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绳枪比起燧发枪来,它的射击步骤就要复杂得多,大约有倒药、装药、压火、装弹、装火绳等几步,熟练的射手平时不过是一分钟一发,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火铳手,到了战场上。手忙脚乱的,能两分钟射出一发就算好了。前排的火铳兵军官们连踢带打的命令火铳兵们将子药装填完毕,刚刚装填完毕,远处尘头大起。烟尘之中夹杂着喊杀声和哭嚎声。
正是西营和曹营的农民军前锋杀到了。
用麻绳侵泡在黄蜡之中加工制成的火绳,缓缓的燃烧着,发出阵阵轻微的硫磺味道,火铳手们紧张的看着远处策马奔来的流寇们,额头、脸颊上不由得冒出阵阵汗珠。第一排火铳兵举起手中的火铳死死的盯住了对面的流寇,后面四排的火铳兵们则是手持火铳立在后面,等待着军官们发出的射击命令。他们小心地看着手上的火绳,防止它烧完或是熄灭。
一路势如破竹杀来的农民军前锋,对着眼前这支队伍也颇为奇怪,仗打倒了这个程度,各部官军见到他们西营和曹营的旗号,无不是望风而逃退避三舍,如今却有这样不怕死的军队堵在路口,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稍稍停顿了一下,为首的一名身披红袍的头目用安塞口音吆喝了,千余名农民军骑兵一齐催动胯下战马,往模范旅的军阵扑来。
蹄声如雷,西营将士的呐喊声响彻云霄,眼见冲在前面的骑兵己经冲进了七十步之内,几个火铳兵的双手在这初冬的天气里竟然满是汗水,几乎要丢掉手中火铳转身便逃,就在这时,身后的中军响起一阵尖利刺耳的铜号声。
“开火!”
一时间,火铳的射击声如同千百个霹雷在人们耳边炸响。站立在前排的三百余名火铳兵,扣动手中扳机,龙头落下,火绳引燃了引药,火铳铳口喷射出了大量的火光与烟雾。
十几个冲在前面,准备用手中长刀和短枪给这群不长眼的家伙上一课的农民军骑兵,瞬间被迎面密集飞来的弹丸打得身体上迸出十几道血箭,当即栽落马下。同样被打落马下的,更有数十名跟在他们身后的骑手,运气稍微好一些,只是被弹丸击中了身体或是胯下战马,不幸的是,人马倒地之后,转眼便被身后蜂拥而至的马蹄踩踏成为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分辨不出那个是哪个。
倒卧在地的人马身体,成为了阻碍战马奔驰的障碍物,让后面的战马和骑手无法将速度提升起来。少不得在这几步的范围内做稍事调整。
这样的机会,模范旅的那些军官可是绝对不能放过!
“开火!”
立时第一层火铳手退下,快速地给自己的火绳枪装填弹药,准备下一轮发射。
第二排火铳手上前,瞄准了在七十步与六十步之间,被死人死马绊住了速度的西营骑兵。
又是一轮齐射,除了有几支火铳哑火外,三百余支的火铳一齐向那些正在奋力冲来的西营骑兵发射出弹丸。
白色烟雾后面传来一片惨绝人寰的惨叫声,这次的战果,比起方才来要大得多!
经过两排火铳的射击,此时人们眼前满是弥漫的白烟,视线完全被烟雾所阻隔,刀盾兵和长枪兵们在军官们的吆喝声中快速在火铳兵阵前列队随时准备迎敌。
各队的火铳兵在各自军官的口令声中,纷纷停了下来,将打空了子药的火铳上肩,静静的等待着察看战果。
呛人的硝烟味渐渐被寒风吹散,四处飘扬,风中夹着一股鲜血的腥甜味。在冬日川东地区难得的阳光下,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终于看清楚了,策马冲进火铳五十步距离的西营骑兵,有二百五六十个被两轮密集的弹雨打翻在地。也有从马失前蹄的战马背上被摔下来的骑手。很多人身上血肉模糊的,只是滚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长枪兵掩护刀盾兵上前!砍人头!收战马!”
看到西营的人马有逃走的趋势。吴标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冷的发布了新得军令。
两哨长枪兵欢呼呐喊着掩护一哨刀盾兵缓缓的向刚才的战场压了过去,还在战场上踌躇着是应该前进还是后退的七八百名西营骑兵,见到这股人马杀了过来。略微迟疑了一下,立刻一声发喊,拨转马头往来路上逃去!
“大人,战果统计出来了。”
一个营官策马飞奔而回,向吴标禀告此战的战果。
“斩首一百二十又四级,俘获流寇一百令二人。缴获战马二十二匹,击伤击毙战马六十七匹。缴获刀枪盔甲一批。”
“告诉伙房。把马肉炖了,大伙敞开了吃一顿。刀枪盔甲什么的收起来。那些俘虏监管好,若是有异动,立刻斩首!”
此时己近中午。各营的司务长领着一群充当辅兵和苦力的川军官兵将打死打伤的六十七匹战马抬运回去,立时迫不及待的生火造饭,这个临时的营盘之中几十个炊事车立刻升起了阵阵炊烟,随风飘来了一阵阵饭菜及肉食的香味。
营中各处不时腾起阵阵欢笑,广东话和四川话混合在一处。几十个川军官兵充当的苦力辅兵端起手中热腾腾的饭菜,看着碗中鲜美的肉汤,大块的马肉,很多人不由得暗自羡慕,“怪不得人家能够有那么好的待遇,人家能打仗啊!”
