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网答应一周后由车伦在网上接受网民的提问,回答网民的问题,同时也把千乔县的臊子面介绍一下。车伦就在下面全力准备起来。
但是江如海的行动却引起了他的警惕与戒备。江如海上任后很少在办公室呆着,一有时间他就往下跑,一天他还与县政府办主任一起绕着县城转了一个圈子,在转圈子的中间他还发表了要把县城迁往原下的谬论,他还批评了县上对葵镇的基础建设力度不大,等等。他要干什么?难道他不明白上一任县长是如何调走的吗?
原任县长肖昌在任上时就继承了前任县委书记路明没有完成的意志,坚决主张把县城迁到原下去,说只有这样,葵镇的经济建设才能上新台阶。在县城要不要搬迁的问题上,车伦持相反的意见,不同意。肖昌不但明里与他作对,就是在暗里也给他出难题。在许多重大决策上,肖昌明显地持相反的态度,车伦说东,肖昌偏说西。他说南,肖昌偏说北。两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许多时候就是县委做出的决定,肖昌不执行也就是不执行,车伦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比如说,县委多次会议研究决定:千乔县的县城地址仍然在原来的凤凰镇不变,可肖昌却在下面多次说,县城就要迁往二十公里外的葵镇车站开发区。说在那里千乔县才能得到大发展,理由是葵镇地理位置优越,交退便利,陇海铁路,西宝高速公路,西宝中线从葵镇穿过,更为主要的是,这里是千乔县的经济中心,千乔县一年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十都来源于葵镇的企业,其中星海村一年的生产总值就占全县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三十。尽管肖昌在会上把这件事说得头头是道,可车伦却抱定了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这个重大的问题上他得听大多数人的意见。而大多数的千乔县城的官员们却根本不想迁址。他们在这座原上的县城生活惯了,这里是他们几十年生活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政绩与人生的荣耀。可是葵镇算什么?那里有周王陵吗?那里有周公庙吗?那里有民俗村吗?那里有肠肠肚肚样的机关单位吗?那里有塔寺庙吗?没有。统统没有。那里只有几个省部属企业,只有几条坑坑洼洼的马路。虽然几任领导在那里设了开发区,也开发了一些项目,但总体却并没有多大的发展与变化。而且一个重要的现象是,解放后千乔县几乎所有的领导干部中,他们大都是原上人,他们的祖先是原上,他们的后辈子孙也在原上工作。他们的根就在原上扎着,让他们同意把县城搬迁到葵镇去,他们哪里会同意呢?综合以上种种,车伦得出一条结论:千乔县要搬到原下去根本不可能。既就是他们上报了,国务院也不一定会批准。因为一个县城的搬迁是要国务院批准的。如果没有国务院批准,那是绝对搬不了的。
就在车伦准备明天去北京在万有网与网民进行互动时,办公室主任宗文向他汇报说,那次常委会后不知谁泄了密,最近县委县政府机关的干部都在下面议论江如海在常委会上的发言呢。车伦说江如海的发言怎么了。宗文说:“我听到有人说江如海只讲了几句话,就把常委会的议题否决了。”车伦听了慢腾腾地说:“我知道了。”宗文又说:“开发区陈在礼打电话问,对那个香港富婆下面如何接待?”车伦说:“先由开发区把人稳住,陪同她把千乔县考察一下。不要随便让人家走了。”宗文看了一眼车伦,又说:“我听陈在礼的话,他好像也怕受骗上当。他的意见是由周公庙文馆所接待陪同考察一下周原的文物古迹。他说他们开发区对周代文化也不是怎么了解的,由周公庙文馆所接待最好不过了。”车伦皱了皱眉头,说:“这个陈黑子,他也学狡猾了!”他下面想说的话是:“他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停了一下又说:“你给文化局林局长说说,让他给周公庙文馆所说说,负责接待一下香港富婆。”
宗文站在他跟前一副驯顺的样子就像清朝的大太监李连英。车伦曾经多次批评过宗文,要他不要成天见了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态度,说这样的形象与共产党的形象格格不入。可宗文在他每次说时都只是嘿嘿地笑,过后仍然故我。时间长了,车伦也就习惯了他的行为,觉得如果宗文不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是宗文了。
车伦看着宗文,又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从路明开始,每一任领导在千乔县都要提出把县级机关搬迁到原下去呢?就是江如海也一样,刚来了几天屁股还没有坐稳呢,就在下面胡咧咧开了,对老城提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是为什么?你说,千乔县搬到原下去,可千乔县是一个文化名县,搬到远离周原的地方,合适吗?”
宗文说:“当然不合适。”
车伦说:“周城怎么能建在原下呢?那里有周城的遗址吗?那里有周王陵吗?那里有周公庙吗?没有一点儿传统文化的遗迹吗?”
宗文看着车伦的眼睛,试探地说:“这个江县长怎么刚上任就要弄出一片响动来呢?”
