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愣住了,没想到他们还会开欢迎会,Justin则喜形于色,对自己的策划相当满意。
客厅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小如这一想,才发现快到圣诞节了。
“Ruby,快来瞧我做了什么!”Alicia抬着盆子从厨房出来,很少见她心情那么好。
Andrew靠近小如,轻轻摸摸她的头,嘴上却嫌弃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走路也会被车撞?本来已经够笨了,再出点事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照平时,这小P孩这么没大没小,小如肯定得一番骂过去!可如果她一愣,回头看了眼江森,他是跟其他人说她被车撞了?
江森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回望着她,那眼眸处带着温婉的光,依稀可辩那未隐去的水气……
小如很少在江森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孤独、无助、深邃,还有一些决然,像赴死的囚徒。他瘦了很多,虽然一直努力在笑,可是小如看得出来他眼下的黑眼圈。
他有什么立场作出这样的表情?
小如转过身不再看他,坐去沙发上品尝Alicia的手艺。
Andrew看了小如一眼,又深深地看了江森一眼,咬了下唇,坐去小如身边。
正文 安德鲁西亚的憧憬Ⅱ
晚上小如回房,走到门口时,看到江森的房门没关,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江森正缩在窗台上发呆,脚下几个酒瓶,横七竖八躺着。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侧过头来,视线不期然与她交汇。
两人都没说话。
房内没开灯,光线很暗,走廊的灯光透进房里来,淡淡地洒在地板上。光影处,他的轮廓分明,眼眸闪亮,身影看起来也格外孤单。
如果说小如真的感受不到那双黑眸里透出的沉痛,那一定是假的。认识了那么多年,她怎会不知道他在她的病床前讲笑话时,是如何努力在笑,怎会看不出如今他这般死寂的苦涩?
可是,知道又如何?他的话已经说到了头,她也努力去争取过的不是么?那几天,他不是不愿意理她吗?既然如此,现在何必这般?
是同情吧?
人们都说爱情中不需要同情,其实友情也是这样。
同情本身没有建立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无论爱情还是友情,都不需要施舍。
“小如。”江森站起来,就那么看着她,像是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孩子,害怕些什么,又期待些什么。
小如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说:“电话借一下。”
江森愣了一下,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递给她。
小如接过,侧身,拨了个电话。
走廊外的灯光柔柔地照在她的侧脸,他看见了那道从耳际延至下巴的粉红色疤,那是从山上跌下来时被荆棘所划伤的。
最终,还是留下了疤么……
电话通了,那头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阿森?”
小如的睫毛微微颤了下,眼泪滚了下来,她咬着唇,低低呜咽。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轻声道:“小如?”
“秦然,秦然……”小如双手捏着电话,像是要捏不住了,泪如雨下,根本抑制不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别哭,小如,别哭啊……阿森呢?”秦然急了。
“没有,我很好……”小如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想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秦然的声音竟也有点涩,“傻瓜……是你自己抛下我的,你还理直气壮。”
“你要等我,两年,我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小如断断续续地抽泣道。
“要我等你你还不接我电话,不让我来找你,还不理我……”秦然咬着唇,竟也哽咽了,“潘净如你真是个混蛋,又小气又自私!”
“那,你还要我么?”小如边擦眼泪边问,可怜巴巴的。
电话那头只听得见秦然缭乱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抽泣,好半晌,才说:“你少问这种混账问题!你在那里不许看上别人,不许变心,知不知道?”
“嗯。”小如乖乖点头,眼泪簌簌落下,“你也是,不许跟女生讲话!”
“那我以后可以打电话给你吗?”秦然乘机为自己争取机会。
“不要,我打给你。”小如说,“秦然,你要想我,悄悄地想,别给我知道,不然我会忍不住回来的……”
“我不想你……我才不想你。”秦然坐在台阶上,朝阳从云端露出,透过客厅的大玻璃窗洒进来,打在那满房间的鱼缸上,反射出了水纹,整个房内刹时波光水灵。
秦然有一年生日,小如给他买了一缸七彩神仙,从那时候起,他就喜欢上了养鱼。
毕业以后,小如走了,他买了房子。从客厅到房间,到处都是大鱼缸,养的全部是七彩神仙。
想她的时候,他就会看着那些鱼,不吃不喝,不接电话。
这份思念,她不会知道有多沉重。
“你撒谎,我才不信!”小如强作欢笑,“你怎么可能不想我……你这个笨蛋,说点好听的话都不会……”
“是你让我悄悄想别告诉你的……”
小如哭,哭得说不出话来。
“小如。”秦然低低地唤她。
“嗯?”
