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来过,因为布幔后的这个人,赫然竟是邱凤城。
马如龙冲出屋子,冲出门,冲出了长巷。幸好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这种酷寒的天气,天一黑,路上就没有什么人,否则别人一定会把他当作个疯
子。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力打自己几个耳光。他永远忘不了他拉开布幔
的那一瞬间,邱凤城看着他的表情,他更忘不了小婉那时的表情。
其实他应该想得到邱凤城随时都会回来的,也应该想得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邱风
城。但趋他却偏偏没有想到。他本来应该听得出邱凤城的声音,却又偏偏没有注意。
邱凤城毕竟是个教养很好的世家子弟,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对他笑了笑。可是对
马如龙来说,这简直比打他几耳光还让他难受。他只有赶快走,就好像被人用扫把赶出
去的一样,逃了出来。
于是现在他又剩下一个人,还是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这件事也还是连一点线索都
没有。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一根很细的绳子吊在半空中,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而且随
时都可能跌下来,跌得头破血流。
不对!他忽然发觉自已并不是一个人,后面好像有个人在跟着他。
他用不着回头去看,就知道从后面跟上来的人是谁。也不知为了什么,他空空荡荡
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忽然就变得很踏实。后面的人已赶了上来,伸出一只非常非常好
看的下,交给他一样东西。
马如龙搂了下来,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包治头痛的药,她给他的就是一包头痛
药。
等他把这包头痛药吞了下去,她的手又伸过来,手里还有七八包药,有的是药丸,
有的是药锭,有的是药粉。她一样样交给他。
“这是解酒药,这是紫金锭,这是胃痛散,这是健胃整肠的……”
马如龙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当成了药罐子?”
她也笑了。“我知道你不是药罐子,是个酒坛子。”她吃吃地笑着道,“可惜只不
过是很小很小的一个,也装不下大多酒。”
大婉看来确实比他有精神,脸色也比他好看得多。“难道她的酒量也比我好?”马
如龙实在不服气,他忍不住问道:“你的头痛不痛?”
大婉道:“不痛。”
马如龙道:“怎么会不痛?”
大婉道:“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喜欢管闲事,实在是件很让人头痛
的事。不但让别人头痛,自己也头痛。
她又问他:“你看见那个小婉了?”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她长得怎么样?”
“长得很不错。”
大婉笑道,“既然她长得很不错,你的样子看起来为什么活像见了鬼一样?”
马如龙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真的见了鬼反倒好些。”
大婉道:“你看见了什么?”
马如龙道,”我看见了邱凤城。”
他居然把他刚才的事全部说了出来。这是丢人的事,他本来绝下会说的,可是也不
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他就觉得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什么事都不必隐瞒。
大婉居然没有笑他,反而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是你,那时候我也会恨不得能找
条地缝钻下去的。”
这正是马如龙当时的感觉。他忽然发觉这女人外表虽然又刁又绝又丑,却有一颗非
常善良的心,而且充满了了解与同情。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大婉忽然又道:“可是我想不通。”
马如尤道:“什么事想不通?”
大婉道:“邱凤城明明知道是你去了,为什么要躲起来?”
马如龙道:“他们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像他那种出身的人,总难免会有很多
顾虑,如果我是他,说不定也会躲起来的。”
大婉看着他,微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会替别人着想。”
马如龙道,“本来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婉说道:“本来我认为你又骄傲,又自私,别人的死活,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的声宵忽然变得很温柔,“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我错了。”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居
然也肯认错,这实在也是件让人想下到的事。
大婉又道:“他看见了你之后,说了些什么?”
马如龙道:“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反而更难受。”
大婉道:“你说了什么?”
乌如龙苦笑,道:“那时候我能说什么?”
大婉道:“他有没有要把你抓去交给冯超凡的意思?”
马如龙道:“没有。”
大婉道:“你也没有问他,那天你走了之后,寒梅谷又发生了些什么事?碧玉夫人
是不是到那里去了?有没有选上他做女婿?”
马如龙道:“我没有问。”
他忽然问她:“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大婉笑了笑,笑得很神秘,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马如龙道:“谁告诉你的?”
大婉道:“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马如龙道:“这个喝醉了酒的人就是我?”
大婉笑道:“你总算还不太笨”
马如龙只有苦笑。他喝醉了之后说的话一定不少,只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
了些什么。
“其实碧玉夫人用不着再选了,杜青莲、沈红叶已经一命呜呼,你已经变成个人人
喊打的过街老鼠,除了银枪公子邱凤城之外,还有谁配做碧玉山庄的女婿。”她叹了口
气道,“碧玉夫人就算还想选,也没有什么好选的。”事实就是这样的,这件事发生
后,确实对邱凤城最有利。
马如龙说道:“但是,他绝不会是凶手!”
