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炮本来就嗓门高,这时他更狂叫着就地旋转一匝,双手一缩又送,就听得“嘭”的一声,铁罗汉的人已跌在一丈外,砖地上灰少,但仍激荡起不少灰土飞扬。
原来雷一炮空中连环踢出两脚,明明全踢在对方身上,不料竟未把对方踢倒,这才诱发他的凶性来。
铁罗汉在这开封城内也是响字号人物,几曾吃过这种丢人现眼大亏,他厉烈的咬牙爬起来,戟指雷一炮,道:
“好小子,你死定了,你绝走不出开封城。”
说完一瘸一拐的走进佑国寺去。
雷一炮也多少有些悔意,因为自己来这开封城是有目的的,事情未办成,先就惹上这么个小纰漏来,自己当然不怕,但却妨碍办事,自不待言。
这时早从茶棚那面过来个老者,道:
“走吧,外乡人,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一个人,快走吧!”
雷一炮缓步走到茶棚边,道:
“在下是南方来的,为的是要打探一个人。”
那老者道:
“开封城方圆十里,如果没名没姓,谁也无法帮你。”
雷一炮一听,摇摇头,缓缓地走了。
其实他还特意在茶棚外等了一阵子,佑国寺内却未再见有人走出来,多少也令他感到意外。
雷一炮刚刚绕过铁塔下,突然听得一声叫:
“爷!”
雷一炮猛回头,见是那个被他救的卖糖葫芦小娃儿,不由停下脚来,道:
“怎的还没走去?”
小癞子低声道:
“刚才我见爷打倒那姓铁的,心里好高兴。”
他一顿又道:
“不只是我小癞子高兴,所有看到的人全都高兴呢!”
雷一炮道:
“你走吧,我还有事呢!”
小癞子道:
“刚才我似乎听爷说要找人?”
雷一炮道:
“是要找人,不过你小孩子只怕不会知道。”
小癞子道:
“听口气,爷是南方来的,不过前些时我倒见过几个南方人呢!”
雷一炮大感意外地道:
“唉!你见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小癞子伸头往佑国寺那面看了一眼,低声对雷一炮道:
“爷,你跟我来。”
雷一炮疑信参半的跟着小癞子走了一阵子,看看要出东城门下,雷一炮一把拉住小癞子道:
“你要领我到哪儿?”
小癞子道:
“出城不远,有个柳树林,找到那儿再告诉爷!”
雷一炮忙又问:
“为什么要到那儿你才说?”
小癞子道:
“爷,开封地面你不熟,跟我来准错不了的。”
不旋踵间,小癞子把雷一炮领进柳树林子里。
小癞子先看看四下没有人,这才低声对雷一炮道:
“爷,刚才你打倒的那个粗大个子,他叫铁罗汉,开封城中有四大金刚,铁罗汉是其中一人,他们全是开封城里地头蛇魏老虎的手下,招惹上他们,那可是没完没了,所以我把爷领在这儿来了。”
雷一炮一声哈哈,道:
“那你快说,你都是看到什么样的南方人。”
小癞子道:
“爷,要说你可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对于小癞子这么一句话还真吃一惊,忙问:
“什么晚了一步?”
小癞子道:
“我所知道的那些南方人,是三个老年人,另外就是婆媳二人加上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癞子余悸犹存地又道:
“你别看这些人全是老头儿老太婆的,一旦动起刀来,一个个好像会飞一般,就像你刚才在佑国寺那么一跳,一模一样的好怕人。”
雷一炮道:
“你可知道这些人叫什么?”
小癞子想了想,道:
“有个姓周的,别人叫他什么一阵风的。”
雷一炮冷然一哼,道:
“这老儿没死呀!”
小癞子道:
“他不但未死,精神可大着呢!”
雷一炮忙又问:
“那另外的几个呢?”
小癞子想了又想才道:
“有个老头儿爱喝酒,他有个酒糟大红鼻子,叫什么司徒……司徒……”
雷一炮道:
“他叫司徒大山。”
小癞子忙点头道:
“对对,是叫司徒大山。”
稍一思忖又接道:
“有个老太婆姓石的,他们叫她毒蛇什么的。”
雷一炮浓眉紧皱,道:
“连那太湖毒蛇也全到了,这几个全是水上枭雄,江面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雷一炮心中在想,那日这些人全被邀到了焦山飞龙寨,这些人大概听了于长泰的话,一个个溜到中州开封城,目的在打那飞龙令中秘藏之物,只不知这些人可曾取得。
心念间,雷一炮低头又问小癞子:
“你说我来晚了,不知是指的什么?”
小癞子仔细又望望雷一炮,这才缓缓道:
“如果你不是在佑国寺前面救我一把,你这个相貌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会是个好人呢!”
雷一炮道:
“好人坏人不能以貌评论,告诉我你怎么说我来晚了。”
小癞子一狠心,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爷如果也是为了佟老爹而来中原,那你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听小癞子说出“佟老爹”三字,不由全身一震,自己已来开封三天,四处打探,没人知道佟老爹这个人,如今这小癞子竟一口说出佟老爹,雷一炮自然吃一惊,他大手一捧,已把小癞子托起来,道:
“佟老爹可就是佟大年?”
小癞子点点头,面色泛白,白中透青,因为他真怕面前这个疤面大个子把他像摔铁罗汉般的摔下地。
雷一炮道:
“你认识佟大年?”
小癞子道:
“认识呀!”
