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昨天夜里就已经和端木秀香说的很明白了。
所以呢?她是还不肯死心了?
周妈妈见他没有马上应承,赶紧又道:“九小姐和唐家的婚事,三少爷那里已经给敲定了,日子应该也会很快定下来,所以小姐的身子马虎不得,要尽快调理好,您看——”
端木岐是绝对要阻挠这门婚事的。
不过么——
只就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岳青阳便整理好衣袍,也没提药箱,直接就往外走,“那走吧!”
“是是是!老奴替我家小姐先谢过您了!”周妈妈见他松口,不禁的大喜过望,却居然也忘了提醒他去看诊应该带药箱。
岳青阳举步前行,只拿眼角的余光稍稍侧目扫了眼,唇角那一个微笑的弧度莫名的带了讽刺。
果然——
事情是跟他想的一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药庐,从花园里取捷径往端木秀香的院子里去,却不想行至半路,小径的前方却横了一张轮椅,将去路生生的截断了。
周妈妈也没当回事,直接走上前去,福了福道:“四小姐是在这花园里赏景的吗?能不能请您移步,借过一下。”
“可以啊!”宋楚兮倒是很好说话,自行驱动轮椅转身,看到站在后面的岳青阳,便是微微一笑,“岳公子,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岳青阳的眉头微蹙。
他和宋楚兮就只见过那么一面,并且他很确定,端木岐不会向她透露有关自己身份的任何一个字。
可是现在,这丫头居然能唤出他姓甚名谁?
突然联想到头天夜里的事,岳青阳的面色就不由的微微一沉。
“你——”他开口,才要说什么,旁边的周妈妈眼珠子一转,立刻陪着笑脸道:“四小姐,我们小姐身子不舒服,急着请青阳少爷过去诊脉呢,请您行个方便?”
“你们小姐?你是哪个院子的奴才?”宋楚兮才不买她的账,不屑的吊着眼角上下打量她。
周妈妈是端木秀香院子里的管事,算是极有脸面的,当即就是面色一僵,强撑着道:“老奴是服侍九小姐的,九小姐她——”
她还要再说,宋楚兮的目光却已经移到了岳青阳的身上道:“怎么原来你是大夫吗?”
既然她都已经问出了自己的来历,就断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通晓医理。
岳青阳也弄不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含笑点头,“略通岐黄之术——”
周妈妈见他两人居然就这么聊上了,想着端木秀香的吩咐,不由的暗暗着急,上前一步道:“四小姐——”
宋楚兮却是连眼皮也没抬,直接转动轮椅逼开了她,行到岳青阳面前,一拉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皓腕。
“我也正愁找不到好大夫呢,你就帮我看看吧,我的腿脚不灵便,多走几步路就疼的利害——”宋楚兮道。
她倒是直接。
岳青阳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表情似笑非笑。
周妈妈却是忍无可忍的黑了脸,“四小姐,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家小姐先请青阳少爷过去看诊的,您还是改日吧!”
宋楚兮不耐烦的回头看她一眼,“你家小姐要死了?”
周妈妈被她噎了一下,随后就暴怒起来,尖声道:“四小姐,我家小姐和您无冤无仇的,您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宋楚兮哪里是会和她一个老刁奴讲道理的,立刻就出声打断,“我只知道事权从急,什么先来后到?既然你也说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还哪儿来的废话?回去复命就是,就说岳公子被我请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那周妈妈反应,就转向了岳青阳道:“你说你?”
她自己霸道不讲理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忘了拉当事人来表态?
岳青阳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对周妈妈道:“我记得曹大夫今天也在府里不曾外出的,四小姐是客人,我们不好怠慢,你去和九小姐说一声吧。”
端木秀香那里可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岳青阳过去呢。
周妈妈心焦不已,满面难色的还想争取,“可是青阳少爷——”
“你就这么跟她说吧,如果曹大夫开的方子不管用,那我就晚些时候再过去。”这一次,却是岳青阳主动开口。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好说话,待人也分外和气,但实际上真要说一不二的时候,也是谁都奈何不了的。
周妈妈也唯恐说多了会暴露了情绪,咬着牙忍了忍,最后还是屈膝福了一礼,“是!奴婢先行告退!”
说完就不怎么情愿的走了。
宋楚兮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拐过了一条小径,就是冷然的一勾唇角。
这个时候,岳青阳已经上前一步,抬手拉下她的袖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遮住。
宋楚兮一愣,诧异的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岳青阳这次倒是没再兜圈子,直接道:“你特意等在这里,不就是为着拦我的吗?目的达成,也就是了。”
看吧,这个人,果然也是心思明澈的。
宋楚兮笑了笑,调侃道:“虽说是借口,不过我有腿疾这也是真的,如果你真有本事,替我看看也无妨?”
