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接口道:“一清道长,他们说的是真话。”
“施主怎知道?”
“白二姑在紧要关头,竟向在下挑逗,显然希望在下与子玉弟争风反脸,以便从中取利。再就是他们把守的一面无人入侵,他们为何不来相助,所以……”
四眼灵官得意地说:“不错,你总算不糊涂。快!拖开盖板让咱们下去,不然咱们立即毙了狗官夫妇……”
话未完,受伤甚重的游魂宋慎贴地一滚,双脚急绞四眼灵官的双足。
可是,四眼灵官棋高一着,一跃而起,反而一脚点在游魂的丹田要害上,大喝道:“姓杜的,你动不动手?”
游魂宋慎在咽气,痛苦地呻吟。
九头鸟掩住受伤的小腹,突然站起说:“宫兄,我跟你走,我帮你掀起掩盖。”
“好,快!”
九头鸟扭头向杜弘怪笑道:“老兄,不能怪我,人活着艰难,但总比死了好,对不对?有些人活着比狗还要卑贱,但他们仍然甘心活下去,在下当然也不想死。”
说完,走近盖板,吃力地一块块搬开。搬着搬着。突然将一块木板向四眼灵宫的双腿砸去。
人影骤闪,下面跃上一个紫衣女郎,飞出一闪即至。
“砰!”九头鸟力尽倒地。
“且慢动手!”紫衣女郎急叫。
作势扑上的杜弘止手,并拦住了赵子玉。
“砰彭!……”一阵暴响,四眼灵宫,余大人,白二姑,余夫人,四个人跌成一团。
四眼灵官与白二姑的脑袋,两枚形如手镯外缘锋利的金色飞环,仅露出一圈金影。
一清道长骇然叫:“飞环织女。”
韦陀李珏抢出救助余大人,飞环织女喝道:“站住!末谈妥条件之前,诸位暂勿走动,本姑娘号称飞环织女,除了飞环绝技之外,还有致命的小天梭,阁下如果妄动,休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你想怎样?”杜弘厉声问。
飞环织女笑道:“来救你们。”
“你来救我们?”
“不错,但有条件。”
“你的条件是……”
“你绰号叫银汉孤星,我称飞环织女,只要你肯答应带着我并肩行道江湖,以后将有人羡称你我是银汉双星,为江湖留一佳话,我便带你们逃生。”
“这……”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相信你也信任你是个人间大丈夫男子汉。”
“不能答应她。”赵子玉急叫。
“你少给我废话。”飞环织女厉叱。
杜弘心中为难,叹口气说:“荆姑娘,多蒙姑娘错爱,在下不是不答应,而是有难言之隐……”
飞环织女幽幽一叹道:“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可是我……九江邂逅,情根已种;再看到你这种大义凛然的英雄豪迈行径,我,……我是情难自已,刻骨铭心,不怕你耻笑我下贱……”
“你本来就下贱。”赵子玉怒叫。
飞环织女苦笑道:“你是杜爷的好朋友,我不敢得罪你,我这点要求不算过份,求你不要再侮辱我。我飞环织女行道江湖以来,虽则任性狂妄,但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哼!鬼才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但我说的话问心无愧,杜爷,既然你不肯开金口,我不勉强你,快带了他们走吧,下一次他们的攻势更为凌厉,请保重,时不我留,等会儿便走不掉了。”飞环织女满怀哀怨地说,退在一旁,拖过四眼灵宫与白二姑的尸体,用剑挖取金环。
杜弘一咬牙,断然地说:“荆姑娘,我答应你。”
“真的?”飞环织女惊喜地问。
“真的。”他沉声答。
“我……我好高兴,我……”她乐不可支地叫。
“如何逃生?”杜弘问。
“这座废砦堡每座碉楼下都筑有地道相连,我是无意中发现的,因此能进入这座碉楼。
地道口在下面梯壁下方……”
话未完,梯口飞上一个人影。接着上来了潜山双五,北固钓叟,癞头尊者,百毒书生。
最先上来的人,赫然是金翅大鹏,大喝道:“原来你这贱人……”
双方立即接上手,飞环织女不假思索地手下绝情,一声娇叱,飞环齐飞,接着是三枚小天梭,罡风呼啸,金虹乱飞。变生仓卒,立即双方同时展开生死存亡的致命一击。