雷一炮急又问:
“你可知佟大年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手指柳林外,道:
“佟老爹生前就住在柳树村西北头上,他死了还是我同村里人挖坑埋的。”
雷一炮沉声道:
“走,带我去佟老爹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心中在想,原来这大个子也是想得佟老爹的东西之人,自己原知道一些,如今看来还是少提为妙。
雷一炮带着小癞子直向柳树村走去,这时村子里正有几个妇人坐在小沟边洗衣衫,忽见小癞子又跟着个刀疤大个子走来,不少人连忙走回家去。
小癞子领着雷一炮走到村子西北头上,小癞子手指被火烧的小屋子,道:
“佟老爹生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雷一炮顿足道:
“这是谁干的好事,杀人连带放火?”
小癞子道:
“先是来了许多骑马的,他们杀了佟老爹,再回来烧屋子,这一次是姓周的几人烧的。”
雷一炮道:
“可恶啊,一屋两烧,为的什么。”
小癞子道:
“我也不清楚。”
烧毁的屋子没什么可寻的,雷一炮咬牙道:
“走,带我去佟大年的坟上看去。”
小癞子伸手柳树边一指,道:
“佟老爹就埋在那柳树边的小坡上。”
小癞子把雷一炮领到佟大年的坟前,那儿没有墓碑,新坟黄土一堆,寸长的小草已长出土来。
雷一炮突然单膝一跪,他双目已见泪水地道:
“总管,雷一炮来晚了,今日能走出焦山,也费了我一番安排,夫人同小姐只怕这辈子也走不出焦山了,倒是空叫你在这开封苦等几年。”
小癞子听的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这姓雷的是佟老爹的朋友,那是一些也不会假的。
于是小癞子对雷一炮又有了新的评估,他是个好人,因为他是佟老爹的朋友。
既是佟老爹的朋友,他应该知道佟老爹交给自己的东西——那根竹棍,那根上面刻有十三‘人’字的竹棍。
就在佟老爹的坟头上,雷一炮正伸手抹擦眼泪呢,小癞子却低声道:
“佟老爹在世的时候对我小癞子最好,他常给我吃他卖剩下的糖葫芦,他人死了,尚且杷他的所有送给我呢!”
雷一炮一听,一阵惊喜,道:
“他都是送给你些什么东西?”
小癞子道:
“那间烧了的屋子,连带着屋内的东西,还有……还有就是……”
雷一炮的虎目瞪得溜圆,道:
“还有什么?”
小癞子道:
“我看你是佟老爹的朋友,我才告诉你,他还交了我一根卖糖葫芦的竹棍,说是要等一对母女到来交给她们的。”
雷一炮急问:
“那根竹棍呢?”
小癞子一声叹息,道:
“为了那根竹棍,几次没把我这条小命丢掉,最后还是被姓周的几个人弄去了。”
雷一炮跌足叹道:
“糟了,糟了,落在他们手中,连飞龙寨也全完了,依爷数十年的基业全完了。”
小癞子眨着一对大眼,道:
“爷,你说什么呀,什么全完了?”
雷一炮懊丧地道:
“你不懂。”
小癞子愣愣地道:
“我是不懂爷在说些什么,但佟老爹托我的那根竹棍上面画的东西,我可看得清楚。”
雷一炮斗然一震,急又抓住小癞子道:
“那竹棍上画的什么,你快说。”
小癞子想哭,因为雷一炮抓住他的双肩令他痛的难受。
“爷,你松松手,你的两只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钳子,小癞子吃不消啊!”
雷一炮道:
“好,我放手,我们坐下来,你慢慢仔细的告诉我。”
于是,小癞子犹似在细说一段惊险故事,从佟大年被杀直到竹棍被“醉渔翁”司徒大山网去,说了一遍……
雷一炮突然竖起大拇指来,夸赞小癞子,道:
“小癞子,你小小年纪竟然恁般的重情义然信诺,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大前提下,忘我般的择善固执,雷一炮打心眼里喜欢你,小家伙,竹棍虽失,但你已尽了力,我不会怪你的,我也替佟大年高兴。”
他一顿又问:
“小癞子,你说你看到竹棍上的记号?什么样的记号?你能不能画出来叫我看看?”
小癞子点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在竹棍上刻了十三个‘人’字,你来看,就是这种样子的——”小癞子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就在十三个“人”字上面的最上一个“人”字下方,还有一点。
雷一炮看了半天看不懂,急得他不停的抓耳搔腮,口中自语不断的,道:
“这是什么古景,佟大年在竹子上刻此这记号,他是指的什么?”
就在一阵思忖中,雷一炮又道:
“还好,‘江岸一阵风’周全几人,只不过把佟大年的这个记号夺去,我雷一炮想不通,他们也必然没办法,嘿……”
小癞子望望雷一炮面上那足有半尺长的卷肉刀疤,大着胆子低声道:
“别看爷这么个吓人样,比起那几个老头儿,你的心眼比他们好多了。”
雷一炮咧着毛嘴一笑,道:
“人心难摸,鸭肥难剥,我雷一炮虽然面目可憎,但言语‘有’味,无他,皆出自一个诚实。”
小癞子点头道:
“所以我起先是很怕你,怕你同那几个老头儿一样的心恶面善而哄我上当,现在,我不怕了。”
雷般的一声哈哈,雷一炮道:
“小癞子呀,如今你我的这颗脑袋上皆开了花,你的花开在头顶上,我的却开在脸上,正该是同病相怜而彼此相惜才是。”
小癞子咧嘴一笑,道:
“爷,越来我越喜欢你了。”
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小癞子一见眼都直了。
雷一炮拉过小癞子的手,道:
“拿去,五两银子省着用,也够你用上好长一阵子的,我走了。”
小癞子握着尚有余温的一锭银子,颤抖着手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望着雷一炮那高大的身子往前大步走,高声问:
“爷,你要上哪儿?”
雷一炮回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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