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三发子铳发射之后,必须要冷却一刻,防止子铳过热,一来射程不远,二来担心炸膛等变故发生。”
“老麦!”一旁的梁宽笑嘻嘻的开了口。
“方才听了你的法子,受你的启发,我也有了一个办法,是在你的法子上做了一点改进。”
梁宽的办法其实就是更加简单。
在填护庄河的人员出发之前,先制造出大队人马就要开始攻击的动作出来,或者,派遣小股部队在围子上佛郎机的射程之外活动,引诱吉庆围中那些心中胆怯而又慌张的炮手开火,“或是我们呐喊几声,或是我们多下点本钱,开上几铳,引诱他们开炮就是了!”
“就算是不能让他们的火炮炸裂,多消耗些他们的火药和子铳也是好的!”
麦天生朝着梁宽的胸膛上狠劲的擂了一拳,“梁宽!你个衰仔!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
“不管缺不缺德,能够让对手吃瘪就是好办法!”
陈天华给众人的议论做了最后的拍板。
“一、各营回去,马上修筑营寨工事炮位。天黑之前要完成防御工事的修建。二、抽调部队在吉庆围四周进行活动,引诱围子上的炮火开火!一来可以摸清吉庆围上的炮火实力。二来,就如你们所说的哦,让他们多消耗些火药也是好的!”
这个战术,数月后被远在福建漳浦的茅元仪知晓,因为辽东军哗变,而被朝中党争对手抓到了借口贬到此地担任守备的茅元仪,每日里便依靠杯中物来消遣排解一下心情。
“想不到,这群南蛮。也学会了北方建奴的招数!用空铳、虚炮诱我,待我军弹药发射之后,便或是以铁骑突击,或是以铳炮轰击我军!”
这样的战术,在辽东、在几次三番的建奴进关劫掠过程之中,都被运用在两军对垒的过程中。虽然很是俗套,但是却屡试不爽。每当两军临敌。或是派遣游骑兵放箭诱敌,或是令汉军上前,发射火器引诱明军开火,而明军开火之后,则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让枪炮冷却和重新装填弹药,在这段时间里。建奴便会或是施放枪炮,或是以铁骑冲阵。
号称明朝最精锐的部队,所谓的辽东铁骑,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战场纪律在这样的战术面前都无法承受,区区的而一个宗族围寨。又如何能够抵御的住?想到此处,茅元仪便心安理得了。端起满满的一杯酒,“好酒!”
这一夜,吉庆围的人们就是在紧张和恐惧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围子墙外,不时的有人或是高声出言恫吓,或是东一铳西一铳的开火。起初人们还开炮开铳还击,但是经过几次虚惊一场后,人们的心理和精神状态也变得疲沓了,你在护庄河外面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
好!零星的骚扰你不搭理我!那么,哨级规模的呐喊出动便开始了。
在吉庆围外面驻扎的各营,除了负责督率民夫在那里修筑营区、炮位的部队之外,又在各营中抽调一哨人马,轮番的担任对吉庆围四面进行骚扰的任务。
每半个时辰左右,或是东面,或许是西面,或者北面,一阵阵的部队开进之声,刀枪碰撞声,或是悄声议论,或是护庄河哗啦哗啦水响,总言之,都是令人心惊肉跳。
而其他的那五个围子,什么南围北围新围,则是遭到了另外一种形式的攻击。
“租子减到二成五,利钱不过一分半!”
“祠堂账目要公开!”
“祠堂公产收入,全族共享共有!”
“官绅一体纳粮当差!”
“摊派捐税,应该按照财产来!”
类似的口号声,伴随着敲锣打鼓,在深沉的夜色中,被送得很远。
灯火通明之中,陈天华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营垒,满意的点点头。“营垒筑成之后,让兄弟们睡上两个时辰,然后开饭!饭后各营出动!”
天色破晓之时,几匹快马,急匆匆的从新安县城方向飞也似的冲了过来。马上的骑者打量了一下那黑压压的营盘,在吉庆围四周密布的炮位,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这群狗贼,动作倒是真快!”
“七爷,我们怎么办?还进围子吗?”
“混账话!”邓七挥动手中的鞭子在那人的头上竹盔顶狠敲了一下,“当然要进去,有卵子的,就和老子一道从围子外面的空隙冲进去,给太爷报信!”
围子外面,灯火通明,如同正月十五的灯会一般。在一些通道附近,用木柴点起来了不少的火堆,为往来人们照路。
火星迸溅之中,邓七的几匹快马沿着为各营出击预留的通道冲到了围子外的护庄河边。
“什么!有四个人乘马冲进了包围圈?!”
中军大帐里,陈天华第一时间得到了执勤哨官的报告。
“是!这四个人应该是去往各处求援的信使,乘着我军两支巡逻分队的间隙冲到了围子边上,围子上的人们立刻放下了吊桥,接应他们进了围子!”
四个人进去,对于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变化,至多将外面的情形报给里面的主事人知道。也许。那些坏消息还会更加影响他们的民心和士气!
“什么?邬文明那厮收了我们的银子,却不肯前来调解?连出城都不肯?”
