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客胜清连忙在旁躬身说道:“启禀大人,这是敝寺方丈,这是敝寺监寺。”
原来这两个黄衣老僧,正是方丈大智大师和监寺大通。
毕知府听胜清引见,也立即站起来,含笑还礼道:“大师好说,本府久闻大师是一代高僧,今日一见,果然宝相壮严,名不虚传。”
大智大师合十道:“老大人过奖,贫僧如何敢当。”一面朝毕小姐和南、邵两人一一施礼,大家也还礼不迭。
大智大师目光一抡,合十道:“老大人远来,贫僧深感招待不周,此地不是休息之所,老大人诸位,请移玉方丈室奉茶。”
毕知府啄了口香茗,便起身道:“大师不必客气,本府还上宝山,原为瞻拜金身而来,还是先到各处上过香再说。”
大智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老大人广种福缘,自得我佛保佑,富贵寿考,福泽绵远,贫僧这就替老大人带路。”
大家由大智、大通和知客胜清三人陪同,在大佛殿、初祖殿、毗庐殿、达摩殿等处,一一上香礼拜完毕,时间已快近午刻。
大智大师又道:“贫僧已命厨下,准备了素斋,老大人请到方丈室休息了。”
毕知府满脸春风,点点头道:“大师隆情,本府只好叨扰了,只是本府久闻宝刹大乘禅院住的都是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意欲烦请大师引路,前往瞻拜。”
大智大师面有难色,沉吟了下道:“老大人垂察,敝寺大乘禅院,乃是上代长老清修之地,均已多年不问尘事,不愿有人打扰,实有未便。”
毕知府道:“本府在京之日,已听王公大臣中到过河南的,都极口推崇宝刹大乘禅院长老佛法精深,心头曾发宏愿,他日若有机缘,路过嵩山,便当礼拜这几位当世高僧。此次奉旨署理南阳,真是和我佛有缘,既然到了宝刹,岂能当面错过?大师试为本府先容。”
姓邵幕友接口道:“府尊确曾和兄弟提起过此事,当日七王爷出京,路过宝山,就曾见到一善神僧,畅论佛理,回京之日,备极推崇,应为当今第一高僧。府尊有此宏愿,既是与佛有缘,大师何妨向神僧面陈原委,也许会破例接见,亦未可知。”
毕知府含笑道:“正是如此,务希大师善为陈说,本府宏愿。”
大智大师努眼望望师弟,只是沉吟不语,他因毕知府乃是本省大吏,势难回绝,但他又不敢去见一善大师,是以深感为难。
监寺大通合十道:“老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方丈就向大师伯请示。看看能否延见?”
大智大师勉强点头道:“老大人吩咐贫僧自当前往一试,只是敝师怕是否肯接见老大人,贫僧就不得而知了,”
毕知府道:“全仗大师善为先容。”
大智大师道:“老大人请在此稍待,容贫僧见过敝师伯,再来奉请。”
毕知府笑道:“不劳大师往返,本府就在大乘禅院外稍候无妨。”
这话是说要和大智大师同去了。
姓南的幕友道:“府尊说的极是,设若是一善神僧不允相见,咱们就在大乘禅院前瞻仰瞻仰也好。”
大智大师被他说得无法推辞,只好合十道:“老大人和两位老施主要随同贫僧前去,自是无妨,只是……”
他目光望了毕知府千金一眼,欲言又止。
毕知府道:“大师有何碍难之处,尽管请说无妨。”
大智大师口中低宣一声佛号,双掌合十道:“老大人明察,敝寺大乘禅院,乃是上代长老清修之地,订有一打不成文的戒规。”
毕知府道:“什么戒规?”
