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与轮回:中国商业记忆(1950－2012)- 第2节

　　　　新中国成立初期，像纺织业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造就了中国整整30年的核心竞争力。但是站在历史和未来的角度来看，我们又该有怎样的评判？中国工业基础薄弱时，需要以低劳动力成本的行业为切入点，这是发展的必然。只是，很不幸，“劳动密集”在造就一个制造大国的同时也削弱了国家的创造力。

　　　　近代中国的私营企业随着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也开始了长达20年的商业“潜水”。此间，北京和上海这两个最具代表性的城市分别出现了两个标志性人物：北京的同仁堂第十三代传人乐松生和上海的民族资本家荣毅仁。他们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社会资本，老字号企业和现代民族企业以这样一种在阵痛中顺应潮流的方式完成了蜕变。

　　　　政治狂热的年代，经济政策完完全全如同一件易碎的“附属物”，地位尴尬而往往不得要领。比如，“人民公社”就是领导人单凭想象和喜好而对农村经济运行进行政治干预的产物，它曲解了经济规律，违背了国情现状，造成了天大的灾难。然而，却有人因此得福，甚至于当上了国家副总理，一举进入权力中心。

　　　　民族渴望复兴，这个国家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于是，解放卡车的诞生被当做重大事件载入史册，进入中学课本。一辆汽车何以被当做一个国家的精神图腾？因为没有什么能比汽车工业的成就更让领袖和民众感到荣光和充满力量。于是，我们不惜篇幅，用了两个章节，去追忆中国第一代造车人，希望他们当初的精神能给今天仍落后世界不知几载的中国汽车业以历史的启发和思考。
自序　历史不会撒谎（4）
　　　　再往下看，从工业到企业，两者有不一样的开头，注定有不一样的结尾。两者在息息相关的交叉蔓延中变得面目全非，很难让人看透彻。不幸的是，保持清醒的知识分子在这个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也经受着严酷的洗礼。新中国成立前夕，年轻的经济学博士张培刚放弃了联合国月薪600美元的职务，辗转回国。然而，以后近30年人生的曲折与困顿，让他始料不及。他的博士论文《农业与工业化》在国外被当做教科书，而在国内却饱受批判。农业与工业的关系、人口和地理对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影响，诸如此类的理性分析被生生打断。另一位提出人口理论，认为应该限制人口的学者马寅初则遭到了历时10年的错误批判。再后来，就有了中国的人口大爆炸、农业歉收和经济大萧条。

　　　　他们被无端耗费了太多时间，壮志未酬。经历过那么多的风云变幻，站在当代历史舞台中的我们，理应保持一分冷静，尽量客观地看待正在上演和即将谢幕的历史。

　　　　四

　　　　新中国60多年的经济史，经历了太多的辛酸荣辱，融入了太多的冷暖变故。其间，有荒唐，有谬误，而更多的却是震撼与惋惜。以至于在忙碌的写作过程中，我们时常会不约而同地陷入同样的沉思——人类文明产生于河流之畔，大概不只是物质上的需要使然。

　　　　其实，整个人类的历史与精神也浸透在时间的河流之中。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太多太多的故事和线索慢慢地从水底浮上来，随波逐流之后，再沉下去。

　　　　记得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中写道：“你的心当是在大海洋上翻腾。那里有张着巨帆的轮船，如同洪波大浪上的豪商巨贾，或者海上的华彩楼阁，当它们挥舞着翅膀飞过时，众小艇弯腰齐致敬。”那么，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究竟有多少人曾经内心“翻腾”，却终究在如“滔天巨浪”的命运面前不堪一击，乃至无始无终？

　　　　现在，就请跟我们回溯历史，把那些在时光洪流中浮沉的人物和事件打捞上岸，加以还原……
前言　1949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1）
　　　　前言1949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毛泽东《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1949年，凌晨，南京城。

　　　　解放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占领了长江路292号蒋介石官邸——总统府。

　　　　从此，一个旧时代被埋葬，新时代的大幕拉开……

　　　　马克思说过：“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有自己的大人物，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它就要把他们创造出来。”在中国，1949年，伟大的人站在历史的节点上，集体翻开新的一页，为中国树立了坚定不移的坐标。

　　　　1949年，是你的，我的，他的……是整个中华民族的。6米6花6在6线6书6库6 ；Book。MihuA。net

　　　　1949年10月1日，举世瞩目的开国大典上，毛泽东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今天成立了”，全国沸腾，为这伟大时代的开启而载歌载舞。

　　　　在这一年，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将变为真正的社会主义独立国家，迎来统一的、民主的和平局面。时空的瞬间转折势必会带来一场巨变。中国在世界重拾尊严，并有了社会主义的鲜红底色。

　　　　我们以战争与革命这种彻底的方式结束了旧时代的苦难，开启了一扇民族复兴的时代之门，历史的笔锋变得气势磅礴且意气风发。

　　　　新时代的来临，是一个复合命题，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外交，都是划时代的开始，都站在新的起跑线上跃跃欲试。某种程度上，新中国的商业史，亦发端于此。

