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父说了……”
裴练云不耐烦地打断白星瑜的话:“要不要让全宗派所有弟子陪我一起去?”
白星瑜哑然,太多人陪着去怎么可以,那样她做的安排就白费了。
她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裴练云觉得墨浔和白星瑜果然是师徒俩,简直一模一样,说话一转三折,完全让人听不懂。
她稍微瞥一眼满脸淡定的东方叙,心里倒是颇为自豪,还是自己小徒弟比较好,气度甩白星瑜几座山。
“阿叙,我们走。”裴练云懒得理白星瑜。
被抛下的白星瑜,身影略微萧瑟地站着,孤立忧伤。
刘克叹了口气,缓步至白星瑜身边,望着她,他目光关切中透着一些心疼,声音也是对着裴练云没有过的温和:“你啊,人家半点不领情,你又何必管她,若是真和魔修有关,你现在的身体,还要舍了性命帮她解决不成?”
白星瑜垂眸,低声道:“师父交代过,让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她。”
“墨师叔也真是……”刘克说了半句,意识到议论尊长不妥,赶紧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摇头,“算了,当年是墨师叔把裴练云带上山来,若不是宗主看她资质卓绝,将她要了过去,她本来就会跟在墨师叔身边做弟子,他在意一些也是肯定的,不过你就别搀和了,先养好自己的伤势吧。”
在意一些?
白星瑜心中冷笑,想起墨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眼底露出对裴练云难以掩饰的妒恨。
她一双手掩藏在袖子里,捏紧得指节青白,指甲没入肉里,都浑然不觉疼痛。
“白师妹?”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刘克伸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却见白星瑜突然抬头,浅浅一笑,双手捏住了刘克的大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过去了,若有什么问题,麻烦二师兄多照看她一点。”
刘克还是第一次被她主动抓住,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
“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问题。”他对白星瑜郑重地保证。
白星瑜勾起唇,温雅而淡然地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二师兄你的。”
天元殿在玉清宗大殿正后方。
周围的声音随着裴练云的到来,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十年间从不踏入内门的女子,她面色沉静如水,披散的长发如墨如瀑,笔直滑顺地垂在腰后,绝色的容貌再一次让众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她行进间,这厢单调的黑白色中,多了朵朵在地上盛放的艳丽花朵,娇美绚丽。
直至天元殿开启,一道光束将裴练云和东方叙吸引进去,其他人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刘克抱臂而立,面色沉肃:“准备锁骨钉。”
一旁有弟子应声而去。
其他跟随刘克而来的弟子则摆好了天罡大阵的姿势,预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而天元殿中,则更为寂静。
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进入之后,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挤压她的神识。
这本就是天元殿的功用,惩罚心生邪念的弟子,那种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探入五脏六腑,不断翻搅,极为痛苦。没事的时候,一般弟子是死也不愿意迈入殿内。
当然,如果有弟子不小心生了心魔,仙魔之气相冲,以纯仙之气奠基的天元殿内就不仅仅是这些压力了。
按照刘克所言,整个过程需要在其中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裴练云凝神静气,闭目打坐。
突然,她睁眼,对上东方叙的眼睛。
他却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大汗淋漓的难受,面容比她还要平静。
毕竟天元殿内修为越高,所受的压力越强。
眼见裴练云重新闭眼,东方叙眼睛微垂,低声问道:“师父担心我?”
裴练云的脸还是面无表情。
从她的面瘫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她微微一紧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
东方叙漂亮的凤目微敛,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唇角含笑,从裴练云的对面溜到她的背后。
裴练云秀眉一动:“你干什么?”
“弟子想,在师父身后或许就没那么难受。”
东方叙的鼻尖擦着裴练云的秀发,他嗅着她的味道,如兰似麝,沉淀了他满眼的迷醉。
可惜他也只有片刻的接近,一眨眼,只见一双玉手探来,随手拉住他的衣衫,蛮横的将他拖到她身前:“过来。”
动作简直干练利落,一气呵成。
东方叙歪倒在地上,懒懒地抬眸,对上裴练云如冰的眸子。
“谁教你这么软弱胆怯?”她漠声道。
她的确带了些怒气,这点痛苦都要回避躲在她身后,还怎么做她裴练云的弟子。再说这殿内是神识压迫,从四面八方而来,躲她后面也没用。
东方叙眸底闪过一道极快的情绪:“师父因这个生气?”
对于他那种完全把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裴练云居然半点也没生气,她反而计较其他的态度来。
裴练云这次只留给他一声冷哼,竟是真的不想再理他。
一直观察着她的东方叙发现,她面色看似平静,其实额间已渗出细汗。
天元殿内对神识的压迫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对抗的。
渐渐的,裴练云的神色也开始凝重,粉嫩的脸庞也逐渐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合,极快地掐了法诀。
只见一道符篆从她怀里飞出,迅速地在空中凝出火焰的护罩,将她和东方叙整个笼罩起来。
有这么难受?
