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师傅话题开了个头就以为已经说完了，调转了话题，真是……好吧，真的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米麒麟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只是僵硬了一下，转头去看他的师傅，还是那张看不出真假的脸，头疼一下，觉得他家的师傅虽然武功了得，而他也很愿意去相信他是不会轻易出事，但对方狡诈，他这师傅也不一定能占得上风。
想着想着，小徒弟被师傅一巴掌拍上了脑门，是说：“作为弟子，是不可以这样子直视师傅的，真没有礼貌。”
于是小徒弟心里再次想着自己这师傅为什么总是会注意着一些奇怪的地方，嘴上开口道：“师傅，糖葫芦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师傅既然同骄天艳有宿怨，就还是小心为妙，她似乎就是专程来找师傅你的麻烦的。”
“我知道。”冷冽点点头，抬眼去看小徒弟，就见那双平日里温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低着头想了一下，一只手已经伸过去搭上了小徒弟的脉象，抿唇，道，“我将药放在哥哥那里，等下到了腾云楼，你便服下，这毒，就算是解了。”
“常盘公子说的是真的吗！公子有解药可以救我们家爷？”碧琉碧璃一听，激动地问。
冷冽还是点头，没有理两人，而是对米麒麟道：“你这孩子是缺心眼么？都是当堡主庄主的人了，还被人钻了空子。”
米麒麟闻言一怔，半晌后才低着头道：“是麟儿学艺不精，才会碰上这样子的事情，师傅教训得对，麟儿谨记。”
“爷。”
“……”
小徒弟被师傅教训了，表情看起来十分可怜，两名小童跟着这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尤其是在这一年里，都已经是成精了，对方只需要给他们一个眼神，就可以了解到现下这种情况需要的是什么，当下就露出了愤然的神情，凑过去道：“爷，您没事，就是最好不过了，之前突然喷出血来，真是吓死阿琉了！”
碧琉说完，碧璃也接了上去，道：“是啊，爷，您统共也就受过那么几次伤，那女人真是太可恶了，趁人之危！”
好吧，俩小童一下子就将自家的爷从粗心大意的小徒弟转变成了委屈柔弱的小徒弟，为的，就是在冷酷的师傅大人面前提高些形象。
只是，这似乎起不到多少作用，那位师傅面无表情地扫了三人一眼，然后径直转到一边去打着帘子瞧外面，顺便对外面赶车的把式道：“去腾云楼。”
“好的！”那把式头也没回，大声应了一声，立马转过了方向。
冷冽遮上帘子的时候，两名小童上前去帮忙，他也没多说，只回来坐下时带来了一阵风，米麒麟觉着这若有似无的味道有些熟悉，紧了紧袖子里的手，抿起唇。
说起腾云楼，别说是在这西南城里的酒楼中，就是在全国中，那都是数得上号的，别的不说，单单就说那三层的楼房，在现下这样建房需要管制的时候，也算是独独一份，没的人在背后撑腰，就是建不起来的，并且，腾云楼里有一位当初被皇宫里的皇帝陛下盛赞过的大厨，一般来了西南城的人都会来这边吃上一吃。
入了夜的西南城，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真正是一片漆黑，一眼望去，就只有腾云楼里，还亮着一些光亮。
腾云楼的大堂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看穿着，只是一些帮派里的小角色，现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头碰头的交谈着什么，而二楼的雅间，则是坐着一些大帮派的掌门教主，或者声名显赫的大侠名门。
总之，就是看着，就觉得热闹。
偏偏那三楼，一眼望去，就只有一人立着，那人手上拿着金色的望远镜，靠着身后的柱子，望着远方的敌军军营，比起大堂的吵杂，雅间的凝重，三楼显得太闲散了。
宽敞的三楼只放了一张桌子和四张凳子，就摆在那人的身后不远处，上面什么都没有，只留了一盏油灯，没有阻拦的夜风吹进来，火苗颤颤嗦嗦地抖动了几下，停下后，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三楼，单膝跪下。
“冷大人。”那黑衣人垂首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便再没有声响。
冷链没有理会他，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继续望着，过了一盏茶时间终于看到街道那边缓缓驶来的马车，才觉着差不多了，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手上的望远镜随意往桌上一放，面上是无表情，眼底却满满是阴冷，问道：“你这来，是要替那位传达什么？”顿了顿，接着又问，“这次，可真的是兵临城下了，西南城以内便再没有什么大的城池和坚固的防卫了，你的主子，是让你来跟我认输的吗？”
“冷大人，主子他只有一份折子命属下送来交与冷大人之手。”
“折子？”
面上拆了同冷冽混进城时的易容，冷链看着那黑衣人浅浅笑起来，明明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可是却因为那双淡褐色的眼眸而显出温和，俊雅的脸在掩映不明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一刹那的冷了下来。
那黑衣人控制不了鬓角上下滑的汗水，口上答了声“是的”，向前两步从怀里拿出一份折子，放到了冷链面前，才退回去继续跪着。
冷链伸手拿了起来看，片刻后青了脸，一把将折子扔到了灯盏上。
卡啦一声，灯盏敲在桌面上，冷链阴森森的声音在夜间更加可怖，“既然他这么死心不改，他想亡国，就让他亡吧！”
冷冽几人一进腾云楼的门槛，就被里面的众多视线给盯上了，原本吵杂的大堂安静了下来，目送着这四个人上了楼。
“师傅。”走上二楼时，米麒麟开了口，问道，“师傅用过饭了么？是不是要让店小二送些吃食上来？”
