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站在格格身边都不知道扶一把吗?”鄂硕浓眉一皱,迅速走过去抱起雨凝,狠狠地瞪了小离一眼,急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雨凝没有和男子靠得这么近,一时窘得满脸通红,就听鄂硕又转身向那贵妇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让他们把床铺好,再准备些白酒来帮珊瑚敷伤。”
鄂硕福晋似乎是十分地不以为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扯着嗓子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只吃不做的祸害,老爷的吩咐听不到吗?还不快些着,等着老爷拿剑来砍你们吗?”
鄂硕也不理她在背后的指桑骂槐,抬步就走,穿过月亮门,又绕过一座假山,雨凝这才瞧见所小小的院落,不大的庭院里洒扫的十分干净,想来就是董鄂氏的闺房。
“忍着些……阿玛这就拿酒帮你搓了。”鄂硕见雨凝眉头紧皱,以为她是怕痛,忙柔声安慰道。
“阿玛……”雨凝微微一愣,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车祸去世了,而鄂硕现在的眼神,既陌生又亲切,勾起她尘封以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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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簪花解谁语 话起口舌之争(3)
小厮打起帘子,只见房间也不大,一明一暗的格局,明间里摆满了书籍笔墨,竟是间雅致的书房,里间是卧室,垂着雪白的纱帐,又有妆台首饰香炉等女孩儿用的东西。鄂硕小心翼翼地将雨凝放在床上,这时鄂硕福晋领着几个嬷嬷也跟了进来,望着雨凝直撇嘴。
鄂硕将雨凝的裤腿扁起来,伸手指按了按,松了口气道:“只是扭到了筋,好在不妨事,过些天就没事儿了。”
鄂硕福晋见鄂硕关切的神情,不由得哂笑道:“没事儿就好……二格格,你可是老爷的心尖子,命根子,没事儿就好。”
她的语气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雨凝听得直皱眉,只是侧头不理,就听鄂硕沉哼一声道:“若是懒待出来,你就回房去,别在这儿碍人的眼,也别让人碍你的眼。”
鄂硕福晋冷笑道:“哟——老爷这是什么话,我是为二格格松了口气,为二格格开心,为老爷开心,听说老爷为二格格,连刀尖都敢撞,真真是父女情深,偏我的纤云没这福份,病了这些天了,做阿玛的也不去瞧一眼。”
雨凝听到这里隐隐品出味来,原来这女人是吃起自己的醋了,这纤云,想必是董鄂氏的妹妹,名字倒好听,不知人长得什么样。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一个细柔的声音道:“姐姐回来了吗?姐姐,你怎么了?”
雨凝忙转头望去,见个穿着嫩绿棉袍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鄂硕福晋站在她身边,一手揽了她肩柔声道:“你今儿不是还不舒服吗?怎么又出来了,小心受了风……别人不疼咱们,咱们可得自己疼自己。”
纤云忙拉住鄂硕福晋的手急道:“额娘……”
鄂硕福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出言不逊了,尴尬地抿了抿嘴,偏过头去,却又嘟囔道:“本来就是个野种……”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啪”的一声,鄂硕竟一巴掌打过来,她毫无防备,整个身子都站立不稳,哐地倒在妆台上,将台子上的瓷瓶香料都撞到了地上。
众人都呆住了,纤云最先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抱住她,哭道:“额娘……”
鄂硕福晋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连脸颊的痛也感觉不到,只是回头愣愣地望着鄂硕,望着他脸上一触即燃的怒气和眼底深深的忧伤。
“你还是忘不她,哪怕是个野种你也……”鄂硕福晋缓缓地开口,鄂硕见她仍这样说话,忍不住又要挥手打过去,雨凝忙起身拉住了他,企求地喊道:“阿玛……”
“额娘,求您别再说了,您就非要惹阿玛生气,非要让姐姐难过吗?额娘……”纤云见状忙抱住鄂硕福晋恳求道。
“你……”鄂硕痴痴地望着雨凝,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忽然沉沉叹了口气,将扬起的手放下来,扶着雨凝躺好,柔声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唤了你奶娘和小离来侍候你,有什么事儿,让他们找阿玛就是。”
纤云忙道:“姐姐你好生歇着吧,我陪额娘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有,额娘,我们去瞧瞧……”
她说着话硬拉着鄂硕福晋出去了,鄂硕长叹一声,也跟着出去了,雨凝隐隐听到窗外传来鄂硕恼怒的声音:“以后若是再从你嘴里说出一句侮辱珊瑚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房里留着的几个嬷嬷拿热水帮雨凝敷脚踝,雨凝看得出她们眼里的轻蔑和不屑,鄂硕福晋不停骂着的“野种”也言犹在耳,这都是为了什么,雨凝侧头望向墙上镶着的一面铜制刻花镜子,里面映出一张迷惘的俏脸,眉头微皱,却是毫无瑕疵地清丽。
“把镜子给我拿过来。”雨凝忍不住吩咐道,几个嬷嬷对视一眼,无声地撇撇嘴,终究有一个过去拿来了,却是有意无意地向雨凝身上一丢,正打在雨凝腿的关节上,虽不是很疼痛,却让她心里一堵。
