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哼了一声,“他也最多唠叨两句罢了,更何况,最近他被和谷缠着,哪儿有空管我!”
赵石笑着摇了摇头,要说这位杨海大哥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二哥伊角的义正词严,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才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大哥,你应该好好谢谢和谷。”
“那是当然,我打算等会儿多敬他几杯!”杨海笑的得意洋洋。
赵石翻了个白眼,死性不改的家伙,不被二哥念一顿好像就浑身不对劲一样,“随便你。快走吧,别让二哥等急了。”说罢,径自向前走去。
杨海待赵石背对着自己时,抬头看了一眼初升的圆月,红色的月亮……赵石的直觉一向准确,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脸上凝重的神色一闪,随后,又是玩世不恭的样子,晃晃荡荡地跟上赵石。
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华撒在湖面上,一片波光闪烁。
湖心亭中,杨海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酒壶,咕哝着:“伊角怎么还没来啊……每次聚会他不都是第一个到的么?今天可是中秋诶……他和和谷在干什么啊……”
赵石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去他那里看看?”
杨海忙不迭地点头,“好好,你去看看。”
赵石斜眇了一眼,“一起去,我可不想回来时吃你剩下的。”
“呵呵。”杨海干笑了两声,“好,一起去。”
两人很快来到伊角所住的院落,院子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只有一间房内透出昏黄的灯火。
“还没出门啊……”杨海自言自语地走到门口,径自推门而入,“伊角!你在干什么,我们等你很久了……”
门被推开,现出室内满目的狼藉凌乱,杨海一惊,停下动作。
他身后传来赵石的声音,“怎么了,大哥?”
杨海一眼瞥见散落在地面的书本上几点血迹,心中一凛,马上反手一掌将赵石推出门,低声道:“别进来!”执萧在手,一晃身,身如闪电射入内室。
内室与外面的房间一般零乱,立在墙角的烛台上一支蜡烛静静燃烧,在墙上投下稀奇古怪的影子。一边的床上锦帐半垂,隐隐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杨海小心翼翼地接近,用手中的墨玉萧轻轻挑开锦帐。猛地,入目的情形令他不自禁失声惊呼:“伊角!!”
就见伊角埋头在和谷怀里,两人散开的头发纠结缠绕,鲜血自伊角心口汩汩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服,一直流到床铺上,染红了被褥,红艳得如同新婚之夜的鸳被。
和谷把头支在伊角的头顶,苍白的脸上一对大眼睛闪闪发亮,嘴角带着奇异的弧度。一手安抚似的拍着伊角的背,一手紧握着滴血的匕首,手一动,向伊角的心口刺去。
杨海大惊失色,墨玉萧一抖,“锵”的一声,匕首绞飞出去,在和谷脸上划出一道伤口。杨海又是一掌,将和谷拍下床,同时封住了他的穴道。转头立刻为伊角止血,强大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
可是杨海绝望地发现,伊角的心脏已经被匕首绞得稀烂,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杨海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和谷,一把揪起他,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和谷定定的看着床上,轻声道:“他死了?”
杨海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厉声吼道:“是,他死了!”手越收越紧,和谷的脸出现紫涨色,但是嘴角却微微一弯,一个明显愉悦的笑容慢慢绽开。
杨海一怔,松开了手,“是谁,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和谷低着头,突然涌入的空气令他猛烈地咳嗽着,断断续续道:“那……那……就好……”
冷月无声,一只夜鸟振翅东去。
22
青山隐隐,败叶萧萧,天际暝鸦零乱。
江南第一大帮,扬州九星会。
杨海立在门口,面色铁青,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石像。直至远远的见一骑飞驰而来,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微光,迎了上去。
“杨海兄!”塔矢亮的脸色也很不好,但还是礼貌地拱手行礼。
杨海一把拉住他,“我等你很久了,快进来。”说着将塔矢亮拉进大门。
杨海边走边说道:“塔矢,大致情况我已经在信里告诉你了。虽然可以确定和谷是凶手,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另有蹊跷。九星会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底,塔矢,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伊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义不容辞。我已征得父亲同意,有必要的话我代表名人剑宗介入此事。”
杨海一怔,“果然与魔道有关么?”否则以名人剑宗的低调绝对不会轻易介入。
塔矢亮叹了口气,“希望是我多虑,若事实如此,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杨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我们九星会都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两人已到一个房间内。塔矢亮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日高小姐!”同时他也看见日高身前的床上露出伊角苍白的脸,眼眶一热,忙别过头。
日高转过头,冲两人点点头,道:“请稍等。”说着重又低头似乎在伊角身上检查着什么。
塔矢亮深吸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见杨海半垂着眼,咬着牙,握着墨玉萧的手上指节已经泛白。塔矢亮拍了拍他的肩,问道:“医仙子怎会在此?”