围子里。邓元勋老太爷如同最后一点的精气神被人无情的夺走,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那贼厮鸟收了我们两万银子,却是只说如今县城周围也不安稳,他唯恐县城有失,不敢轻易离开,只是写了一份书信叫孙儿带回交给南中军的头领。让我们或是交给南中军的头领与他们和谈,或是暂避锋芒。到县城之中去。”
“屁话!咱们这一家老小,如何能够从万军包围中突围而出?!”
“看来,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邓老太爷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封书信,他把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寄托在知县大人的面子上了。
“去!取我的衣袍来!另外,派人准备香案,三牲。”
抚摸着那举人的衣袍服色,邓老太爷一脸的决绝。“小七,记住了,这衣冠,便是阿公死后的寿衣!”
“若是万一有个闪失,你要千方百计突围出去,保住我邓家的一点血脉。也不要想着报仇,寻个安稳之处悄悄的过日子便是……”
邓七早已满面都是泪水,抱住邓元勋的双腿嚎啕大哭:“阿公……”
“起开!没骨头的东西!老子还没有死呢!”邓元勋将举人的帽子戴到了满头白发之上,眉目间又是那个称雄一方的霸主神情。
“去!召集全围老少青壮,上墙防御。告诉他们,生死只是今天了!”
围子外面。南中军北路军已经列队完毕,大队人马在炮位后面集结。各营的营旗成为标志着本营与其他各营的界线,营旗与营官的认旗在营方阵的两端飘扬。各营的司号员在营队中用号声彼此联络传递着信息。不时的有骑兵快马从营与营之间的通道之中疾驰而过。
在营方阵前,距离炮位十余步远处,一列数十辆弹药车排成一线,为眼前的百余门各色火炮提供着弹药补给。
而在营队之中,南中军的另一件大杀器,火箭,则是很委屈的藏在营队的后面,等待着自己上阵的时候。
今天,陈天华不打算使用这种武器,吉庆围里很多的东西是他急需的。那些东西的重要性,要比粮食、金银、布匹、刀枪、火药还要重要。绝对不能烧毁!
临之以威,陈天华的目的达到了。
圩子墙上的邓家老小,看到外面数千人马的气势,再看看周围的人们,士气更加的低落。
一面白旗在围子墙上出现。
“诸位军爷!我邓家满门老弱,愿意向南中军纳款输诚,从此在南中军旗下,尊奉一切号令,唯将军马首是瞻!”
说话的,正是邓元勋,也难为他,风烛残年,居然还能够有如此的底气和肺活量,将自己的意思清楚的喊了出来。
但是,在护庄河外二百步放列的炮队,却得到了麦天生的军令,“不去管他!各炮注意,开火!”
一群炮弹低低的掠过了护庄河,直奔那用青砖、石条、烧灰加糯米浆砌筑而成的寨墙,巨大的冲击力将炮弹送进了围墙之中,冲撞的墙上的人们都感觉到了脚下的震撼。
南中军用大炮对邓老太爷的提议做出了回答。
“开炮回击!”
邓七挥动着宝剑呼喝叫骂着。
炮台上的炮手们有些迟疑,“七爷,这炮昨晚上被南中军骚扰了一夜,也不知道开了多少炮,如今炮筒都是烫手的哦,再开炮,怕是要出事!”
“混账!哪个要你们夜里开炮的!白天不打夜里打?!我管他出不出事,南中军这群狗贼进了围子,大家谁都好不了!开炮!”
几个炮手受骂不过,只得小心翼翼的将火药、炮弹装填好,刚刚挥动火绳点燃了火炮,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围子东南角的炮台上响起。
因为炮筒过热,大佛郎机炸膛了!
炸膛的大佛郎机引发了旁边的火药桶,这些庄丁中的炮手哪里懂得火炮与弹药之间的安全距离这一规范?一时间。殉爆的火药气浪将一个个子铳推送到附近的马面上和寨墙上,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好!炸得好!”
见到自己的主意取得了成果。麦天生乐得拍手叫好。
“把炮口调高五度,对着垛口的位置,给老子轰!”
在距离不到二里的射程内,恰好是八磅炮、十二磅炮和那些威力相当于十磅炮的大佛郎机的最佳射程。
火炮攒射形成的弹雨夹杂着那些被炮弹崩起来的碎砖乱石,将躲在垛口后面的人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硝烟中,南中军的火炮重点照顾了方才发生了殉爆的炮台相邻的两座马面,雨点般的炮弹纷纷落下,两枚八磅炮的炮弹好死不死的落在了摆放在马面上的无敌大将军铜炮的炮位上。立刻将无敌大将军的炮筒击飞,同时几个跳跃之后,炙热的炮弹又扫中了一旁的火药桶,顿时,这座马面上空也是升起了一朵小小的云彩,夹杂着炮弹和人的残碎身躯。
到处乱飞的炮弹弹虽然动能不是那么的强大,但是穿过附近遇到的人们身体。让他们同样的变成残肢碎肉,或者是倒伏在地上哭号呻吟,还能能够做到的。而那些四散迸射的砖石碎屑,同样也给人们造成巨大的伤亡,不断升腾起的烟雾中不时传来一声声的哭喊声、呻吟声、哀嚎声,夹杂着浓厚的血色在寨墙上回荡。
转眼间。从东南角的炮台向西连着两座马面被炮火摧毁,经过两轮炮火重点打击后,这一段的寨墙上已经没有了可以独立站起来的人。
有人斜斜的依靠在寨墙的垛口上面,不住的用手把淡青色的肠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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