。”
阿珠那身上压力一松,谄笑:“尊上,你看她不是走了么?我是现在去追她回来,还是在原地等她比较好?”
她说着,眨了眨眼。那仙修瞬间御剑消失,早跑远了,肯定需要去追。那样的话,东方叙就得先帮她解开禁制。
到时候找准机会先溜,尊上也不至于为了她这么一个小魔大动干戈来找。
可惜她心里算盘打得响,东方叙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会回来的。”他无声低笑。
第16章 章 十六
昆仑在修真界正西方,而南疆在正南,相隔十万八千里,还要跨过修真界的禁制屏障进入凡人国度,通常要去办事的人,不会直接御剑,而是使用专门的传送法阵。
裴练云照顾东方叙两天两夜,精神有些不济。
修仙之人就算数年不眠,也不至于精神不好如蔫了的茄子,可惜她本来就是个习惯被照顾的,照顾人的细节繁琐,磨得她提不起精神。
她眼皮微垂,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在守护传送阵的弟子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裴师叔好像心情不好啊。”
“这也难怪,她独自去对付魔修,凶多吉少,谁能高兴?”
“不高兴也没办法,宗主发了话,不去她就要受到处罚了。”
……
几人正悄声议论,突听裴练云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
守护弟子立马站得笔直:“是!裴师叔有何吩咐?”
裴练云打了个呵欠:“灵石还不放上去?”
众弟子才发现,他们只顾着讨论,竟是忘了正事。
立刻有弟子将早就备好的灵石给塞进传送阵的阵眼之内。
灵石蕴含充足的灵气,在修仙者还未能直接吸纳天地灵气之前,主要依靠这种从灵气充足之地开采的石头来维持日常修炼。一些品质高的灵石,还被当作修真界的通用货币使用。
放灵石进阵眼内的弟子收回停在手里灵石上的恋恋不舍的目光。
真可惜啊,二十多块中品灵石,就为了裴练云出去一趟就这么消耗了。若是留给他们修炼,可以维持大半年了吧。
有了灵气的补充,沉寂的阵法渐渐升起耀眼的白光。
有弟子将储物袋递到裴练云手里:“裴师叔,这是回程的灵石,你收好了。”
裴练云点头收了,半只脚刚迈进阵法内,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师父打算把我留下?”
她转头,见卓雅竹搀着脸色苍白的东方叙疾步走来。
卓雅竹对上裴练云平静的目光,略有些抱歉地说道:“裴道友,我听你的看住他了,可他坚持要过来。”
裴练云盯着东方叙,冷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她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冷不丁一只手伸出,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裴练云瞪眼,斥道:“你这个……”
此刻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一道白光闪过后,处于阵法内的两人,裴练云和东方叙都没了踪影。
传送阵旁的树丛中,白星瑜紧握着手里的玉牌,眼里望着裴练云消失的方向,透出幽幽的冷光。
最终,她还是捏碎了玉牌,报告给墨浔。
“裴练云已经出发,临走前还带着她徒弟。”
从应元真人处刚刚出来的墨浔,接到讯息后,沉默了许久。
他回望应元真人所在的大殿,玉树兰芝的人儿,居然勾起唇角,满是冷嘲。
难怪如此淡定,怕是算准了他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跟着过去。
他的师兄,玉清宗的宗主,整个昆仑恐怕没有谁有他这样了解那个人。
同样的,应元真人也了解他。
裴练云去任何地方,墨浔都还可以不管,除了古蘭城。因为当初,便是他将她从古蘭城带回了昆仑。
墨浔盯着自己的手,素白修长的手指上面,仿佛出现了碍眼的暗沉血色,如一条条蜿蜒扭动的毒蛇,顺着他的手缓缓流淌。
他双手一合,不急不缓地揉了揉。
双手依旧干净。
墨浔片刻失神的表情不再,身形一动,瞬间从应元真人处消失,御剑空中的,仍旧是飘逸若仙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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