车伦有点恼火地看着宗文,你说什么呀?你说话是要向首长提供情报的,可你却在分析问题,你把球踢出来,我向谁踢呢?车伦很快地从恼火中摆脱出来,说:“你去通知常委们,现在马上开会,把这个问题放在会议上议一下,不要在我走了后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宗文却没有马上转过身子走,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车书记,说:“车书记,这事儿现在开会是不是有点早呢?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既就是江如海同意在下面建周城,可这样的大事他得提出来在常委会上进行研究与讨论,他一个是定不了点的。现在你提出来开会研究,你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而且他们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向你汇报此事,你是不是先放一放再说。最好的办法是让江如海提出来。”
车伦看了一眼宗文,说:“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吧。不过,有关这方面的情况,你要让秘书组注意搜集,及时向我汇报。还有,工商银行那个杜地向江如海汇报的问题,牵扯到全县的安定团结,你也要在下面注意,不要让一些人扰乱了我们的视线,干扰了我们改革开放的大方向。你抽时间向工商银行行长丁大光打一个电话,让他对杜地管严一点,不要让他成天在社会上到处胡散布什么。”
宗文说他记下了。
车伦对江如海有点不满意了。车伦原来在金岭市阳山县担任县委书记。他在那里呆了总共不到三年时间。自从他调离阳山后,就再也不想到那里去。阳山县是他的伤心之地。按说一般情况下,县长与县委书记关系不好,调走的应该是县长。可是在阳山县他却最终离开了,而县长却没有动。就在他走后,阳山县的县长担任了县委书记。好在千乔县是一个大县,比不得阳山县是一个山区小县,人口总数只是千乔县的五分之一。千乔县人口有50万,阳山县却只有不到10万。这就多少安慰了他的那颗不平衡的心。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在千乔县干了不到四年,这个新来的县长江如海却有点像阳山县的县长了。刚到还没有一周,他就在下面与他分庭抗礼了。这可不是好兆头。阳山县的悲剧不能再在千乔县重演了。必须在事情的萌芽期就把它掐灭了。
车伦带着这样的心情一个人乘飞机去了北京,他接受了万有网的采访并回答了网民的一些提问,在网上把千乔县的臊子面着力推介了一番。他对自己在网上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他在接受万有网的采访时脸孔一直板着,他在心里始终想着千乔县的现实问题,他忽然觉得千乔县在他的眼里变得陌生起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 吴小玉
杜地虽然挨了打,但是他却也没有忘记西星公司,没有忘记洪水鱼。在伤稍稍好点后,他又一次来到西星公司。但是西星汽车公司经理洪水鱼在杜前次找他后的第二天就从千乔县消失了,当众多的债主闻讯赶去找他要帐时,他已经不知去向,公司也是人走楼空。昔日一片辉煌的西星汽车公司现在竟成了坟墓,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杜地问公司留守的一个老头子洪水鱼去了什么地方,对方回答说他不知道。又说公司已经破产了还找他干什么。杜地忿忿不平地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走了和尚走不了庙。”老头子笑说:“年青人,你太固执了,现在的社会就是要头脑灵活,脑子会转弯儿,直杠杠子是会吃亏的。”杜地越发生气了:“都像你一样国家怕早就成了空壳子了。我的老同志,按你的年龄是不该说出这种混账话的。因为你受的是毛泽东的教导呀。对不对?”老头子脸红了,赶紧转过了身子。杜地有点恼火: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教训他不会活人,教训他要把脑子放活一点。似乎现在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不是别的,而是头脑是不是灵活。杜地真想大声骂人,他妈的是人不是人的都想教训他,真是岂有此理。杜地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令杜地心地不平的是,支行的头儿好像并没有生气和着急;职工们也都在四平八稳地生活着,好像几千万的资产损失只不过是小事一桩。杜地不知道支行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一个重大事件表现出来一种麻木的少有的无动于衷的样子,那真是人间的奇迹。他忧心如焚。父亲打电话让他回来给母亲看病,说母亲的病又犯了,这次非得请医生了。父亲说最好能让艾医生给母亲看一下。父亲也听到了艾贝的名气,艾贝的名气如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如同阳光一样在大地上到处洒落。杜地去县城南大街找艾贝医生,艾贝小小门诊部里的药味儿令人窒息。杜地的鼻子不由得抽了抽。艾贝不认识杜地,问他干什么。杜地说:“我娘患了精神病,常常幻听幻视,要不就私自出走,边走边在嘴里喃喃自语。吃了西药也吃过中药,可就是不见效。”艾贝在桌子后面坐着,电灯泡一样的眼睛灼灼闪光,他第一眼就发现来人脸上有一股晦气,他肯定心里有事,而且事情不会太小。看他的眼睛,里面缺少光焰,有的只是呆滞、沉郁、忧伤。他的心情是非常抑郁的,这类人最容易患精神病。艾贝心里禁不住一阵窃喜,眼角就有笑纹浮现出来。艾贝当然不希望世上的人都患精神病,但是患者多了对于他来说毕竟是好事,他可以财源滚滚。艾贝问杜地母亲患病多长时间了,杜地说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艾贝忽然就叹了一口气,身子往上一耸,被抽打的陀螺仪一样在空中挺了挺。说:“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才看呀?以前为什么没有看呢?”
杜地怯生生地看着艾贝,艾贝过分明亮的眼睛让他心里难受。他分明觉得那双眼睛不是眼睛,而是聚光灯,是X射线,是激光武器,可以把世间一切东西摧毁与吞噬。杜地说:“以前看过,看了不少医生。”
艾贝紧跟着说:“在哪里看过?”他的身子往外一探。
杜地说:“在王村王德贵那里看过。吃过他制的红丸丸药。起初好像还有点作用,可是时间一久又看不出什么作用了。再者那药吃时是和在饭里吃的,我娘吃时总嫌饭味道不好,不吃饭了,所以也没有怎么坚持服药。”
艾贝忽然大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让王德贵再给你娘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