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一些人气也都没有。
雷洪也听到了狗吠声,也就因为听到了狗吠声才又走出来。
他看见了那盏灯笼,看见了那个女孩子,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就从他的脑海浮上来。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人是鬼?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竟然会生出这样念头来。
但事实,一个女孩子穿着那样的衣衫,拿着那样的灯笼,在这个时候这样走在街道之上,亦难免令人疑神疑鬼。
雷洪看着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有退入镖局内,站在镖局门前石阶之上,看着那个女孩子走近。
那个女孩子虽然是走在长街青石板之上,雷洪却不知何故,总觉得那个女孩子是向镖局走过来。
这个时候她走来镖局干什么?
雷洪此念方动,那个女孩子已来到镖局门前,她缓缓转身,竟就走上了门前石阶。
雷洪那颗心不期怦怦地跳起来。
他只要叫一声,便可以招来镖局里的镖师,可是那刹那他竟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就只是盯着那个女孩子一步步接近。
那种熟悉的感觉这片刻也就更加强烈了。
灯光终于照亮她的脸庞,那个女孩子就在他面前三尺停下了脚步,头仍然低垂。
雷洪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阵寒意彷佛由他的心深处生出来,又彷佛是来自那个女孩子。
雷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
那个女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雷洪的语声不觉被截断,心头更寒,一会才再问道:“姑娘是来我我们镖局的?”
“嗯!”
“未知道有何贵干?”
那个女孩子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
“老朽雷洪,是这里的管家,姑娘有什么事,或者要我什么人,无妨跟我说一声,也好得我进去替姑娘通传。”
那个女孩子幽幽的道:“老管家,你不认得我了?”
语声无限的幽怨。
雷洪奇怪道:“姑娘到底是……”
言犹未已,那个女孩子已抬起头来,虽然有几绺头发披着,但灯光照耀之下,仍可以看得清楚她的相貌。
她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雷凤!
雷洪一眼瞥见,几乎跳起三丈高来,那刹那,他自己不知道到底高兴还是惊讶。
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声音更颤抖得厉害:“怎么……怎么是小姐你?”
然后才看清楚雷凤的面色,表情。
雷凤的面色有如白垩,也不知道是灯光影响还是怎样,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的眼睁着,睁得大大的,眼瞳中充满了恐惧。
那种恐惧彷佛已长了根,她的眼珠也彷佛因此而凝结在眼眶之内,却一丝生气也都没有。
她整张脸,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雷洪看着雷凤长大,却从来没有看见过雷凤的表情,面色这么可怕。
他脱口问道:“小姐你……你到底怎样了?”
雷凤没有回答,面上也毫无变化。
雷洪忍不住又问:“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很远的地方。”雷凤的语声听来更远。
雷洪道:“总之你回来就好了,你不知,你爹爹多么忧心。”
雷凤叹息道:“我知道爹爹担心我,所以虽然不能够全部回来,一部份也赶着回来了。”
雷洪只听得怔在那里。
他实在不明白雷凤的说话,但他立即就明白。
雷凤接又道:“这是我的头,接好了。”
说着她反手竟然将自己的头拿下来,送到雷洪的面前。
雷洪不觉伸手接下,人头在手,他才知道恐惧!
“鬼”他怪叫一声,魄散魂飞,双手捧着雷凤的头颅,一屁股坐倒地上,双眼翻白,当场昏倒。
雷凤手中的灯笼即时熄灭。
镖局的前那两盏大灯笼同时熄灭,周围刹那暗下来。
无头的雷凤也就在黑暗中消失。
董武周龙两个镖师将死伤的兄弟送回镖局,打点妥当之后,一直就在练武场逡巡。
他们虽然离开镖局的大门较远,听不到雷洪与雷凤的说话,却听到雷洪那一声怪叫。
他们当然听得出那一声怪叫不寻常。
董武脱口道:“谁在叫?”
“好像是洪伯的声音。”周龙也不敢太肯定。
雷洪在惊恐之下怪叫,声音当然与平日不大相同。
董武皱眉道:“洪伯不是一直在大门守候?”
“只怕门外有事发生了!”周龙这句话出口,长刀亦出鞘,身形急起,掠向大门那边。
董武亦撤出腰间一双吴钩,疾奔了过去。
大堂那边几个镖师看见,知道发生了事情,不敢怠慢,各自纷纷撤出兵刃,向这边奔了过来。
董武周龙几个箭步奔到镖局的大门,周龙叫一声:“洪伯!”听不到回答,手中刀立即换了一个刀花,连人带刀疾冲了出去。
董武只恐有失,双钩翻飞,紧随追出!
他们冲出了大门,看见了昏倒在地上的雷洪,也看见了雷洪手捧着的那个人头。
周龙脱口一声:“人头!”纵目四观。
董武连随取出一个火摺子剔亮,火光及处,他面色一变,失声道:“是小姐的人头!”
董武变色道:“什么!”目光亦落下。
他面色一变再变,目光落下又抬起,道:“那边高墙下有一个人!”
董武顺着周龙的目光望去,只见东面高墙之下,隐约果然有一人站立在那里。
他立即高呼:“拿灯来!”
跟着追出来的其中一个镖师手中正掌着一个灯笼,听得呼唤,立即将灯笼递上。
董武左手吴钩才将灯笼挑下,周龙已举手将灯龙取过来。
他左手掌灯,右手振刀,急掠下石阶,奔向东面高墙。
董武与一众镖师紧追在后面,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很凝重。
周龙飞快奔到那个人的一身雪白衣裳,从衣着体态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周龙老远就已经发觉那个人好像缺少了什么,也不用走近,已清楚看见那个女人缺少了的是一个头颅。
他呆在那里,由心寒出来。
董武快步走到他身旁,哑声道:“这……莫非就是小姐……小姐的尸身?”