冷冽抬头看看小徒弟，然后回道：“嗯，不过现在这楼里除了那些会舞刀弄枪，没有一个是会做饭的，麟儿饿了的话，师傅身上带了些糕点。”
“没事。”米麒麟笑地弯了眼睛，拉着师傅的袖子，道，“阿琉阿璃都是厨房的能手，师傅只要说饿不饿就行了。”
发现原来小徒弟撒娇的动作也很可爱的，其实并不是很饿的常盘公子马上在脑中搬出了兄长来做理由，点头说好了。
小徒弟很开心，挥挥手让两名小童下去，自己则是随着师傅继续上楼。
比起灯火通明的底下两层，三楼宽敞黑暗，只有那一小簇火苗在飘荡孤苦，米麒麟的视线穿过冷冽的肩膀，看见一声白衣的男子正靠着柱子，懒懒的抽着大烟。
“哥哥。”
冷冽的声音清清淡淡，在这般的景况下更透出了清冷，对方一手扶着烟杆，回过头来吐出一口白烟，无表情道：“回来了。”
米麒麟虽然未曾从冷冽的嘴里知道这位的姓名，但也可以猜出个八九分，上次见面是易容后的平庸，现今见到真面目，只能说，只有这人这般的容貌，才能匹配得上他手上那杆重金打造的烟杆，当今圣上的御赐之物。
“麟儿，这是为师的兄长。”冷冽见米麒麟呆愣愣地望着他的兄长，便开口说道，顺便抬手拍拍小徒弟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出神，跟着他过去。
“是。”米麒麟冲着冷冽笑开。
带着小徒弟过去坐下，冷冽看见桌上被烧得差不多的东西，虽然看不见里面原本的内容了，可是黄色的折子面料，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当下便问，“哥哥，你这是回答不会回去的意思么？”
“那你是想我回去吗？”冷链冷哼一声，往柱子上敲了敲烟杆，丝丝还带着火色的烟丝荡着风一同飘走，然后熟练地往身上一别就过来坐下，微偏着头看冷冽，接着道，“倒是我以为，你今晚是赶不回来了。”
“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谁知在出城时就碰见了麟儿，便转着回来了。”冷冽淡淡解释，随后便指着米麒麟对冷链道，“哥哥，这就是我的徒儿，碧江麟。”
“久仰冷大将军的名号，今日得见，万分荣幸。”米麒麟展颜一笑，唇红齿白，好一个俊美出众的少年，只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亲热，好似对方只是一个连合作都不会的商家一样，并不是作为江湖人应该是很尊重的自家师傅的兄长。
“……”
冷链自然也是看出了小徒弟这番表情的内里，虽然不解对方为何一见面就抱着奇怪的敌意，不过 ，他可不是那种被人这般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就打倒的人，随即也是一笑，却是对冷冽道：“常盘，我怎么觉得奇怪，我可是一直记着，你同我夸过你的小徒儿，说是十分极其的可爱的，怎么现下见了，却不觉得有多可爱，嗯？”
“嗯……”冷冽沉吟一声，像是很仔细的想过了，才开口回道，“麟儿是很可爱的，小时候的麟儿最是喜欢绑着羊角辫，加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非常可爱。”
“……”师傅，您能忘了徒弟的小时候么？
“……”羊角辫？
冷链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去理会这个弟弟的徒弟，只是弟弟的话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字眼，才勉为其难地转过去看了看，然后他觉得自己不能承受，那样的一张脸上如果还绑着羊角辫的话，似乎是真的有些难以接受，本来就十分烦躁的额际连青筋都在隐隐抽痛。
自己弟弟的品味不甚好。
冷链的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便立刻将之前的想象扫出脑海，只是继续对冷冽道：“我刚看着城外的军营，那些外族小子倒是已经早早灭了灯火，准备歇下了。”
“他们要开始动手了。”冷冽接了他的话。
“可不是嘛，等到这朝过了，我也就真自由了，跟着你去那个什么浮空岛上去。”
“……”
冷链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松快劲，只是冷冽是个执拗的人，怎么想怎么在心里琢磨，还是在他的多话里，探听出了一些些的黯然，挑挑眉，也不多说，只在心里想着，一个纠缠了自家兄长将近三十年的人，会在这最后的一刻放弃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两位长辈的都不说话，按着平时当惯生意人的米麒麟原本是要开口说些话笑一下，只是现在他也没开口，只低着头作无辜状。
一时间，三楼就安静了下来。
突地，从外面飞进来一件东西，冷冽与冷链分别坐着对面，两人看见了却都不动手，那东西便直直地朝着独坐一边的米麒麟飞过去。
米麒麟翻手牵动衣袖一转，只听咚的一声，那东西敲在桌上，是一枚刻着印记的飞镖，上面除了红色的流苏外，还绑着一张纸条。
冷冽伸过手去拆了那张打结的纸条，展开一看，嘴角似乎就有上了一些弧度，但看不真切，在飘忽的烛火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递着那纸条过去，嘴上道：“哥哥，这个是找你的。”
“哦？”冷链好奇，接过一看，霎时，脸色便难看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铁青，忽明忽暗下，犹如鬼魅。
米麒麟觉得好奇，便禁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耳边传来他师傅的一句“哥哥意下如何？”
“……”
“啪！”
冷链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一掌拍在桌上，那可怜兮兮的丁零烛火终还是经受不住这么猛烈的风势，熄灭了，外面仅仅柔和却不够明亮的月光照不进来，三楼一下子暗了下来，而黑暗中，只能听清楚一人苦苦压抑的急促喘息声。
有着一定内力修为的人黑暗中也可视物，米麒麟转过视线瞧过去，那位长辈双眼猩红，泛着无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