大婉道:“为什么?”
马如龙道:“因为他已经有了以生死相许的心上人,他根本就不想做碧玉山庄的女
婿。”
大婉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觉得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只不过,他既然不会
是凶手,你也不是,凶手是谁呢?”
马如龙道:“一定是天杀!”
大婉道:“天杀是什么?”
马如龙道:“天杀不是一个人,是个秘密的组织,是个杀人的组织。”
大婉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害你?”
马如龙说逍:“因为,他们要造成混乱。”他又解释,“我们几家人如果火拼起
来,江湖中一定会变得混乱,他们就可以趁机崛起。”
他的解释很合理。这种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一定还会有的。
马如龙道:“现在他们还只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组织,等到他们的计划完全成功
后,他们就会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光明正大的帮派,因为那时候江湖中已经没有人能制
得住他们了。”
大婉道:“因为那时候别的门户和家族,都已因这次火拼而两败俱伤。”
马如龙道,“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大婉道:“你准备怎么办?”
马如龙道:“我一定要先把天杀的首脑找出来。”
大婉道:“你准备怎么找?”
马如龙不说活了。他实在连一点线索部没有,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
大婉道:“这个人一定知道你们四位公子那天要到寒梅谷去。”
马如尤道,“不错。”
大婉道:“他怎么知道的?除了你们四个人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把
这件事告诉过别人?”
马如龙说道:“我没有,可是,邱凤城……”他忽然想起,小婉好像也提起过“寒
梅谷”这个地方。
小婉曾经问过他:——前几天你是不是在寒梅谷?她知道他们要到寒梅谷去,当然
是邱凤城告诉她的。邱凤城能把这件事告诉她,就可能也告诉过别人。小婉也可能告诉
过别人,他也像别的男人一样,从来不相信女人能够保守秘密。这就是他唯一的线索。
马如龙道:“我一定要去问问他,有很多事都只有间他寸会明白。”
大婉问道:“你是不是准备现在就去问他?”
马如龙道:“当然现在就去。”
他说走就走,大婉叹了口气,道:“你真会选时候,现在去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现
在他们说不定又在那里‘你捏死我,我捏死你’,你及时赶去,正好又可以救他们一
次,他们一定感激得要命。”
马如龙不走了。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们发现他又回去了时,脸上是什么表
情。这种既煞风景、又惹人讨厌的事,谁也不愿意去做的。
马如龙道:“你认为我应该什么时候去?”
大婉眼睛里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最好现在就去,快
去。”女人的心意,就像是五月的天气,变得真快。
马如龙忍不住要问:“你为什么又要我现在就去?”
大婉道:“因为你现在不去,只怕就永远都去不成了。”
她忽然又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恐怕已经去不成了。”
这时他们又走人了一条暗巷中。马如龙没有再向她“为什么”,他已经用不着再
问。因为他已看见巷子的两头,都有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七个人,七个黑衣人。
第九章 患难见真情
这条巷子里住的无疑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要防外面的盗贼去偷他们,所以他们宁愿看不到阳光,也一定要把围墙做
得很高。所以过条巷子两边都是高墙,连天马堂的轻功都无法一跃而上的高墙。
巷子很深,很暗,前面来的有四个人,后面也有三个。七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
衣,而且还用黑布蒙住了脸。他们走得都很慢,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两
人已经好像是瓮中的鳖,网底的鱼,根本已无路可走。
马如龙也压低声音,道:“你用不着害怕,我会叫他们放你走的。”
大婉道:“他们会让我走?”
马如龙道:“这件事根本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让你走?”大婉说道:“你
认为,他们是来找你的?”马如龙道:“当然是。”
大婉道:“你错了。”她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他们是来找你的,可惜不
是。”
马如龙道:“为什么不是?”大婉道:“你是个凶手,来捉拿凶手,不但光明正
大,而且是很露脸的事,为什么要把脸用黑布蒙起来?”马如龙终于想起来,她也跟他
一样,也有麻烦,也有人在追杀她。
大婉道:“可是你也用不着害怕,我也会叫他们放你走的。”
马如龙道:“你认为我会走?”大婉道:“我们非亲非故,别人未要找的命,难道
你也要陪我一起死?”马如龙道:“不管怎么样,我总不会粑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大婉道,“为什么?”马如龙道:“因为我做不出这种事。”
大婉道,“这理由不够好。”
马加龙道:“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大婉道:“说不定我是个坏女人,是个贼,你本应该帮他们把我抓住才对。”
马如龙道:“我知道,你绝不是这种人。”
大婉道:“你怎么知道,你连我究竟姓什么都不知道。”
马如龙道:“可是我相信你。”
大婉看着他,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变得聪明了些,想下到你
还是这么笨。”
这条巷子虽然很长,七个黑衣人走得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