杨海就觉得一股温暖的真气流遍全身,抚平了心中的躁乱,一震,清醒了过来,“每年中秋前后,她都会来九星会为三弟诊治,没想到今年……”
塔矢亮点了点头,赵石小时候遇到变故,身中剧毒,为南海医王尹先生所救,但终究留下病根。日高是他最出色的弟子之一,代替师傅为赵石治病是理所当然的。以她对医理的通晓,或可在伊角的遗体上找出蛛丝马迹。
此时,日高已转身面对他们,手中拿着一个青瓷瓶,神色凝重。
“日高小姐,有什么发现吗?”塔矢亮问道。
日高点了点头,道:“伊角公子的心口被匕首刺了十余下,心脏完全绞烂,表面上看手段极其凶残。但是,方才我在伤口处发现了一点东西,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凶手这么做或许另有隐情。”
杨海急切的问道:“什么隐情?”
日高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不便说明。但是,我会尽快联系岸本师兄,请他验证。”说着一礼,“请恕我先离开,我还要去为赵公子诊视。”
塔矢亮看着日高从容离开,但却敏锐地发觉出她从容背后的巨大不安,她到底发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道:“杨海兄,和谷现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就关在这院子的东厢房,我带你去。”
塔矢亮摇头道:“不必了,你还是去看看你的三弟吧,我自己去便可。”
杨海点了点头,“也好,这几天他的身子越发差了,我却没时间去看他。我先告辞。”说完,瞥了一眼床上的伊角,面色一黯步出房间。
塔矢亮走近床边,低头看着伊角苍白安详的面容,忆起两人结伴行走江湖的岁月。伊角温和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塔矢亮咬了咬唇,举起一只手,低声道:“我,塔矢亮,于此立誓,定将此事追查到底,凶手严惩不贷,”一顿,“决不有所姑息!若有违此誓,天地共惩!”擦干眼泪,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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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桂花一团团一簇簇聚满枝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
光站在桂花树边,手指轻轻碰触那一朵朵柔嫩的金色小花,淡淡道:“桂花以其香气闻名,实际上,桂花香太过浓烈甜腻,我并不喜欢……明明,塔矢亮到扬州了?”
明明一怔,点点头,“光,你怎么知道?”
光微微一笑,手指掠过叶片边缘的锯齿,“伊角被杀,无论塔矢亮在做什么都会立刻赶到,他——很重情谊。”
明明垂下眼,道:“光,你一点也不担心和谷么?”
光爱怜地摸了摸明明的头发,柔声道:“明明,在你之前,一直是和谷与我做伴,他比你还了解我。”一顿,“明明,你喜欢桂花么?”
明明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光,“是的,光。虽然你说它太甜腻,我还是喜欢。”
光不语,手指一动,一根枝条上的桂花悉数落入他的手中,转身,眼睛弯成月牙,道:“我新学了烹制桂花茶,明明,你来试试看。”
23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和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头发零乱,脸上毫无血色,目光下垂,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
塔矢亮在门边站了许久,在长安时的一幕幕犹在眼前,说实话,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是和谷杀死了伊角。难道这个开朗活泼的大男孩一样的和谷其实是个嗜血残忍的杀人狂?但是一想到光的天真可爱下又何尝不是冷酷无情,塔矢亮的心中一紧。
塔矢亮淡淡道:“和谷,那把匕首是伊角送给你的,是吗?”
和谷没有动,但塔矢亮知道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继续道:“乐平曾吵闹着向伊角要这把匕首。”
和谷突然抬头,死死盯着塔矢亮,哑声道:“我不是乐平!不是!!”
塔矢亮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伊角没有答应,虽然他平时很宠溺乐平,但是在这件事上却异常的坚持。”
和谷重又低下头。
“伊角告诉我,这把匕首是他从小的随身之物,当匕首赠出时,他便同时交出自己的一切。”塔矢亮的语气平淡,但是明显的,和谷听到这里时身体一震。
塔矢亮叹了一声,“和谷,伊角既然将一切交给你,我会尊重他,所以,决定权在你。”
和谷低头不语,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几滴眼泪掉在地面上,好半天才摇头低声道:“谢谢你,塔矢。但是……对不起……”
塔矢亮默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塔矢亮走出房间,抬起头,让带着凉意的秋风拂过自己的面颊,呼了口气,屋内沉重的气氛压得他胸口发痛。从和谷的反应看,他对伊角并非全无感情,他这么做必有苦衷,或者与日高小姐的发现有关。这么想着,他快步走向赵石所住的院落。
赵石的房间中充斥着草药苦涩的味道。当塔矢亮踏入时,日高正将银针从赵石的身上取下。
赵石看上去比较虚弱,但精神似乎还不错,见塔矢亮进门忙点头招呼。
塔矢亮点首回礼,便要拉着杨海出去商量,但赵石突然开口道:“就在这儿说吧,我虽然不济,但是总还有点用处。”
塔矢亮沉吟了一下,便将与和谷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问道:“日高小姐,令师兄何时可到?”
日高思索一会儿道:“行医者四海漂泊,居无定所,但我知道一个月后师兄会回南海。”
杨海皱了皱眉,“扬州至南海少说半个月的行程,这么一来,至少就要一个半月后他才会到达。”
赵石道:“大哥,我们可以求助各地帮派帮忙寻找。”
杨海点点头,“也只好如此。”
塔矢亮沉声道:“但若真与魔道有关,时间一旦拖久了恐怕夜长梦多,会有变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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