镜子擦得极为清透,映出董鄂的容貌,白若凝脂的脂肤上淡淡罩着一层红晕,她生着似颦非颦的笼烟眉,呈着未施黛墨的棕黑色,眉毛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清灵眸子,水似地透亮,却又笼了烟似地柔和;她的鼻子不算顶高,嘴巴不是顶小,但配在一起,却美得让人惊叹。她不是倾国倾城,也不是侵略性的绝艳,而是清灵秀雅,人淡如菊,如诗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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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簪花解谁语 话起口舌之争(4)
雨凝瞧得入了迷,她在现代也算是清秀佳人,但和这董鄂比起来,就不是一倍两倍地自叹不如了。
那边几个嬷嬷见她自己照着镜子没够的样子,忍不住冷笑着低声道:“真真是汉蛮子,瞧那样子……”
雨凝这才想到房里还有这么几个让人厌烦的家伙,她抬头正对上几个嬷嬷投过来轻视的目光,她的脾气本来就不算顶好,这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二格格,还有什么事吗?”一个嬷嬷冷哼着问道。
二格格……
雨凝忽然一愣,积到心头的火气也慢慢压了下去,现在自己不是莫雨凝,而是董鄂氏珊瑚,鄂硕家的二格格,自己既然穿越到了这里,就应该做为董鄂活下去。
历史上的董鄂氏……温柔敦厚,贤良淑德。
雨凝想到这里,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辛苦你们了,下去吧。”
这时小离带了大夫进来,瞧了瞧也只说是扭了筋骨,不妨事的,待大夫走了,雨凝这才有时间旁敲侧击地打听着所发生的事儿。
原来董鄂氏珊瑚嫁与敏郡王家三贝勒为妻,过门不到半年,三贝勒就暴病身亡,按规矩,董鄂氏应该为他守孝三年,但鄂硕实在心疼这个女儿,竟硬是将她从敏郡王府里要了回来。
敏郡王不肯,鄂硕带了人去硬抢,敏郡王便拔剑守在门处不让董鄂氏离开,鄂硕便将自己的脖颈靠上去,厉声道:“今儿要不你杀了我,要不然就收了你的剑。”
这事儿闹的是有点大了,敏郡王虽然没有杀他,但两家也算是闹翻了,敏郡王放出话来,一定要让董鄂氏为三贝勒陪葬。
雨凝一天一点地打听着,总算凑齐了董鄂氏的身世,她知道了鄂硕对董鄂氏的生母念念不忘,鄂硕福晋则一口指骂董鄂氏并非鄂硕的亲生女儿,鄂硕则对自己珍爱无比,视若掌上明珠。
那鄂硕福晋想必是被鄂硕警告过了,自那天后竟再没出现,纤云也没再来过,只鄂硕每天傍晚过来瞧瞧她的伤势,言语间极为爱护。
雨凝借着这伤闭门不出,开始是极不习惯清朝的生活,终究没有淋浴,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整天躺在床上是无所事事,偶尔拿本书瞧瞧,也是晦涩的古文,不是历史典籍就是女则,竟是连本有趣些的戏折子也瞧不见。
穿衣吃饭就不用说了,雨凝弄不清那错综复杂的衣带该怎么解怎么系,也弄不清为什么冬天就不能戴玉簪玉环。乳白色的雪花酪原来不是吃的,而是泡成水喝,有点像酸奶,但更膻一些。
好在小离一片忠心,不但不怀疑,还说是因为姑爷故世,格格太过伤心所至,竟连借口都不用她自己找了。
这些昏天黑地地过了些日子,雨凝总算是勉强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言语间不会有什么大的差池了,伤也好得差不多,有时候也趁了空悄悄到庭院里走走,瞧瞧这真正古色古香的老北京建筑。
这天天不错,阳光难得的明媚,雨凝早早起来了,正自己学着往身上套衣裳,就见帘子一动,小离端着铜盆侧头进来,身上穿着大红撒花的褂子,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瞧过来。
雨凝很喜欢这女孩儿,聪明伶俐不说,难得的是对自己掏心挖肺的好,听她说从前叫草儿,是“自己”以前帮她改的,所谓“离离原上草”,所以叫个小离。
想到这里,雨凝就大大地懊恼自己现在这个名字,董鄂氏长得这么清灵,怎么就叫个这么俗的名字呢?
珊瑚……珊瑚……还翡翠呢……
珊瑚是蒙古很平常得见的名字,本来雨凝也想认了的,但偏偏自己的那个“妹妹”,怯生生楚楚可怜的那个小姑娘,明明她的额娘是正宗满人,怎么也起了个汉人的名字叫纤云。
雨凝心里好奇,便悄悄问了小离,小离去问了旁人才打听到,听嬷嬷讲三格格出世时正流行起汉名,老爷本想找个汉人师爷来拟,当日的正福晋……董鄂的额娘,平日里都是怯生生地寡言少语,那日却站出来拦了,轻轻吐出两个字〃纤云〃,鄂硕略通些几个字,当时就连连称好,立刻唤人去庙里寄了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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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簪花解谁语 话起口舌之争(5)
原来如此……
雨凝一则释然,一则又疑惑,纤云这种名字多见于青楼,因为它源于秦观的《鹊桥仙》,讲的是牛郎织女相思难会。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屋里闲的难受,雨凝忍不住乱七八糟地联想,董鄂的额娘听说是位江南才女,清丽无双,所以才让鄂硕一见倾心,硬是抵住重重压力立为正福晋。但鄂硕终究是个满人,不通汉文,他虽对人家美人一见倾心,想必那美人对他是很难倾下这心的。这名字是否就暗示了,董鄂的额娘心中另有他人?而两人是否正如这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不在朝朝暮暮。
〃格格,您又发什么呆呢?这些日子您真是古古怪怪的,您试试这水凉吗?〃小离拧了手巾把子递到雨凝面前,清脆的京片子像是水滴铜钟,好听得紧。
雨凝把手巾接过来向脸上一盖,闷闷地道:〃我在想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比我的好听多了。〃
小离卟哧笑了,端起铜盆掀起帘子,正要泼水,却一愣,笑道:〃小少爷怎么来了……太太知道,怕是要骂的。〃
门外响起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和小离一问一答地对话,那男孩讲的是汉话,带了些满语口音,雨凝在学校专门学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