大智大师道,“贫僧说了,务望老大人不要见怪才好,那就是不准女子入内。”
原来这中间还有一段秘辛,据说昔年有一位统兵大员,途经嵩山,久闻少林寺之名,入寺随喜。那大员有两千金,逛到一处院中,眼看院门紧闭,门上还贴着封条,心下大奇,问起知客僧人,才知院内是一位上代长老,闭关清修,已有数十年未出。两位于金一时好奇,,命随从启门而入,知客僧人劝阻无效,又俱于对方渲威赫势,只得任由他们启开而入。到得院中,但见满院荒草,狐鼠乱穿,殿中仅有一具八角神龛,蛛纲交织,尘灰盈寸,两女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只见龛中端坐着一位枯槁老僧,白发委地,两手指甲,长逾数尺,不言不动,看情形果然还好好的活着。这两位千金小姐,几曾见过这等奇事?你张我望,口中不由咕咕格格的笑将起来。
这一笑可坏了大事,她们不知老僧修练的是达摩枯禅,闭关数十年,心如槁枯,就是经不得女色。偏偏这两位年轻小姐,凑近粉脸,虽隔着一道龛门,但相距飓尺,鼻中闻到的是花粉脂香,耳中听到的是莺声燕语,老和尚定力再坚,也自忍不住古井生波。
刹那之间,元阳尽泄,但听龛中一声长叹,双目流下泪来,一个身子,也登时倒了下去,数十年苦功,毁于一旦。
从此少林寺就立下规条,长老清修之地,不准任何女子入内。
闲言表过,却说大智大师说出大乘禅院不准女子入内,话声甫落。
只听伺候小姐的那个青衣使女忽然格的娇笑道:“大师父,你们这条规矩,可订得不通了,难道女人就不直钱?我佛如来,也是女人养出来的呀!”
话是不错,但这种口吻,那里还象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丫环使女?
毕知府没料到她会在紧要关头,口没遮拦,突然冲出这样的话来?暗暗攒了下眉,脸色一沉,喝道:“梅香,少林寺清规素严岂是你胡说的地方?”一面朝大智大师拱拱手,歉然道:“下人不懂礼节,大师幸勿见怪。”
差幸眼前的少林方丈和监寺大师,原是江湖上人,并非什么高僧,听了梅香之言,也不以为怪,连忙合十道:“老大人言重了。”
梅香自知失言,低着头道:“婢子这话说错了么?”
毕知府道:“你伺候小姐,在此等候,不准随便乱走,知道么?”
梅香道:“小婢记住了。”
毕知府抬手道:“两位大师请。”
他说的“两位大师”,自然是指大智、大通而言。
要知这两人,原是浣花宫手下冒名顶替的江湖上人,从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平日里纵然机警,但此刻在毕知府面前,却似为他气度所摄,深恐自己两人失了“方丈”和“监寺”的身份。
大智大师赶忙合十道:“贫僧替老大人带路。”
说完侧身在前引路。
毕知府扶髦微笑,随在两人身后而行,接着是南、邵两位幕友,毕府总管。
四名戈什哈、固小姐和梅香留在达摩殿上,也自留下两人另外两名即随着总管,往大乘禅院而去。
大智、大通领着一行人,穿过一重殿宇,到了一座翠竹环绕的院前。
毕知府抬头看去,但见一道青砖围墙,门额上篆刻:“大乘禅院”四字。
大智大师行近院门,突然停下脚步,回身道:“老大人,且请留步,容贫僧禀明敝师伯,再来迎迓。”
毕知府含笑道:“大师只管请便。”
大智大师又合掌一礼,拖着沉重脚步,进入院去。
不多一回,只见大智大师匆匆走出来,合十躬道:“敝师伯年事已高,不克亲迎,请老大人诸位,入内相见。”
毕知府抬手道:“大师请。”
大智大师道:“贫僧有僭。”说完,当先在前领路。
毕知府和甫、邵两位幕友及大通大师,紧随大智大师身后,进入院门,毕府总管和两名戈什哈,却在院前停了下来。
院中花木清幽,迎面七级石阶上,三面长廊,都围以字雕栏,正中高悬一方朱漆横匾,那是御题的“以证彼岸”四个金字。
大智大师当先走上石阶,毕知府跟着缓步而上。
进入厅门,里面是一座宽敞的暖阁,三面具有落地长窗,张以黄幔。
正中粉壁上,挂着的是一幅“达摩一苇渡江图”,和一付长联。靠壁一张搁几上,放一个古铜小香炉,热着檀香,一入其中,就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楠香气。
这座暖阁,看情形敢情是长者们议事之事,因此宽敞的厅上,只有蒲团,没有椅儿。
此刻居中一个蒲团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灰衲白眉老僧,双目微阖,望去宝相庄严,有如画家们笔下的“无量寿佛”一般,使人油生敬意!