“我爱你。”
小如挂上电话,弯下腰去,咬着唇,狠狠地哭。许久,江森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手才轻轻搭到她的背上。
小如身体缩了一下,抬起头来,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迹,将电话还给他,说:“抱歉,我决定不回去,但我会搬出去住。”
江森接过电话的手颤了一下,像被人捏住了脖子,将要窒息。
小如站起来,说:“森,你不必内疚,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本就没有义务照顾我,我想明白了,以前是我太自作多情才会……请你别介意。”
她的话,比打他耳光还令人难堪。他的手机上,湿湿滑滑,还沾着她的泪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的每一下都仿佛会疼。
“我会尽可能早点搬出去,不会再麻烦你了。”小如的声音嘶哑,哭得太过伤痛,几乎发不出声来。
她低着头,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江森一把拉住她,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没掌握好,让小如痛呼起来。
“小如……我没有……”江森惊慌无措,却不知何从解释起。
她静静地看着他,问:“没有什么?”
江森哑然,沉默片刻,手渐渐松开。
如果原谅的代价是从此再也不信任,那么宁可她继续不要理睬他!因为亲密,才会期待对方对你好,如果连这点念想都没了,是不是说明她对他完完全全失望了?
对她而言,又要经历怎样的伤痛才能决定割舍掉这份感情,与他只做普通朋友?
可是,不可以啊……不可以,这份生疏,会逼疯他的!
他茫然,仓惶,然而无法为自己找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William说得对,既然无法置之不理,何必学人家欺骗自己?
人,犯了错误总会遭到报应的。
他松了手,她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那扇门,眼看就要合上,江森忽然大步上前,手卡在门缝里,慢慢推开。
小如站在他面前,泪流满面。
江森看着她,许久,兀自笑了起来:“你是要我的命吗?把心也挖出来给你看,好不好?……什么都给你……什么都不留了,全部给你……好不好?”
小如目光闪了下,推开他,“你喝多了,阿森,去睡吧。”
江森顺势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里,死死抱住,埋首在她的颈项间,一遍又一遍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如同那虔诚的信徒。
“小如,小如,小如……”
什么都不留了,完完全全地献祭给你……
滚他的人生、希望、未来,什么都不要了!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完全的□,没有掩饰,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力量。
不想再装下去了,快要死了……
曾有人说过,这世间没有永恒。可是遇见了你,我便相信了命运和永远。
小如,能不能用我这一生剩下的时间,来交换我们曾经错过的转眼瞬间?
正文 安德鲁西亚的憧憬Ⅲ
自从那次在医院听见Helena大喊大叫后,小如再也也没有见过她。
听同学说她申请休学了。
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小如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但却不是很难猜。
Florence原本对她的态度就不冷不热的,现在已经发展到有点儿厌恶了。恐怕这事还是跟William有关系。
后来Lisa对她说,是William弄走了Helena。
小如哑然。William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小如其实还比较欣赏Lisa,她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被江森误会后确实难过了一番,请了假一个人跑去南美旅游了一圈,回来时,据她自己说,已经放下了。
小如觉得,如果真的爱了,要说放下,恐怕不会像嘴上说的那么轻易,想来Lisa还不至于到没有江森就不能活的地步。
爱有百分之四十的爱,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爱,都是一样的爱情,不同的是分量。
Lisa对小如说,江森喜欢她。
小如不置可否。
那天晚上他说了那样的话,还抱了她很久,一会儿说“对不起”,一会又说“都给你”,带着满身的酒气,胡言乱语。最后他抱着她竟睡着了,手还不肯放开,一直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爱情吗?江森对她?这个问题小如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不可想象。
正如你平日没事不可能想到你周围的兄弟会对你抱有某样特殊的感情一样。因为太熟了,熟到已经不可能向那方面发展了……
初听Lisa说起,确实心理一惊,但仔细想了想,如果江森跟她谈恋爱的话……小如一口奶茶喷了出来,光是想着就好不习惯哪,甚至觉得有那么点儿恐怖……
她是如此,想必江森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熟得跟左膀右臂似的了。
自作多情也得有个分寸不是?江森对他,必然是愧疚更多一点。
那个限量版手机被摔坏后,江森又给她买了个新的,她想了想,也就接受了。
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江森不欠她的,不就是嫌她讨厌没接电话么,有什么不能原谅?可人总是虚伪的,嘴上这样说着,真的看到他,又会忍不住心生怨气。
最近江森都早早起来给她做早点,她都故意起得晚不吃。然后看着他小可怜似的望着她,潇洒地拂袖而去,心理充满了报复过后的暗爽。
一边爽,一边还要怨,他会知道么,她的手指还青肿着,一动就疼,会整夜整夜睡不着,不是疼醒了,就是做噩梦吓醒。
人很容易产生一种叫做“迁怒”的情绪,小如可以运用科学的辩证思维把这样的情绪进行解剖,告诉自己迁怒于江森是错误的,形而上学是错误的,然而最终她还是会选择孤立片面地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她是受害者,为何还要刻意顾及江森这个混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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