东方叙看她一眼,眉头微蹙,眯了眼,眼底隐约浮起血红光芒。
他抬手,手指刚触及裴练云的衣衫,便突然停在半空。
冷不丁,裴练云刚刚祭出的符篆砰地破碎,火焰炸开,在屋内洒下无数金光粉尘,极为靓丽。
东方叙的目光不再停在裴练云身上,而是望着这些粉尘,唇角微微弯起,眼中尽是了然。他就知道,裴练云的个性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肆意陷害的个性。
只听扑哧一声,身后一柄金色的光刃从裴练云背心刺入,直透前胸。
她猛地睁眼,低头,只看见自己胸前鲜血喷涌而出,无数血花飞溅上东方叙的脸庞。
东方叙淡淡地勾唇,嘴里却是做戏般,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师父——”
在他那声惊呼响起的同时,天元殿的殿门被刘克打开,沉肃地男声回荡在四周。
“裴练云身染魔气,用锁骨钉!”
第7章 章 七
毒瘴?这里是玉清宗的宗门之内,哪里来的毒瘴?
任卓雅竹心中多少疑问,她也只能学着东方叙的动作,凝神静气,减少肢体动作。
裴练云环顾四周一圈:“还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立刻从百米远外的树林中跳出十多个修士,他们穿着白色外衫黑色中衣的内门弟子着装,其中一个男修面容清秀,头戴玉冠,单手执剑对准裴练云冷喝道:“你别妄想区区灵级丹药百草丹就能解这千毒瘴的毒,要是你不想经脉和丹田受损,最好束手就擒。这样我或许考虑早点给你解毒丹。”
裴练云望着那人,却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千毒瘴。”
卓雅竹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惊惧之下也有几分好奇:“什么是千毒瘴?”
“毒丹凝练之前的丹气,长时间吸入会丹田枯损,经脉凝滞。”
裴练云正对卓雅竹说着话,突然拂袖,衣摆一甩,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跃动。
原本在她指尖的莹绿色火焰,随着空中逐渐扩大的炙热气息,渐渐转为了橘色。
那男修心神惧震,脸色一变:“难道你……”
淡雅温柔的声音从那男修身后传来:“我们丹修最重要的不光是对火焰的操控能力和辨别药材的眼力,还有那敏锐的嗅觉。二师兄,看来裴师妹早就察觉到周围的变化,暗中洒下了其他辅料,若以她的本命之火催动,直接以这天地为炉,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新的丹药。”
这话还没说完,裴练云周围的火焰逐渐散去,残留在半空中漂浮的,居然是十几粒散发着幽香的新成品丹药。
说话的那个清秀端丽,白衣如云的女修,有着和旁人不同的异常肤色,苍白如纸,隐约透出些许死气。然而她的表情清浅,对此反倒不甚惊讶:“不愧是筑基境界就可以炼制地级丹药的裴师妹。”
不用丹炉,以天地为炉,这种手段说来容易实则极难,那需要对周围灵气的精准操纵和本命火焰的绝对操控。
至少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手段。
裴练云受了那女修的赞誉,半点没有不自然,点了点头,伸手去取那悬浮的丹药:“我最近正好缺这么一味灵药。”
既然专门有人将毒草炼制成丹气释放毒瘴出来,这么好的材料,不捡白不捡。
但她指尖尚未触及那些丹药,丹药就突然原地打转,砰然炸裂,碎片四溅。
裴练云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看来你和从前一样,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那男修哪里容许威胁对方的东西没起作用不说,反而给对方捡了便宜,若是如此,他宁愿暗中催动真元,全部毁了去。
“二师兄。”一双玉手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声音绵软。
紧接着,是女子剧烈的咳嗽声。
对裴练云动手的俊逸男修眸子骤然一紧,赶紧扶住身前的人,满眼都是心疼:“白师妹,你怎么就这么护着她?”
白星瑜淡淡地勾了勾唇,身体稍软地依靠在那年轻俊逸的男修身上:“二师兄,宗主、几位长老和师父都不在,你怎么没问清楚情况就对裴师妹动手?”
“还用问什么?十年前她都闹出那样的事情来,现在还绑了人,难道我们要等她杀了那沧溟宗的女弟子之后,再等着和沧溟宗翻脸不成?”
白星瑜摇了摇头,望向裴练云,声音温婉和悦:“裴师妹,我一直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当初我损了经脉,也是我技不如人,与你无关。今天这事,你快给二师兄说个明白。”
听到白星瑜提起损了经脉一事,二师兄刘克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铁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件事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如果当初不是他莽撞,闯入白星瑜的丹房说了那个消息……
他上前一步,不给裴练云解释的机会,怒声斥道:“还不赶紧把人交给我!你是真要等我们动手不成?”
从头到尾,这两人就自顾自的一唱一和,裴练云始终未出一声。
直到白星瑜提到损了经脉,裴练云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情。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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