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很多游客也好奇地加入到了其中。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我突然找不到小杨了,后来才发现他早已混进了跳舞的人群里,还对着我大喊:“赶紧过来一起跳呀。”这一喊不要紧,两个摩梭男青年霎时间走到了我面前,本来我还想羞涩地婉言拒绝,哪知他们根本不搭理我,一人架一只胳膊就把我拉到队伍里了。
我开始生涩地学着他们的步伐,一时跳得晕头转向。突然,我被人抠了一下手心,我猛然一惊,悄悄瞟了一眼抠我手心的摩梭男子,他面朝前方笑意盎然,完全没有看我。我想起了来时司机和我说的话,一直提醒自己不能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抠了回去。结果那人又连续抠了我几次,直到一曲结束。我喊过来小杨,紧张地说了经过,结果小杨大笑说,几乎每个游客都会被抠手心的,只是个形式罢了,已经没有其他意思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后来但凡遇到抠我手心的人,我都要恶作剧一般地抠回去,这下就轮到被我抠的人心慌意乱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当时接待我们的小杨就是杨二车娜姆的弟弟。
后来我问过一个在泸沽湖待了两年的背包客,这里有什么可值得留下的。他说:“我来的时候,这里人少,安静,够自然,有时早上被虫鸣鸟叫惊醒,都会恍若住在仙境。”我问:“后来为什么又离开?”他说:“我们不能太贪婪,美的东西会让人丧失追寻的动力,于是我在快要丧失动力的时候离开了,世界太大,我们还会找到另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地方。”
人生和旅途一样,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目的地需要到达。因为,美好不止一处。
2005年5月丽江
No。5 总有一个客栈适合你(1)
“房间里有卫生间吗?”
“没有!”
“有电视可以看吗?”
“没有!”
“那有电脑可以上网吗?”
“没有!”
“那WIFI总有吧?”
“没有!”
……
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茶桌上的一把紫砂壶,不紧不慢地在我面前说出四个“没有”,根本没一点挽留的意思。我甚至有些恶作剧地想,如果后面再加个问题,“这房间有没有价格呢”,他会不会是同样的答案呢?
一般来说,这样的客栈我基本就应该抛之于空气之中了,装备这么落后的客栈算是丽江古城里的奇葩了。
丽江是个不好混的江湖。客栈两步一家三步一堆,密密麻麻地覆盖于整个古镇之中,就算是到了旺季,随便抬腿一进也能找到房间住,当然可能会贵得让你想骂大爷。但至少来说,不会找不着住的地方。所以就选择客栈而言,有很多的备选对象,你可以挑剔别人院子里摆放不科学的花盆,也可以嫌弃狗狗到处拉屎的味道,更可以因为某种气场和你不合而扭头就走。对,您可以很跩,因为满大街都是客栈,因为您是上帝。o米o花o在o线o书o库o ;book。mihua。NeT
可是,我这个上帝在经历了四个斩钉截铁的“没有”以后,居然没有垂头丧气,反而鬼使神差、缺乏理智地决定就要住在这里了。这位“没有”先生倒是有点儿吃惊,愣了一下说:“好的,我明天在桥头接你。”态度依然平淡。
据科学分析,人的脑神经分为十二对,分别是嗅、视、动眼、滑车、外展、舌下、副、迷走、三叉、面、听、舌咽。我估计当时自己这所有的神经都跳出了三界外,错乱了位置,因为这完全不符合正常的逻辑。这样错乱的现象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次,去饭堂里打饭,问师傅,有馒头吗?有!有油条吗?有!好的,给我来二两水饺。差点儿没把师傅的腰给闪了。
2005年的初夏,我取道攀枝花坐汽车进入丽江。
老式的班车是那种九十度直角的硬板座位,刚开始还没有什么问题,过了三个小时,就开始各种肌肉骨头疼。沿途一水儿的“Z”字形路,整车的人都被甩得朝同一个方向摇来摆去,整个视线就跟相机对不上焦一样,基本处于游离状态。
旁边的大姐先是从坐立改为匍匐,然后从匍匐变为蜷缩,最后翻着白眼,各种难受。我从包里翻出一个橘子递给她,她仅用了0。1秒的时间看了看我,转头就用最快的速度推开窗户淋漓尽致地泉涌起来。就算是我这样久经磨炼从来不晕车的人,也开始有点儿把持不住了,正当胸口开始翻云覆雨地酝酿着一股巨大的暖流时,丽江已经近在眼前了。
颠簸了八个多小时,到达丽江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早已经没有了事先设想的那种兴奋状态,晕晕乎乎地下了车,又晕晕乎乎地走进了古镇,然后晕晕乎乎地找了一家叫“茂源”的客栈。人实在难受,饭也没吃,找好房间,倒头就睡着了。所有事先憧憬好的夜间活动都统统扔进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在丽江温暖的阳光下醒来,在床上就开始酝酿各种浪漫且伟大的情绪。自认为还算是个有情调的文艺小青年,心里没点儿装酷耍忧郁,没点儿浪漫的花花肠子,还真不算正常。如果你从小就保持谦虚谨慎的优良传统,那还真不是这里的菜。迫不及待地洗漱穿戴,花枝招展地出门了。