赵子玉疾冲而上,剑芒流转,斜掠而出,潜山双丑尚未站稳,两人四条腿齐膝而折,狂叫着掉下楼去了。
杜弘一把抓住北固钓叟挥来的钓线,剑虹疾吐,刺入老家伙的心坎要害。
韦陀李珏形如疯狂,一杵将癞头尊者的癞头砸碎了。
百毒书生是最后上来的,一看不对,脚一点便往下跳,溜之大吉。在下跳的刹那间,打出了一把牛毛毒针。
金翅大鹏果然高明,大氅一抖,两枚金环与三枚小天梭,全被金色大氅所裹住,迎面飞扑而下。
“噗”一声响,飞环织女的头部左侧便挨了一记金爪,左颊与左耳脱落,金爪续沉击碎了左肩,左臂几乎折断。
金翅大鹏人未落地,杜弘已杀了北固钓叟,反手便打出一枚孤星镖,射入金翅大鹏的右腰背。
“砰!”金翅大鹏猝然下坠,像是中箭之雁。
力尽的九头鸟恰在身旁,一把便接住了。
“要活的。”杜弘大叫。
这些变化道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的事,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出手便行雷霆一击,生死立判,反应出于本能,全力作生死一搏,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韦陀李珏突然跪下磕头,哀声叫:“杜大侠,请把人交给我,请……”
“好吧,给你。”杜弘不忍地说。
“我帮你。”一清道长虚弱地叫。
杜弘猛回头,惊叫道:“子玉,你……”
赵子玉伏在一旁,浑身在痛苦地抽搐,嘎声叱“我……我背部中……中了百毒书生的……的牛……牛毛毒针。”声落,人即昏厥。
“哎呀!”杜弘骇然叫,火速替子玉脱衣检查背部的针伤。
剥下外裳,他怔住了,一阵异香与汗香入鼻,里面的衣衫像是女人的亵衣。伸手一探,探到的是扣得密不透风的胸围子。
他恍然大悟,脱口叫:“他……他是个女孩子,难怪毫无头巾味,男孩子哪能长得如此俊秀?”
事急从权,救人要紧,他将子玉抱入房中,用木板堵上房门,立即替子玉宽衣解带,首先给她灌入三颗解毒丹。看了针伤的状况,他知道自己有对症的解毒药。
羊脂白玉似的背部与臀部,共中了十三枚毒针,针取出,针口四周有一块钱大的蓝印,肿起并不高,流出一些淡蓝的液体,略带血腥味。
将一些药末压入针口,片刻再用口吮吸,吸完再擦药,再吸。
不久,他替子玉穿好衣衫,拭着汗水自语道:“姑娘,你是两世为人,再耽搁片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他解腰带将仍然昏迷不醒的子玉背上,举步出房。背上的子玉突然在他耳畔说:“天磊哥,我……我死不了么?”
“咦!你……你是怎么醒的?”他讶然叫。
“嗯……”
“你死不了,恰好我有解毒药,放心啦!我们现在从地道走。”
站在死尸堆中,他一阵惨然。
金翅大鹏被木钉钉了手脚附在墙上,被割下百十块肉,人尚未断气,已经不成人形。
“放地下来。”他尖声大叫。
韦陀李珏与一清道长如受雷击,乖乖地将人放下。
他叹口气说:“你们报复得太惨了,日后你们如何向江湖朋友交代?杀了他,把其他的尸体丢出外面,架木板,把他火化了,以免被江湖朋友唾弃你们。”
这碉楼不但有地道相通,而且有通向砦外半里地的地道,摸索了好半天,出了地道,发现已身在砦北的矮林内,地道不是守砦人的退路,而是出奇兵包抄围砦人的通路,是一座极为完备的兵垒,弃之极为可惜。
“咦!怎么啦!”他回望砦寨讶然叫。
告中杀声震天,先前放火烧尸的碉楼仍有火烟冒出。
他背上的赵子玉欣然叫:“是我的人寻来了,他们正在大开杀戒。”
一清道长委顿在地,韦陀李珏背了余夫人也感到脱力。八名轿夫背了余大人和九头鸟,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走不动了。老仆余成也是半条命,呆呆地形如活死人。
“我们回去善后。”杜弘说。
看天色,已是日正当中。
向上走不到百十步,上面奔下十余名客商打扮的人,有人大声叫问:“我家赵公子在何处?”