大智大师陪同毕知府进入暖阁,立即停步,低声说道:“老大人,上面这位就是敝师伯。”
他口中的“敝师伯”,正是少林寺九位长老之首的一善大师了。
毕知府肃然起敬,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晚生参见神僧。”
他仅以“晚生”自称,并没有报出自己姓名来。
一善大师缓缓睁开双目,瞧了毕知府一眼,点头道:“你们来了,很好,请坐。”
大智大师连忙低声道:“有屈老大人,只好请在蒲团上坐了。”
原来右侧地上已经放好了三个蒲团,毕知府和南、邵两人依言在蒲团上坐下。
一善大师缓缓抬头,吩咐道:“大通,鸣磐。”
呜磐,乃是召集其他八位长老。除了少林寺发生重大事故,须由九位长老集会议事之外,会见宾客,从无鸣磐召集全体长老之例。
本来纵有贵宾来访,也可在禅房延见,毋须到议事厅来。
大智大师微微一怔,但想到一善大师方才吩咐要在议事厅延见来宾,还要鸣磐召集八位长老,也许因对方是本省大吏,以昭隆重,也就不疑有他。
监寺大通大师望了掌门人一眼,便躬身退下,走到廊下,连击了九下玉磐。
九响磐声,清脆悠长!
就在磐声之中,但见八位灰衲老僧双手合十,分由左右两边,缓步进入大厅,走到上首两排蒲团前面站定。朝中间一善大师躬身一礼,各自坐下。
九位长老这一坐下,暖阁中的气氛,就登时显得严肃起来!
一善大师缓缓说道:“诸位师弟,可知小兄鸣磐把你们招来,有什么事吗?”
左首第一位老僧合十道:“大师兄见召,必有非常之事,小弟恭聆指示。”
一善大师道:“不错,确实是一件非常之事,你们先见过这位施主。”随着话声,用手朝毕知府指指,续道:“据大智师侄的报告,说是有一位新任南阳府尊毕大人要见愚兄,但方才他见到愚兄,即以传音入密,说他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南北帮军师赛诸葛。”
“南北帮军师赛诸葛”,这几个字,听到大智、大通两人耳中字字宛如焦雷,不禁脸色骤变。
大智大师一脸惶恐,慌忙合十躬身道:“弟子一时不察,致受好人蒙蔽,惊动师怕,为了本门尊严,弟子认为该把他们立时逐出寺门,不知师伯意下如何?”
一善大师还未开口,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老僧道:“他假冒官吏,求见师兄,其中必有内情,咱们该问问清楚才是。”
一善大师缓缓他说道:“据他自称,冒名求见愚兄,是为了咱们少林寺将要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巨变……”
八位长老全都面露惊奇,十几道目光,不禁全向冒充南阳知府的赛诸葛投来。
大智大师站在下首,身躯微微一震,躬身道:“大师伯垂察,咱们少林寺二十年来,平静如昔,那有什么巨变?此人满口胡说,故作惊人之言,惑人耳目,必然别具用心,本寺规律素严,此等人实是容他不得,还望大师伯……”
一善大师摆了摆手,道:“老衲自有道理。”
监寺大通大师躬身道:“弟子认为他们冒名而来,应按本寺律条:《江湖中人潜入本寺者,一体擒交持戒院》处理。”
右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