她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很淡,虽然面上笑容依旧纯真明艳,但是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沉着又镇定。
岳青阳大为意外,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宋楚兮也不管他,只四下里看了眼,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地方的一个亭子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很方便,我们到那边说话吧!”
这少女,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同一副表情,却居然会给人判若两人的感觉。
这些年,凭借端木家的人脉关系和自己在外游历的见闻,岳青阳也自认为是阅人无数,阳奉阴违的人他见的不少,但是——
变起脸来如是宋楚兮这般顺随自然又毫无违和感的——
他还头次见到。
他的眉头拧起,目光深深的看着宋楚兮。
宋楚兮只是自顾散漫的欣赏风景,并不惧被他打量。
过了一会儿,岳青阳方才绵浅的吐出一口气,绕到她身后,推了她的轮椅往那亭子的方向走。
因为那亭子入口处是台阶,宋楚兮就没再装,自己起身,撑着力气走进去,在石凳上坐下。
岳青阳跟过来,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道:“刚才——为什么要设法拦下我?”
“那你明知道那是个陷阱,又为什么要去?”宋楚兮反问,语气依旧是随意中透着几分调侃,“犯得着吗?他们端木家内部的阴谋算计,虽然严格说起来,你不算完全的置身事外,但是为了成全那些人之间的算计而委屈自己,这又何必呢?”
岳青阳是男人,就算明知道端木秀香设了圈套在等她,但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
有老夫人护着,他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宋楚兮会说这些话,显然就算不是听说,也是猜到了后院之中关于他和老夫人之间的那些传闻。
作为一个男人,几乎可以想象——
若不是堕落至极,绝对不会有人愿意被人这样的议论。
现在宋楚兮当面点出。
岳青阳平和的面目上竟是突然闪过一抹风雷,心里说不出的压抑和尴尬。
他的面色微微涨红,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手指一寸一寸缓慢的收紧,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缓慢的松开,苦笑道:“既然你也听到传闻了,那么在你看来,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今天这样的事情吗?”
他这话,听起来,倒是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宋楚兮的表情平静,仍是弯唇一笑,“你嘴上承不承认,这不重要,但是我出面替你解围,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得承我的情!”
岳青阳本来还沉浸在对自己身世的痛恨当中,却没想到她一本正经的背后居然马上就趁火打劫,顿时就有点哭笑不得。
“你——”他连着张了几次嘴,看着宋楚兮好整以暇的神情,终还是不情愿的道出,“你不会是想说,在等我报答你吧?”
“难道不应该吗?”宋楚兮挑眉,理所应当道:“我这个人,向来公平公正,我既然帮你了你,你给予适当的回报,难道不应该吗?”
岳青阳之前心里积累的那点儿多愁善感的伤感情绪,这一刻已经完全的烟消云散,忍不住笑道:“宋四小姐,这好像都是你一个人想当然的以为,至少——我没说我承了你的情啊。”
“是吗?”宋楚兮也不气馁,抿着唇角想了想又道:“那就这么说吧,现在开始,我们来合作,互惠互利。”
岳青阳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表情就又慎重起来,迟疑道:“那么我能先确认,现在你是以什么立场在和我对话的吗?代表的是端木少主?还是以你宋氏嫡女的身份单独与我来谈合作的?”
“虽然在我来说,就目前看来,这两者都没什么差别,但如果你一定要区分明白的话——”宋楚兮道,面不改色的从容看着她,“我是以宋氏嫡系的身份在和你交涉。”
她现在,明明就只是端木岐牵在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所以她这话其实是在暗示她迟早有一天会脱离端木岐的掌控还是什么别的?
看着眼前这少女光芒四射又自信满满的一张脸,岳青阳不由的更加重视,“他也许还没有跟你说,老夫人的意思,是尽快给你们把亲事定下来——”
“那都是后话了!”宋楚兮打断他的话,“而且就算两家联姻势在必行,也必须是在宋家重新接纳我的前提下。”
“所以呢?”岳青阳隐隐听出了她的弦外音。
“那就是要在阿岐完全掌握整个端木氏的前提下。”宋楚兮道:“我不要一回宋家,就被他们做眼中钉一样的锄掉,所以现在,我要自保,就必须先保障阿岐他的地位稳固。你我一样的寄人篱下,我此时的困境,相信你能明白。”
宋氏的人,容不下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本是可以安分守己的躲在端木岐的身后,只看着所有事情的进展就行,可是——
她却选择当先站出来,参与并且协助他筹谋。
这个少女,特立独行,又极有主见,让岳青阳不得不换一个视角,重新开始审视她,而这又直接导致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应得的报酬,思忖道:“那么——你想我怎么做?”
“这么说,你就是答应了?”宋楚兮仍是看着远处,不徐不缓的问道。
岳青阳没有应声。
宋楚兮就又进一步问道:“我们今天此刻的会面,可以只当做是限定于你我两人之间的秘密吗?”
岳青阳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点了下头,“可以!”
“那么就麻烦你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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