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得就像是鲜血。
这顶草笠,几乎已连他的脖子都遮盖住,所以绝对没人能看见他的脸。
就连海三爷都不能。
海三爷只能从他的声音,和他走路的姿势来辩认血狐。
上天下地,倘若只有一个人能冒充血狐,那么这人毫无疑问必然就是白圣山。
颜色如血的草笠终于除下,露出了一张没有疤痕的脸。
海三爷的心向下沉。
他曾见过血狐的本来面目。
血狐的脸上有疤痕。
不是一条疤痕,而是纵横交错,总共七道疤痕。
这七道疤痕,是中原第一名侠在他脸上留下来的。
……二十年前,血狐刺杀白圣山,欲取其位而代之,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但结果,血狐失败,给白圣山在脸上划了七剑。
这七剑之仇,血狐永远不会忘记。
于是,他投在海星堡主门下,伺机复仇,但他和海三爷却没有料到,白圣山竟然在十年前,秘密潜入海星堡,杀血狐而冒充之,一直陪伴着海三爷。除了白圣山,又有谁能瞒得住海三爷几十年之久?草笠下的脸没有疤痕。
因为这人并不是血狐。
血狐早已死了,白圣山的脸当然没有那七道丑陋的疤痕。
气氛刹那间变得更肃杀。
海三爷脸上的神态变得平静,平静得令人出奇。
他脸上没有半点诧异,愤怒,悲哀的神色。
他只是说出了两句话:“果然是你,白圣山!”
白圣山虽然已经老了,但他脸庞的轮廓,还是和年轻。
时一般清秀脱俗,气宇不凡。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白圣山在年青时候,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南北二山,高耸入云。”
魔刀老祖彭隐山若还活着,他已差不多有一百岁,白圣山虽然比他年轻得多,但现在也年逾花甲。彭隐山还没有和秦大官人决战之前,就曾经对白圣山说过,“你的前景比我远大,老夫毕竟老了。”当时他已九十一岁。
当年白圣山始终没有跟魔刀老祖动手,就是因为彭隐山已老。
就算白圣山不动手对付他,魔刀老祖已时日无多。
但他们若真正的拚起来,白圣山能否占到丝毫的便宜,也是大有疑问的事。
所以,尽管当时武林中盛传“南北二山”迟早难免一战,但这一战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倒是秦大官人约战魔刀老祖,结果在雁回峰下把他连刺七刀,结束了魔刀老祖充满传奇性的一生。
自圣山病逝之说,现在已被证实是谣传。
散发出这谣传的人,也就是白圣山自己。
郎如铁一阵黯然。
他是白盈盈的父亲,白盈盈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没有死。
但她却在瞒骗着每一个人,包括郎如铁在内。
海三爷精明老练,但依然看漏了—个“血狐”。
直到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个血狐是白圣山冒充的,但是否为时已晚呢?
(二)
海三爷也和秦大官人一样,是个不世枭雄。
秦大官人已死。
海三爷这个雄霸武林的大枭雄,也已面临末路。
这里本是海星堡,这里本是武林人难越雷池半步的禁地。
但现在海三爷就在这里被困.他忽然发觉自己已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了两个人在海星堡里出现。
那是白盈盈和老山猫。
风更冷,冷入海三爷的骨髓中。
他不但众叛亲离,而且四面楚歌。
包围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武功绝顶的高手。
白圣山,白天义,郎如铁,这三人没有一个容易对付。
海三爷他这一战已注定失败。
郎如铁没有说错。
海三爷一直都在利用别人替他卖命,但却没有想到别人也同样在利用他。
白圣山没有死,而且一直暗中挑拨海星堡与强秦帮,让这两个势力宏大的组织,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
白天义与白圣山分立左右,就像是一支钳子般把海三爷钳在中间。
白圣山是中原第一名侠,武功极高自是不在话下。
白天义又何尝不是武林中极历害的脚色。
海三爷虽然已把大悲九重劲练到第八层境界,但是他能否冲破这两大高手的钳形进攻。
而且除了这一支“钳子”之外,钳外还有一个郎如铁。
郎如铁的英雄枪也许不会乘人之危,但海三爷不敢保证。
他还没有完全了解郎如铁。
他了解的人只有白天义和白圣山。
他们处心积虑,就是等待这个日子。
强秦帮大势已去,在毁掉海星堡,天下间又还有谁能抗拒飞龙帮?
飞龙帮也就是铁鲸门的化身,将来飞龙帮的帮主必然不会是郎如铁,甚至飞龙帮又会在变成铁鲸门,白圣山又再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海三爷突然冷笑,目光如箭般盯着郎如铁。
“郎如铁,你简直是个大傻爪。”
郎如铁没有反驳。
海三爷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飞龙帮的帮主?哼,错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自始更终,你彻头彻尾都在被人利用。”
郎如铁仍然一言不发。
海三爷又道:“强秦帮和海星堡一旦被毁灭。飞龙帮也不会在武林中存在,到那时候,又将会是铁鲸门的天下。”
郎如铁叹了口气,终于道:“这我知道。”
海三爷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做别人的傀儡与本座联手宰掉这两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你将来还是前途无限的。”
郎如铁道:“我若与你联手,岂非也成为你的傀儡,被你利用?”
