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我便就此别过了。”
韩陵正想跟上去,就发现没有必要了。
因为一下子便出现了一排人墙挡在道路中央。荆天明也不以为意,脚下不停,便要穿了过去。但那排人墙却动也不动,像是刻意挡在荆天明面前似的。
这一排人墙高高低低,竟有数十人之多,只是年纪都轻得很,全是些少男少女、男童、女童。年纪最小的才不过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五六岁,高矮胖瘦尽皆有之,个个生得面色红润,身上衣裳无有一同,深深浅浅,一眼望去让人目不暇给,黄有鹅黄、鲜黄、土黄、金黄;绿有翠绿、粉绿、嫩绿、深绿;蓝可以浓得像黑,也可以淡得宛如净白;紫有那璨若夜空灯火的紫,也有清丽如夕暮薄晕的紫。数十人竟便有数十种不同颜色,参差地站成了一排缤纷。
荆天明悄悄将青年拉到身后护住,这才按照武林规矩,恭恭敬敬地拱手抱拳道:“在下荆天明,何敢劳动神都九宫的诸位在此等候?”
神都九宫?韩陵:“……”为什么几分钟没回来,神都九宫就多出来这么多人?这三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啊!!
“你倒知道我们是神都九宫的人。”一名身穿淡紫衣裳的十五岁少年皱眉道,“谁说我们在这儿等你啦?我们等的不是你,是你身后那位……”
“八卦门掌门人辛屈节的儿子辛雁。”一位绿衣小男童接嘴道。
那淡紫衣衫的少年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轻轻斥道:“绿儿,别胡闹,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那绿衣小童被他一骂,赶紧缩回去,再不敢说话了。
“你们找辛公子干什么?”荆天明警戒地问道。
“我说这位荆公子。”那淡紫衣衫的少女尖声问道,“我是来找辛公子的,又不是找你,你在这儿啰嗦个什么劲儿?你是这位公子的什么人,要你来强出头。真是羞也不羞?”
一人从那道彩色的人墙后头走了出来笑道:“他们不就是小情人吗,你说呢?辛公子?”
“你……你是谁?”辛雁惊道。
“你问他?”那淡紫衣衫的少年笑道,“他便是我神都九宫的宫主。荆公子,还不上前见过我家宫主。”
荆天明打从那人走出来,便一直呆望着他,像是忽然不会说话了似地,这时听那紫衫少年的介绍,犹是一脸茫然,“你……你便是神都九宫的宫主?”
辛雁也不敢相信,这所谓的神都九宫宫主,原来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底下门人各个穿得光鲜亮丽,自己却打扮得极是简朴。一身陈旧布衫黄扑扑地,长发随意挽了个髻,从头至脚除了那一对象征神都九宫掌门人的信物耳环之外,再毫无半点饰物,越发显得他清逸出尘的姿容绝丽。
只见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再也无法动弹的荆天明,终于开了口。
荆天明不可置信地颤声说道:“神都九宫的宫主?是……你……阿月。”
韩陵表示他终于找到一个能帮他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9·神都山珂月宫主
韩陵看见珂月比从前长大了不少,身量都拔高了。再看看那个辛雁,原来是八卦门掌门人辛屈节的儿子,他记得师父的玉坠有一块是给了辛屈节的,想必是在辛雁这里了。
珂月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才瞥了一眼荆天明,便立即挪开他的视线。
“阿……月。是阿月。”荆天明却如中魔般,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口中喃喃地将这个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名字又念过几遍,“哈哈哈!是你!真的是你!”
荆天明手舞足蹈、欢快地叫喊着冲了过去,泪水却从他脸上滚落:“阿月!阿月!”
“荆公子,请自重。”那紫衫少年见荆天明这种疯癫痴狂的样子,不屑地抿了抿唇,向前踏上一步,刚好挡在了荆天明与珂月之间,皱眉道,“阿月?谁是阿月?荆公子,这是我们神都九宫的掌门人,珂月宫主。”
“珂月……”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荆天明猛然收住了脚,隔着那紫衫少年,呆呆望向那张姣好面容,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阿月是谁?荆天明怕只怕自己是在梦中见着了这张脸,但他绝不会认错:“不!他是阿月。不是珂月。”
“你有完没完?”紫衫少年不耐烦地说道,“要我告诉你多少遍,这是我家宫主,珂月。听懂了没?神都九宫珂月宫主,江湖上谁不知晓。”
荆天明这才注意到阿月面颊双侧垂着一对耳环,左耳方珠,右耳圆珠,各自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那正是多年前他自己亲眼所见,风朴子遗留给毛裘的神都九宫掌门信物。
荆天明倒抽了一口气,心想既然阿月身上挂着这对耳环,那他必然是神都九宫的掌门人无疑了,只是……怎么会?