茂源客栈是个典型的纳西四合院,算是古城里装修比较精致的客栈。木制楼阁,雕刻着图腾的木门,颜色艳丽的红色油漆,看上去都像是不久前才装修过的。院子里有葱郁的花草,一条瞎了一只眼睛的京巴狗安静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任凭再怎么吵闹,它也只是缓慢地抬起眼皮,毫无情绪地瞄你一眼,一副爱谁谁的模样。有旅客在摇椅上躺着看书,也有人在阳光下整理背包和装备。这幅柔软的景象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就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客栈。所谓的气场不合之说,放在这里最恰当不过了。
No。5 总有一个客栈适合你(2)
于是漫无目的地溜达,沿着百岁桥的一条窄窄的小路一直走了上去。那时的丽江还没有现在繁盛,商铺不如现在密集,人也不如现在多,这条小路特别安静,只有哗哗流淌的河水声,我逆流而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没有”先生的客栈里。于是出现了刚开始的那一幕对话。
这是个原生态的客栈,几乎没有翻新过。院子里就只有一棵长得不太精神的小树,树下有一个木质的大桌子,院子周围的墙壁上写着潦草的古诗,绿色的苔藓和墙缝里的荒草都快遮蔽了其中的字迹,有着简单而古朴的气息。院子里的两条狗显然比它们的主人要热情很多,围在我身边不停地摇着尾巴,嗷嗷地小声呻吟。
这位“没有”先生,便是自称遇树就发疯、风流鼻涕淌的老常。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我和这个家伙的友情从那年的初夏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后来我告诉他:“如果不是正好我走进院子的时候你的破音响里放着卡百利的那首‘dyinginthesun’,如果不是正好我鼻炎没发作闻到了院子里青草的气息,如果不是正好在吱吱嘎嘎的木楼上看见了一只慵懒的壁虎,如果不是正好你那条叫‘猪头’的狗给了我一个难以忘怀的笑脸,我又怎么会选择你这个既没情调也没设备的客栈呢?”
然而谁又能说得清,这些是不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呢?
待在丽江的大半个月时间里,几乎就没有出门逛街。整日蜗居在老常的百岁坊,看看书喝喝茶听听音乐,更多的时候是和院子里的人胡乱侃大山。东北人、广东人、湖北人、浙江人、上海人、福建人,直到后来和三个泰国来的老太太说着不足十个单词的英语时,我发现自己的口音已经分不清南北东西了。
清晨,小妹会在楼下叫:“点子姐姐去买菜吗?”我爬起来脸也不洗就跟着她一起去菜市场了。我俩迎着朝阳手牵手走过木府前面的小巷,进入菜场,我总会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蹩脚地学着小妹的云南话和别人讲价,小妹捂着嘴在我身后笑得浑身颤抖。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菜铺的老板都认识我了,一见我就摇手说“少不了少不了”。在厨房里,我更是把自己在上海积攒的那些手艺全都抖了出来,活脱脱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楷模形象。有时,不明真相的客人会悄悄问我:“这么辛苦一个月能赚多少啊?”我佯装可怜,说:“不赚还倒贴房费的。”
客栈的二楼有个位置可以发呆望天,特别惬意,我每次特别文艺地摆好范儿准备酝酿各种浪漫美好的情绪时,就会听见追魂夺命声:“点子点子,狗要跑出去了,点子点子,烧的水开了,点子点子……”
老常去外面溜达骗别人好茶喝的时候,我就成了看家护院的小秘,帮着接待客人,还要招呼那两条整天都想往外跑的狗。有的时候客房太满,老常说你愿意换个地方去楼口夹缝的房间凑合一晚吗?我就屁颠屁颠地扛着背包进去了。有一天,我无不惆怅地说自己已经沦落为被剥削压迫的小妹了。老常喝一口茶,嘴角一斜,说:“嘿,这待遇一般人还真享受不了。”我心里藏着坏,嗓子里哼哼两声,恶狠狠地撕开了老常存了很久都舍不得喝的好茶,院子里立马出现鬼哭狼嚎的声响。
回来以后,朋友问:“你去那儿了吗?”
“没有!”
“你去这儿了吗?”
“没有!”
“那你去丽江干吗了?”
“晒太阳、买菜、做饭、看狗、护院。”
朋友头上立马三条黑线。
瞧,我也快成“没有”姑娘了。这毛病还带传染的。
2011年还是一样的初夏,因为要修改一些书稿,我又去了丽江,去了百岁坊。
客栈还在,只是岁月流逝使它已经变成了新的模样,当年我提出的那些要求都已完善,院子里有了雅致的情调,但少了曾经的质朴。老常也还在,还是风采依然说话带损的小样儿,只是他不再说“没有”了,而是说“这个绝对可以有”。狗狗也还在,只是剩下一条了,听说另外那条叫“狐狸”的大狗出门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可能对它来说,这里并不是适合它的地方。也许它和我一样,喜欢曾经的那个院子。
老常说:“院子虽然变了,但我还是以前的我。你来,再晚我都去接你;你走,再早我都去送你。”
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对吧。
我很少会为别人推荐丽江的客栈,因为觉得适合自己的一定都是自己去寻找的。那是一个美好的过程,它牵引我们,寻找,达到,获得。那样你便不会把它当作一场纯粹的旅行,而是真正在与它靠近。
相信我,在丽江,总有一个客栈是你的菜。
No。6 喝醉一次又何妨(1)
十米十花十在十线十书十库十 ;BOOk。mIhUA。NeT
2005年11月?凤凰
我老是觉得自己的性格里有缺陷,可是却不清楚,它到底是源于我幼小性格形成时的环境,还是因为那场差不多置我于死地的情感。虽然对生活并不绝望,但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