在旅部中军大帐内,吴标和几个团长、营官围坐帐中,没有人说话,只管狼吞虎咽,帐内传出一片巨大的咀嚼声。
人们或是手中抓着肥腻巨大的肉块,只管张开血盆大口猛力吞嚼,恨自己吃得太慢。
正在众人吃得兴高采烈之际,忽然见桌上摆列的盘碗之中微微有汤汁溅出,众人起初还以为是亲兵不曾将餐具摆放好的缘故,也懒得理会。不料,紧接着更是杯盘微微颤动起来,筷子也随着节奏掉到了地上。这时,忽听帐外警报声不绝,一个亲兵头目冲进大帐,神色略有些惊慌对吴标禀报道:“旅长!北面梁山县城方向数里有大股流贼精骑,正朝我军营地疾驰而来。”
吴标也不多说话,领着手下人上了临时搭起的简易望楼眺望,借助望远镜的帮助,人们很容易的便看到,从北面沿着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边隐隐有一大股烟尘往这边疾驰而来。
“看看各营的兄弟们都吃好了吗?”
“旅长,兄弟们都吃好了!”
“那告诉兄弟们,吃饱了就准备活动活动,有人送晚饭的菜来了!”
吴标的话,让模范旅的军官们心情放松了不少,对嘛!在咱们面前,流贼的队伍就是来得再多,也就是来送菜的!
在大地发出的阵阵震颤之中,烟尘越来越近,终于众人看到一大片旗帜飞舞而来。旗帜下面,满是盔明甲亮的西营骑士,隐隐可见各人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扬。各色旗帜组成的海洋中,还有一杆格外巨大的帅旗被强劲凛冽的寒风扯的平平展展,黄色月光之中一个斗大的张字如鹤立鸡群般的醒目。
正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亲自到了!
随同张献忠一道前来的都是他西营的老营精锐,四个养子、马元利白文选等四个大将到了一半,只有张定国和张文秀冯双礼等人不曾看到旗帜,想来是留守老营了。
吴标在二三百步的距离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西营将士的相貌和打扮,从他们骄横与满带杀气的神情,到他们盔上被风吹散的红缨,甚至是南中甲上兵器造成的划痕、凹陷,棉甲上缀铜铁泡钉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湿冷的天气里,数十里的狂奔,他们与胯下的马匹都是不时吐出浓浓的白气。
一些老营精兵开始在模范旅的营地外围出没,这些人个个身材粗壮,马术娴熟,他们狂声大笑,绕着营地的几十步外奔驰,时不时还朝营内射来箭矢。
“把我们的马队放出去,把这群流贼赶远一点!”
模范旅的几百骑兵杀出营门,与西营的这群游骑打在一处。
这些骑兵胯下战马大多为四川出产的川马,身体矮小,与西营骑兵多少年来积累的战马相比自然是落于下风。而且,马队的技艺也比西营精骑的技艺差了许多。但是,胜在战术。模范旅的骑兵战术脱胎于南粤军,都是以数个来对付一个,这样一来,刚才还在模范旅营门外耀武扬威的几十个老营精骑,便在张献忠眼前被纷纷斩落马下。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川中乱战(下)
一阵阵激烈的战鼓声中,曹操的心腹将领杨承祖部下的一千兵马各执刀枪冲了上去。
在他们冲锋队列的不远处,弓箭和火铳射不到的一座小丘之上,张献忠、罗汝才、张可旺、张定国、王龙等两家的将帅各自勒马观战。
两家的主帅都亲临前敌督战,自然曹营的兵马不敢怠慢,拼命挥动手中刀枪与白杆兵杀在一处。
那白杆兵的枪术也是多少年来在战场上和山林之中狩猎积累锤炼出来的,虽然不像戚家军枪术那样要在二十步外擂鼓瞬间刺中对手目、喉、心、腰、足五孔才算合格,但是数十杆丧门枪猬集在一处,群枪刺来刺去,在这狭窄、陡峭的山地作战,着实令曹营兵马很是吃了些亏。
锋利的丧门枪头不停的饱饮着滚烫的鲜血,将一滴滴的血珠摔得四面八方都是。当日在秦淮河边的马游击,此时已经是升为参将,督率着这三四千人在山道上堵截曹营的冲击。
曹营从早上开始连续两次的千人规模冲锋,都以丢下了上百具死尸和百余人挂彩而收场,却无形之中助长了白杆兵的士气。
那些斩杀了农民军将士的白杆兵们,很有上古美德的平分了死在自己阵前的农民军士兵身上的财物、衣服和盔甲兵器,并且分了杀贼的赏银。一个个抱着手中的白蜡杆子长枪咧着嘴巴只管笑。
“龟儿子们!都高兴吧?好生的打!再大干一天,都督大人说了,咱们的友军就都到了。到那个时候,只怕你们腰包不够宽大,装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参将大人!咱不打算要银子行不行?咱听说流贼营里好东西不少,咱们只要那些好东西行不行?”
“老子日你个先人嘞!你拿着银子。什么不能弄来?田老四!你不是一直想给家里添一套铁质犁头?打完这一仗,我姓马的替你去找贺大掌柜,无论如何也给你弄一套回来!”
满是川东口音的叫骂声中,杨承祖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胳膊上被丧门枪的枪头挑去了臂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住的向下淌血。
山道上,千余名曹营士兵被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两路白杆兵和正面山道上的白杆兵三路夹攻。打得又一次丢下了百余具尸体几十名伤号和一地的刀枪器械狼狈的逃了回来。
“末将无能!请大帅责罚!”
杨承祖垂头丧气的跪倒在曹操马前低声请罪。
“我们都看到了。这事怨不得你!下去包裹伤口!吃点东西。”
曹操倒是和颜悦色的劝慰了杨承祖几句,命自己的亲兵把杨承祖架下去看伤口,包扎上药不提。
“老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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