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咱们搬家吧。”东明说。
“啊?”许婷困惑地看着东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咱们从这搬走。”郑东明俯身,把许婷揽进怀里,胳膊有些僵硬。
“为什么?”许婷仰起脸,使劲寻找郑东明的眼睛。
郑东明笑了笑。“这套房子有点潮,平时光照不够,原来就打算要搬走的。”
许婷明白了东明的想法,因为他们家距离那耻辱之地太近了,甚至站在阳台都能看到那个地方。
许婷沉默不语,郑东明急忙寻找别的话题,怕老婆看出他在想那个雨夜。“等你休养好了,我们出去旅游一趟,好不?”
“好。”许婷木然地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更紧地偎着老公。只有这个怀抱,能让她的恐慌变成安稳。
许婷终于能下地走动了,开始做些家务。先把卫生间的马桶洗了一遍,平时很少干这些活儿,都是东明在做。她用刷子用力刮擦马桶,然后拖地,动作僵硬而急促。
东明在门外说:“老婆,出来吧,该去医院了。”
去医院复查,看看有没有后遗症。许婷想回避,最终还是摘掉胶皮手套,默默地跟着老公出门。
…… …… ……
检查结果出来了,指标正常,也就是说:没有染上性病。
回来的路上,只要从对面过来陌生男子,许婷顿时显得惊恐不安,全身绷紧、瑟瑟发抖,朝东明身上偎去。
回家后,郑东明在卫生间洗澡。许婷坐在客厅打开电视机,屏幕上演的什么全无印象,一幕一幕从眼前流过像无声的溪水。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许婷骇得一抖,是东明妈打来的。刘改弟一般不打家里电话,有事都是直接打儿子的手机。许婷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心慌意乱的感觉还是无法排遣。
刚拿起话筒,刘改弟的声音便冲出来:“东明,你咋不开手机?!”
许婷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妈,是我。”
结婚一年多,许婷很少叫“妈”,一是见面少、不习惯,另外也是耍点小性子,算是对刘改弟的抗议。今天晚上这一声“妈”叫得更艰难,嗓音发颤。
“东明呢?”刘改弟直接问道。
“他在洗澡。”
刘改弟怒气冲冲,似乎她儿子被许婷装到麻袋里,扔进了护城河。“让他给我打电话!”
许婷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醒悟过来,忙说:“东明正准备明天给家里寄钱的,这几天餐厅忙,耽误了。”
刘改弟“嗯”了声,直接把电话挂断。
许婷长舒一口气,跌坐在沙发里,不禁苦笑起来。
郑东明的家在一座小城市,距离省城以东六十公里。东明爸性格内向,一辈子生活在东明妈的阴影下。许婷偶尔听郑东明提到,他爸爸年轻时,曾和一个有文化的年轻女人挺好的,就是谈得来,算是红颜知己。东明妈却不依不饶,去女人家里闹,骂那女人是“野狐狸精、破鞋”,最后逼得那女人去了外地,此事才算了结。
东明给许婷讲这件事,是想让老婆理解母亲,母亲对于“有文化的年轻女人”为什么排斥。东明还有些话没告诉许婷,比如母亲说许婷的桃花眼,天生就是勾男人的妖精。特别是结婚一年多,许婷没有怀孕,母亲更说她前世做了孽,这辈子想让郑家绝种。甚至暗中撺掇着,让东明赶紧离婚,娶一个“贤惠本分、顾家、像母亲那样的女人”。
至于怀孕的事,东明没法向母亲解释,其实原因在他自己,医生检查,某些指标的活率较低,他正在调理补养…… 。 想看书来
(4)招嫉妒
晚上在卧室,许婷说:“东明,我想尽快去上班。”
郑东明静默不语。
“公司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拖延太久的话,那个位置肯定会被别人抢去的。”许婷在新悦广告公司的媒介部上班,与报社、电视台打交道,再帮公司干点别的,一个月五千大洋。灾难发生后,她曾一度想辞职,然而她根本离不开那份工作,工作能转移她的痛苦,不仅是她自己,这个家更需要她去工作。
“我也该上班了。”
“你再缓缓吧。”许婷看了看东明,他这两天身体不好。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单位,但同处一座大厦,夫妻俩同时请了假,难免引起一些人的议论,风言风语传多了,就会变味儿。郑东明忽然一阵心虚,胃立刻抽搐起来。
……
第二天上午,许婷给东明妈的银行卡上打了800元钱,这是每个月必须的,平时郑东明另外给家里寄多少钱,许婷并不知情,还有逢年过节的大礼包,乱七八糟加起来也不少。许婷并不在乎这些钱,只要能换来二人世界的清静,值得。
从银行出来,许婷想约张雯出来。正好张雯在外边见一个客户,忙完手头的事,两人在绿岛咖啡见面了。
许婷捡了个背光的地方坐着,不让张雯看到脸上的憔悴。张雯还是凑到她面前,左看右看,仔细观赏之后,得出结论:“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好些了。”
许婷勉强一笑,要了两杯咖啡,边喝边聊。许婷主要想探听最近公司的情况,以防有人在背后做手脚的时候,自己还蒙在谷里。
她和张雯是同一批进公司的,运气比张雯好,很快就进了媒介部,张雯则在客户部打磨,渐渐有了起色。客户部费心费力,虽说遇到大单子有大提成,却不稳定,饥一顿、饱一顿,非常辛苦。