那紫衫少年见荆天明纠缠不休,言语之间便不客气:“姓荆的,退开些。我家宫主找的不是你,找的是八卦门的辛公子。你惯用的那套装疯卖傻,在这儿是没有用的。”
那紫衫少年边说边向身旁那些少年少女们微微点了点头,众人会意,随即像潮汐般涌了上来,在荆天明与他们的宫主之间筑起了一道彩色的人墙。辛雁见神都九宫的门人各执兵器,将荆天明包围起来,心中暗自焦急不已,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荆大哥,你小心些。”
荆天明对辛雁的话却恍若未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处,倘若此时有人对他出手,应可直取荆天明的性命无疑。
“不。不是这样的。”眼见阿月的身影,渐渐被彩色的人墙给全部遮去,再也瞧不清了。荆天明高声急叫道,“阿月!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你识得我的!你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是阿月,不是珂月。我们……我们是……”
荆天明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珂月原本还笑吟吟的,听到这时神色渐渐冷却下去,撇开双眼,望向远方,轻轻言道:“不。我不认识什么叫荆天明的人。倒是阿月……”
珂月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阿月二字在他心底所敲出的阵阵回响,他已经很久不曾听见这个名字,似有千年之久,万里之遥。珂月望向夕阳的方向瞠了半晌,这才淡淡续道:“阿月这个名字,几年前我倒是听说过的。不过我听说,阿月她早就死了。”
“阿月早就死了。”
这一句话,这六个字,一直是荆天明三年来心中最深的恐惧。
此时这话虽是由阿月本人口中托出,荆天明乍闻之下,仍不由得浑身一震。
荆天明脑海中曾经想过当阿月见到自己时,会有多么生气、会有多么伤心,也许会跟自己赌气、也许会动手打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阿月会杀死了他自己,将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全都埋葬。
韩陵默默叹了口气,不愧是阿庄欣赏的小家伙,这脾气倒是挺对我胃口的……
反正先给这两个纠结的家伙一点时间吧,然后就去找阿庄……
“荆公子,听见了吗?”或许是忌惮荆天明武功厉害,那紫衫少年算是十分忍耐,挥手道,“我家珂月宫主已经明讲不识得你,这就请你退开些。我们找八卦门的辛雁有事。”
“我?”辛雁满脸疑惑,望了望那紫衫少年,又望向珂月宫主,“你们找我何事?”
“跟你要一样东西。”
“那是……”辛雁心中已经猜到,却还是脱口问道。
果然听那紫衫少年言道:“要你脖子上挂的那块白鱼玉坠。”
“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八卦门与神都九宫之间,也没什么交情与仇恨。”
明明对自己说话的人是那紫衫少年,辛雁却直直望向珂月宫主,开口道:“神都九宫的人三番两次欺上门来,仗势索要家父留下的遗物。倒不知凭得是哪一点?”
虽然眼见对方人多,又是行事处处透着怪异的神都九宫门人,辛雁这番话还是说得振振有辞,只是他口中虽不气馁,脚却不由自主地往荆天明的后方走去。
珂月眼见辛雁彷佛天经地义似地躲在了荆天明身后,冷笑了一声。也不知珂月用得是什么步法,连一片衣角也不曾沾到那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彩色人墙,瞬间便站到了荆天明与辛雁两人面前。
“荆公子,你倒是告诉你情人”珂月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告诉这位辛公子,这白鱼玉坠到底是我马家的传家宝?还是他辛家的遗物?”
说罢狠狠地瞪向了荆天明。
荆天明满脸狼狈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阿月我……”
不料才一开口,话语立刻被珂月打断:“荆公子,请你放尊重些。”
珂月厉色言道:“如同我方才所说,那个叫阿月的人已经死了,别阿月阿月的乱叫一通。你我之间,不过是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珂月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一块黑漆漆的铁牌,掷在了地上:“这还给你!你叫这家伙将玉坠子还我。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谁也不认识谁。”
荆天明伸手捡起那块黑色铁牌,凝目细瞧之下,那漆黑的铁牌间以五色琉璃镶嵌出一个“秦”字,在夕阳余辉中莹然生辉,正是当初他交给阿月的那块秦国令牌。
“是我对不起你!”荆天明砰地一声,双膝跪地,忏悔道,“阿月,我知道我错了!杀害盖兰姑姑的凶手并不是你,如今我都知道了。那时……那时我真应该相信你的,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吧。阿月。”
荆天明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一跪,使得他身旁的这两位,心中都是一惊。
韩陵啧啧,厉害,这样都行……这个荆天明倒是个痴情人……不过 啊,阿月你千万不能这么容易原谅这混小子!!
珂月心中五味杂陈,既酸又怒,既愁且苦,但在心底深处亦有一丝欢欣,一丝来自于荆天明终于相信自己的欢欣。珂月的心中闪过一丝挣扎,或许自己该伸手扶他起来?不!不能!可是……
“荆大哥,你快起来啊!”谁也不知道珂月心中最后到底做了什么决定,因为辛雁已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荆天明,荆天明却迟迟不肯起身。
辛雁见他不动,连忙俯下身去,靠在他耳边,细声叱道:“荆大哥,你昏了吗?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这样当众下跪,这种名声传将出去,将来在江湖上,哪还有立足之地?快起来啊你。”
其实荆天明心中也知道,自己当着众人面前这样跪下求饶,日后必定会遭人耻笑。只是他觉得实在对不住阿月,自己当年千不该、万不该在众人面前背弃他,更不该赶他走。江湖地位、名声什么的,在荆天明心中从来就不曾留恋过,他怕只怕自己今天所受的耻辱,抵不过阿月当时在桂陵城所受的痛楚。因此,荆天明非但不起身,反而又朗声说道:“阿月……不,珂月宫主,请你原谅我。千错万错,都错在我。当初我不该不相信你。请你原谅。”
荆天明盯着珂月的脸庞,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诚诚恳恳地说道。
辛雁气得跺脚,对珂月责难道:“你没看到荆大哥都给你跪下了吗?没错!我是不知道当时在桂陵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可是荆大哥他都给你跪下了,这你还不肯原谅吗?”
刚刚才升起的一丝温存之意,又消失在珂月的眼眸中。珂月宫主浅浅一笑,说道:“嗯,不愧是八卦门辛屈节前辈的么子,武林世家,名门之后啊。我说辛大公子,你从小到大是不是一点儿苦都没吃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