“我很好。”赵子玉欣然叫。
众人喜极地奔近,领先的是个书童打扮的美少年,骇然惊叫:“小姐你……你……”
“我很好,没死。”子玉兴奋地说。
杜弘一怔,脱口叫:“你,我认识你。”
书童一怔,退了一步期期艾艾地说:“杜爷你……你不……不会认识我。”
“在巫山,你……你是那位绿衣小姑娘的侍女,你一定是……”
他背上的赵子玉突然噗嗤一笑。
他摇摇头说:“是了,子玉,你就是那位绿衣小姑娘,我记得你最后说的话是以后不再伤害我,原来……”
“天磊哥,是的,我不会伤害你,因为这几天相处,我完全明白你是个值得尊敬,值得爱……值得敬重的真正英雄豪杰。”
“咦!你朗说八道什么?听你话之意,似是往昔你曾经伤害过我似的……”
“不!我是说,我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爱惜的好人。”
“不要胡说,我认为你是个热肠的可敬美姑娘呢。”他一面将子玉解下一面说,将人交给侍女又道:“幸好你们赶来,不然没有人替朋友们收尸了。”
“我们赶到三十里外的森林,一问之下,村民说你们没有经过,一急之下,小婢知道出了事,因此不惜违抗小姐之命,赶来声援总算赶上了。”侍女加以解释。
杜弘叹息道:“首恶已除,我们这次的代价太大了。走吧,我们去替那些忠义之士善后,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第二十四章 敌友迷离
三江船行的地字第五号快速客船,风帆吃饱了风顺着和风顺水下放南京,像一只白的天鹅,轻快地越过了小孤山,已经是近午时分了。
三江船行的船,行走大江的船号,以千字文字序排列,但缺首字“天”,天字是不许使用的。地字轨共有九艘船,号码是起一迄十,中缺四号。从九江下放南京,每天有一艘启航。
第五号船,实际上该是第四号,四死同音,颇不吉利。但旅客是看不到船号的,船号刻在舱壁的船籍牌匣内,只有船伙计们知道,旅客们根本不需为船号担心。
这种客船不搭载货物,因此速度比一般的客货两载船快些。
共分三舱,前舱是一般客舱,分为左右,左是单身客人,右供携有家眷的入安顿。中舱是有身份的客人住处,分隔为六厢,可安顿六家携眷的客人,当然也容纳单身的客人。只要付得起旅费,是否有身份并不重要。后舱是船夫的住处,与前面完全隔绝。
中船的六厢彼此是隔开的,各厢的门通向般极走道,因此除非出舱,不然谁也不知隔厢的客人是谁。
船发自九江,顺水放舟,船夫们十分轻松,仅前舱有两个人照料,后舱除艄公外,也只有一个船夫照料。
唯一可以活动的地方,是船头的舱面,两舱的客人如想走动,只有到舱面来。
小孤山下游十五里是毛湖洲,这段江面水势平静,船平稳地下航,人在舱中丝毫不觉晃动。
右舷的两座舱门同时拉开了,同时各钻出一位年轻人,互闻声扭头扫视对方一眼。
右首的年青人高大健壮,国字脸盘,有一双锐利精明的大眼睛,穿一袭青衫,突然虎目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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