许婷明白自己在公司招嫉妒,经过观察,她把张雯当作了盟友。张雯很聪明,做事果断,和她谈得来。许婷平时和媒体交往时,接触的信息比较多,只要遇到靠谱的客户,便悄悄介绍给张雯。吃广告这碗饭,信息就是武器,张雯对此十分感激,经常请许婷吃饭,或者送衣服作为回报,两人成了铁子。
所以,张雯是最希望许婷快点上班的人。
“你再不来,‘黄花大闺女’就把你卖了。”张雯说。
张雯说的是公司的一位会计,大名黄娟,三十多岁的女人,性格古怪,语言尖刻,为人刁钻。公司里除了经理,她几乎得罪了所有人。大家私下分析,认为她和老公肯定有问题,也许无性婚姻缺乏爱的滋润,才熬成了黄脸阿凄婆,像一朵枯萎的花,于是给她起个外号“黄花大闺女”。
许婷很怕成为那样的女人,当然也不喜欢黄娟,黄娟对许婷更有偏见。许婷结婚的时候,黄娟曾跟人说,许婷嫁了厨子肯定后悔,她等着看笑话。结果笑话没看着,白瞎了一双眼。
“黄娟干吗要卖我?”许婷紧张地问。
“她早就想把一个亲戚弄进公司,盯着你的位子呢。”张雯并不是危言耸听。
“随便啦。”许婷故作镇定。
张雯欠欠身,低声说:“她在王总面前传你的谣言,说你家两口子同时请假,肯定是家里出了大麻烦,说你很难缠,欺压郑东明。”
许婷悚然一惊。那种谣言,换了旁人,或许一笑置之,但王总偏偏很看重员工的家庭观念,经常宣称“没有家庭就没有事业,没有事业就没有一切,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人,肯定会把公司搞得鸡犬不宁”。
黄娟抓住了这一点,便在王经理面前放毒,久而久之,难免疑心生暗鬼。而要攻破此类谣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赶快去上班!
张雯忽然握住许婷的手,不安地问:“你家真没事吧?”
“你……怎么也这样问啊,真是的。”许婷做出赌气的样子,“我家失火了、进贼了,行了吧?”
张雯“嘻嘻”笑了。“我是为你担心嘛,唉,你是皇上不急,急死我这个太监。”
“恶心死了,你去当太监吧。”许婷白了张雯一眼。
“前几天公司有几个人想结伴去你家看看,被我挡住了,说你需要静养,还说你婆婆也在家。”
“谢谢。”许婷感激地看看张雯。
如果前几天真去了人,发现许婷那崩溃的模样,谁知又会生出多少是非?
许婷决定,明天就回公司上班!
……
下午,许婷找了家中医按摩店,然后又去了美容院,对自己的脸庞进行全面护理。虽然时间仓促,但她必须让自己的脸色好起来。
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曾经的幸福生活。
当初的幸福写在脸上,肌肤红润,眼里波光闪烁,恰与公司那位“黄花大闺女”形成鲜明对比,这也是黄娟讨厌许婷的重要原因——许婷的幸福感太外露了。外露,则招嫉……
(5)震惊
第二天回到公司,许婷忽然觉得自己不适应了,好像来到陌生地方。失魂落魄地坐在办公桌前,接打电话的时候,经常愣一下,思绪不知飘到哪里,整个上午都显得心不在焉,其实更多的是惦记家里的郑东明,不知他怎么样。
强打精神投入工作,却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给报社预订广告版面的时候,把客户要求的第三版,说成了第五版,幸好业务员在旁边盯着,马上纠正了许婷。
第二个问题与黄娟有关,黄娟跑到媒介部兴师问罪,非要说其中一笔账单是许婷搞错了。许婷简直不敢相信,她只和媒体的广告部打交道,账面往来,则是媒体直接和公司财务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黄娟居然还有证据,因为许婷和对方广告部沟通错了,给对方造成了误解,结果反应到账面上,便出了问题……
许婷差点和黄娟吵起来,言辞间充满火药味,最终还是忍了。
焦头烂额地回到家,郑东明看出许婷不高兴。“怎么了?”
“单位一点小事,没什么。”许婷勉强笑一笑。以前她会和郑东明撒娇,把工作中的压力和郁闷转移到东明身上,很快就能化解。郑东明还有个高招,每当看出许婷不高兴,就在晚饭变出花样,先用美食抚慰老婆的胃口,然后在床上抚慰老婆的身子,一场欢爱之后,什么烦恼都没了——这成了夫妻间最大的娱乐项目。
许婷换了衣服,走进餐室,发现郑东明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不禁有些感动。“忙了一天,要注意身体,你还在养病呢。”她心疼地说。
“一个人在家无聊,慢慢做着做着,就弄出这些东西。”
东明往许婷的碟子里夹了一颗鱼丸,这是他的拿手好菜。
许婷把鱼丸吞进嘴里,很快便咽下去。郑东明发现,许婷有些暴饮暴食。
“老婆,上次说的搬家的事,你怎么考虑的?”郑东明问。
“啊……你说真的。”许婷微微张着嘴。
郑东明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用一种宽容的语调说:“实话讲,我是为了你好,这幢房子的光照不够,当初因为便宜才买……”
“哪里是图便宜?”许婷马上反驳,“将近四十万呢,咱们攒的钱是一部分,大部分是我爸妈一次付清的,就是不想让咱们变成房奴,几十年背着债务生活。”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这种辩解有意义吗?
“哦,是,我没说清楚。”郑东明勉强一笑,握住许婷的手,“老婆,我不是要贬低这房子。今天在家没事,各处看了看,发现有不少小虫子,就是因为太潮。”
许婷垂下目光,轻声说:“那,你想把房子卖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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