海三爷回答道:“本座可以保证你将来仍然是飞龙帮的帮主,本座如果有动你脑筋的歪主意就……”
“不必了”,郎如铁摇手。
随后,又道:“海堡主不必许下任何诺言,飞龙帮主这个宝座,在下本就不稀罕,而且还厌恶得很。”
海三爷一呆。
“既然厌恶,那你又何必背着这个包袱?”
郎如铁一听,不由凄然一笑,道:“我背着的包袱本来就已经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相干?”
海三爷默然半晌,忽然道:“有一件事,本座一定要对你说。”
郎如铁道:“你说。”
海三爷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才道:“本座没有杀柳平彦。”
郎如铁一怔,目光大亮。
“你是说柳平彦仍然活着。”
海三爷道:“他是否仍然活着,本座不知道,但三年前我并没有下令杀他。”
郎如铁道:“你岂非已把他五马分尸了吗?”
海三爷摇头。
“被五马分尸的并不是柳平彦,而是本堡的一个奸细”
郎如铁道:“他的人呢?”
海三爷接道:“已被本座逐出海星堡了。”
郎如铁瞳孔忽然收缩,神情冰冷冷的,道:“你会不杀柳平彦?哼!这种事情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海三爷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把本座看成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以为我会在后辈的面前捏造事实?”
郎如铁道:“你为什么要放了他?”
海三爷冷冷道:“对他这种人来说,放了他比杀了他更好。”
郎如铁心头一震。
“你……把他怎样子?”
海三爷嘿嘿一笑。
他的笑是残酷的。
那笑容就像是一支刚吃掉了几支猴子的黑豹。
海三爷冰冷冷地道:“本座用血蛆毒液毁了他的容貌,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无法从镜中认出自己了。”
郎如铁胸膛起伏,一双眼睛已布满血丝。
“他的人呢?”
海三爷冷冷地回答道:“本座赶跑柳平彦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后来情况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他的话令郎如铁又惊又怒。
但更震惊的人,却是海飘。
当她听见海三爷用“血蛆毒液”对付柳平彦的时候,她立刻就已想到了“地狱”里的那个彩衣怪人。
那彩衣怪人全身血肉模糊,显然曾经身受严重创伤,但海飘一直都没有想到与“血蛆毒液”有关。
现在,她已明白。
她忽然间一切都已明白,那个彩衣怪人,一直都在维护自己,并竭力阻止自己进入“地狱”,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彩衣怪人就是柳平彦。
(三)
往事本已如烟逝去,但忽然间又仿佛历历在目。
海飘虽然是个千金小姐,淘气姑娘,但却绝非无情,更非无义。
柳平彦对她好,对她一往情深,她是知道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海飘的年纪实在太细小,她觉得当时并不适宜谈爱。
但无论她是否喜欢柳平彦,都已是另一个问题。
最要命的,就是海三爷是个暴君。
他不容许任何人擅闯海星堡,更不容许任何男人擅自亲近海飘。
柳平彦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幸遭遇到悲惨的命运。
海飘虽然没有真正的爱上柳平彦,但很喜欢这个讨人喜欢的年青人。
柳平彦的样貌绝不难看,而且说起笑的时候,很少人能不被他逗得发笑。
柳平彦本是个很爽快的人,就象是郎如铁一样,而且比郎如铁还更风趣可爱。
@奇@但当海飘在“地狱”里看见那个彩衣怪人的时候,却已无法认出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原来就是柳平彦。
@书@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酸。
@网@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季。
柳平彦死了,他并不是被五马分尸,而是死在那神秘的“地狱”内。
无论柳平彦是死是活,都已无法改变目前海星堡内的形势。
白圣山和白天义一直都站在海三爷的左边,任由他和郎如铁说个够。
直到郎如铁不再说半个字,而海三爷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时,白天义才冷冷的说道:“海堡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海三爷苦笑。
“本座似乎已经成为两位眼中的死囚了。”
白圣山淡淡道:“难道海堡主还以为自己能有突围而出的机会?”
海三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没有。”
白圣山道:“所以这一天已是你的最后一天。”
海三爷道:“不错。”
白圣山道:“你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答应。”
海三爷想了一想道:
“你可知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几层境界?”
白圣山立刻回答:“第八层。”
海三爷点点头,道:“你对本座的事,果然都已了如指掌。”
白圣山道:“就算不是了如指掌,最少也是知之甚详。”
海三爷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怪你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白圣山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已失败过。”
海三爷道:“江湖上没有人说过你曾经失败,只是说你已经病死。”
白圣山道:“海星堡,强秦帮势力日渐庞大,对铁鲸门的影响实在不小。”
海三爷道:“这也算是失败?”
白圣山道:“铁鲸门虽然是由我一手领导的门派,但它的实力却是外强中干,除了我和白天义之外。各分堂,分舵的主管,俱是下驷之材,凭他们的份量,又岂能与贵堡及强秦帮争一日之长短呢?”
牡丹虽好,还需绿叶扶持,这种简单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
白圣山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与其被人消灭倒不如让我死掉,使铁鲸门来一个风流云散。”
海三爷冷冷一笑。
“这一死一散,高明极了。”
白天义忽然插口道:“这是忍辱负重,铁鲸门虽然解散了,但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海三爷道:“现在已是铁鲸门死灰复燃的时候。”
白圣山道:“不错。”
海三爷忽然站直了身子,冷笑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若是已经冲破第九层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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