周龙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异样,道:“也许……也许就是了。”
董武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龙苦笑摇头。
董武沉声道:“尸体当然不会自己走回来。”
周龙道:“当然!”握刀的手更紧。
那一众镖师都听在耳内,不约而同,转过了身子,张目四顾。
长街静寂,四顾无人。
夜风彷佛更寒冷,直吹入众人的心深处。
周龙四顾一眼,目光再回到那具无头女尸之上。
断颈已无血渗出,呈现出一种死鱼肉也似的死白色。
周龙越看越心寒,好容易才定下神来,道:“我们不若先将这具尸体搬回去。”
董武点头,一收双钩,道:“我来!”
他走前几步,伸手抱向那具无头的女尸,尚未触及他的一双手已然了颤抖。
连他自己却也不知道恐惧什么。
他的一双手终于还是拦腰抱住了那具尸体,也就在那刹那,那具尸体竟然动起来。
董武脱口一声惊呼。
众人都看见那具尸体在动,每一个都不由得变了面色。
接着发生的事情更加恐怖!
那具尸体并没有走动,也没有扑向任何人,那一动之后,就散了开来。
散落在地上!
两条断脚,一支断臂从衣衫中散出来,全都是死白色,没有血,连血色也都没有。
但那分明是人的手脚,女人的手脚!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立时袭上众人的心头。
惊呼四起,周龙面色一变,倒退一步。
董武彷佛连退后都没有气力,一个身子却急激的颤抖起来。
就连他也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呕吐出来,没有昏倒过去。
惊呼声歇,长街又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多久,周龙才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是谁这么残忍?”
董武却接道:“还有一条右臂呢?”
他俯下身子,伸手捏向尸体的右边衣袖。
衣袖中并没有手臂,尸体的那条右臂显然已齐肘断去。
但去了哪里?
董武放目望去,那条右臂并没有在地上。
众镖师不约而同四面散开,周围我寻,但我遍附近一带,都没有我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呼唤:“小姐──”是雷洪的声音,他已经清醒,抱着雷凤的头颅,跌跌撞撞的走下门前石阶。
董武周龙不由自主迎上去,急问道:“洪伯,你到底看见什么?”
雷洪道:“小姐,我看见小姐!”
他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简直就不像是他的声音。
董武追问道:“小姐到底怎样了?”
雷洪道:“她走到我身旁,跟我说了好些话,然后她就将自己的头拿下,递给我!”
周龙青着脸,道:“洪伯,你这是真话?”
他当然看得出雷洪不像在说谎,可是他仍然忍下住这样问。
雷洪道:“我没有说谎,却只怕有些眼花……眼花了……”
他须发皆颤,不觉流下了两行老泪。
头颅他仍然捧在双手之中,他当然知道自己实在没有眼花。
他只是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却又不能不相信,这刻他心中有如刀割,难过到极点。
董武插口问道:“洪伯,你看小姐走来的时候,是不是这种装束?”
他手指那具无头尸体。
雷洪媚指望去,一望之下,双眼翻白,又昏过去。
董武急忙伸手扶住,面色苍白如纸,周龙的面色,并不比他好看。
雷洪虽然没有说是否,从他的反应看来,他看见雷凤的时候,雷凤显然就是那种装束。
一个被斩开数截的尸体竟然会走回来,竟然会说话,这种事是不是太下可思议?
是不是太恐怖?
破晓时份,朝雾凄迷。
车马奔驰在洛阳城外半里。
萧七虽无倦容,身子也仍然挺得笔直,剑眉始终深锁不开。
他策马紧随在车厢旁边,间中与坐在车内的司马东城谈上几句。
在马车后面,走着十多匹健马,鞍上都驮着尸体,由几个镖师照料着。
那几个镖师倦态毕呈,但神情都是悲愤之极。
镇远镖局开设以来,不是还是第一次这样子伤亡惨重。
心情最沉重,最悲愤的当然就是雷迅,他策马走在车马的最前面,佝偻着身子,彷佛也老了几年。
韩生紧随着雷迅,一声也不发,也实在无话可说。
两人的心情沉重,马行亦缓慢。
前行数丈,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前面转角处传来。
雷迅忽然发觉,道:“那是什么声音?”
韩生应道:“好像有人策杖走路。”
雷迅道:“哦?”语声甫落,已看见那个人。
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须发俱白,一面皱纹,双眼亦翻白,竟然还是一个瞎子。
他左手策着竹杖,以杖点地,“笃笃笃”声中,一步步走前。
正向雷迅迎面走来。
韩生目光及处,道:“是一个瞎子。”
雷迅道:“嗯。”将坐骑勒住。
他们并不认识那个瞎子,但秋菊若是在,看见那个老瞎子,一定会惊呼失声。
那个老瞎子正就是蝙蝠!
──无翼蝙蝠!
他当然发觉有人迎面走来,脚步停处,忽的道:“哪一位好心的大爷,帮帮老瞎子。”
雷迅微喟道:“老人家,到底什么事?”
蝙蝠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雷迅道:“城西的古道。”
蝙蝠道:“天哪,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好心的大爷,求求你做做好心,扶老瞎子到路旁坐坐。”
雷迅毫不犹疑的翻鞍下马,走过去。
韩生没有制止,他事实瞧不出那个瞎子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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