　　　　我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在历史的进程中，我们有时候会走上一条光明而催人奋进的道路，比如改革开放。但是，历史的过程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它需要积蓄和凝聚。如果没有若干段非瞬间的时间延伸，就无法迸发出划开时代苍穹的瞬间。因而，谈及中国的商业发展，绝对无法忽视1949年新纪元的意义。

　　　　1949年，中华民族站立起来，这对于中国经济史或商业史的意义举足轻重。
前言　1949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2）
　　　　商业发展嵌入社会，不管是民间草根不动声色的披荆斩棘，还是高层大张旗鼓的经济变革，都离不开社会的土壤。因此，政治是否稳定，文化是否开放，商业主体即参与者是否拥有足够的从商特质，都决定着中国商业的发展脉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建立及中华民族当家做主是中国商业得以发端，并不断积蓄力量的宏观前提。

　　　　历史具有延续性，说1949年的中国是一个“无商时代”未免太过夸大其辞，但正如美国学者费正清在《剑桥中国史》中的断言，“在中国这部历史长剧的发展中，中国商人阶级，没有占据显要位置。它只是一个配角——也许有几句台词——听命于帝王、官僚、外交官、将军、宣传家和党魁的摆布”。新中国的成立，为后来商人逐渐从边缘走向主流、从跑龙套到但任主角、从“无商不奸”的社会认同到“为富也仁”的同理心，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7米7花7在7线7书7库7 ；BOOk。Mihua。NeT

　　　　记忆逐渐被淡化与抽象化，昔日的残酷也被轻易地过滤，年青一代或许难对此有深刻理解。然而，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在旧中国，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主义三座大山压在“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中国商业身上。中国的商人们即使再顽强、再坚韧、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也无法从容游走于三重压迫的夹缝中，或者刚有星星之火就被无情扑灭，或者侥幸起家，发展起来也步履维艰。商业的萌芽，在风雨飘摇的大背景下，显得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官僚垄断资本耀武扬威、巧取豪夺，民族资本备受打压；帝国主义列强把一个个不平等条约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甚至连中国海关的行政管理权和关税收支权都掌握在外国人的手里。

　　　　毛泽东在《将革命进行到底》一文中曾这样说：“使中华民族来一个大翻身，由半殖民地变为真正的独立国，使中国人民来一个大解放，将自己头上的封建的压迫和官僚资本（即中国的垄断资本）的压迫一起掀掉，并由此造成统一的民主的和平局面，造成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国的先决条件，造成由人剥削人的社会向着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可能性。”中华人民共和国独立，官僚资本销声匿迹，帝国主义的资本掠夺戛然而止，这为中国商业的发展提供了稳定的政治环境，有利于商业规则的建立和实现公正的资源分配。如果没有新中国成立这样开天辟地的政治事件，中国商业的发展仍然难以为继。

　　　　良好、稳定的政治环境，仅是中国商业发展不可或缺的大前提，整个中华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的空前提高才是促进商业发展最重要的因素。一个备受欺压凌辱的国度可能会产生一大批前赴后继为国家崛起赴汤蹈火的英雄，但却很难造就大批商业精英。因为，以生产的方式把资源转化为生产力，往往是以和平为最基本的前提。

　　　　人能弘“道”，需要条件；弘“商道”，更需要条件。
前言　1949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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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建王朝及“蒋氏王朝”惧外、崇外，甚至在政治、经济上唯帝国主义马首是瞻，上层的消极态度必然会影响到人们乃至整个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信仰和理想变得支离破碎。商业要得到发展，就离不开参与者的良性软资源——自尊、自信、智慧、有魄力、有激情、有理想，而旧中国屏蔽了中华民族这些曾有的优秀特质。1949年，过去的精神积弊一扫而光，正如毛泽东所说，“中国的命运已经操在人民自己手里，中国就将如太阳升起在东方那样，以自己的辉煌的光焰普照大地”。中华民族被压抑的优秀特质再次迸发，中华民族有了自尊心、自信心，也有了理想。中华民族的理想是暖色的，饱含激情，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中国商业也将在激荡中前行。

　　　　1949年，我们有了新的选择。我们用革命这一暴力方式追求整个民族的自由与幸福。不过，当我们站在废墟上，在这个火热的、令人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却不能用暴力的方式重建家园。

　　　　这年年初，美国国务院发表了艾奇逊国务卿给杜鲁门总统的信，艾奇逊在信中说：“中国人口在18、19世纪里增加了两倍，吃饭是每一个中国政府必然碰到的问题，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个政府使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毛泽东作出了反驳，“我们相信革命能改变一切，一个人口众多，物产丰富，生活优裕，文化昌盛的新中国，不要很久就可到来，一切悲观论调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的确，旧中国留下了一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百废待兴：1949年，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是美国1800年的16。6％、1900年的5。2％、1949年的2％；钢产量是英国的0。9％、法国的1。8％、日本的3。2％、美国的0。18％；中国铁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