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贿赂乡镇,花5000块钱,父母落个全尸,然后偷偷地埋掉。村民们是没有人向上级回报的。如果死者的儿女有在公家上班,偷埋了爹娘,就会遭到对手的举报。
武敬国当然不敢偷埋了娘,因为他给小叔武运昌是至亲,怕有人举报;贿赂乡镇5000块钱,他舍不得,尽管小叔暗示他,可以少花两千,村里不收取!但是老实本分的武敬国,权衡利弊,算算经济账,火化了最多多花上2000块钱,这样就可以公然地村里高搭灵棚,大街上光面地埋葬老娘,让老娘临走再最后一次给众乡邻见上一面。
今天三天各种活计是比较多:火化;天黑前通知有孝穿的同宗参加封口仪式;晚上要大请客。
半晌午了,有两家亲戚还没有来吊孝,武运昌等一干武门族人还没有吃早晨饭。屋里院里静悄悄的;堂屋屋中央,黄花松木板合在一起的三长两短棺材,还没有上漆,到跟前能嗅见一股淡淡的松香。棺盖还没有对齐。棺材前头放着一只瓷罐子,这罐子叫“预饭罐”是孝子给死者添饭用的,上面用一张白面油饼盖着,油饼中心插着一双筷子。这向“预饭罐”里添饭是一顿不能少,少添一顿饭,娘到了阴间就要挨饿很长的时间;所以这添饭一顿只能用筷子添加一点点,最后出殡的时候,一次填满;棺材前头地上放着香炉蜡台,榆树皮做的香和白蜡烛日夜长明。
棺材左侧武敬国打头,后面依次是武运昌的两个小子武敬恩,武敬琳,再后面是武敬国的两个小子,这些人给死者是至亲,都穿着新白布缝制的白孝衫子,宽大孝帽子蒙住了眼睛,所以要看人的时候,总要仰起头来;武敬恩他们几个是把孝帽的边沿挽起,才露出鼻眼来;武敬国是重孝子,他不能挽起帽边沿,所以只能看见武敬国的嘴,和嘴边的胡子拉碴。
棺材的右侧武敬国妻子打头,后面依次是儿媳妇等一干武家内眷,都是戴着孝箍子,一身素淡。
这停灵柩的老屋是70年代建造的,十分陈旧,内墙被生活的烟雾熏成土黑,屋地铺着陈年旧砖;由于屋门过窄,不但摘下了两扇屋门,而且把屋门的边框也打掉,才能满足棺材的进进出出,门上框贴着整张白纸剪成的花纸儿。 。 想看书来
第五章02 静如哭丧
竹帘子吊挂在屋门外口,正好把屋内和院子隔开;竹帘子上挂着8条白对联,龙飞凤舞的行草字迹在对联上卧着: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只剩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唐代崔颢的黄鹤楼诗句,被这里丧葬常用;这样的诗句让前来吊丧的人,看后就会肃穆起来。
竹帘子前面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方桌,方桌上摆着12个祭祀馒头;馒头前是一只大香炉,里面插着整股的香在燃烧,香灰掉在桌面上一厚层,被气流吹起,沾浮在祭祀的白馒头上;方桌下面一只塞满了各种纸钱的木粮斗。
一张宽大的芦苇席铺在方桌前面的地上,这是供前来吊丧的亲朋们下跪叩首哭拜用的;前来奔丧的男人除死者的娘家人男人和外甥才有资格到屋里扶棺材哭拜,剩下的男宾都在屋外的方桌前席子上伏地哭拜,来吊唁的亲家是不跪拜,只站着行作揖礼节;所有来吊唁的女宾都是到屋里扶灵哭拜;男宾来,由屋里的男孝子陪哭;女宾由女孝子陪哭,否则是要被人耻笑。
因为村里的专业埋人班子还没有上任,武运昌两口子这几天可忙坏了,家里家外都有他俩主持。
现在武运昌就坐在院子里长条板凳上,抽着烟,和族里几个能人聊着今天应该做的工作,同时也是在等着最后几家未到的亲戚;他的老婆,正给几个族里的会来事儿的妇女,在比划着孝衣所需要的白布,还剩多少,够不够使用。
等送走最后一波吊唁的亲戚,已经小晌午,早饭已经热了两次。武运昌一声令下:“赶快开饭,俺去用喇叭广播一下,让族里的要去参加火化的人,赶快来,火葬场打电话来着,咱排的号已经到了。”
说是吃饭,就是院子的背风处垒砌了一口临时大锅,大锅里是熬白菜粉条,大锅上笼屉里是热馒头。两个临时做饭的把笼屉抬在一旁的板凳上,菜锅里放着两只勺子,谁吃都是自己勺菜,然后拿一双筷子,手抓两个馒头,有的碗里面还撂着一个馒头;一会儿,院子里有圪蹴的,有立着的,有坐在的,一律是一手拿筷子馒头,一手端着菜碗,吸吸溜溜地吃着;有埋怨菜酸的,有埋怨菜咸的,这才是真正的众口难调。
屋里除了武敬国自己守在棺材旁吃饭,剩下的重孝子都出来加入了院子里吃饭的人群。这人群也是分的十分的清楚,一个是年龄段相近的人凑在一起,再就是互相说得来的族人凑在一起。
见武运昌喊喇叭回来,有几个眼皮活的人,站起来说:“二爷,你快吃饭!”“二叔,你快吃饭!”
“你们快吃。俺刚才在家喊喇叭的时候吃了。”当然有人知道武运昌是嫌这里的饭菜不好吃。
村里没有办公的地方,所以村里的喇叭电话就安装在支书的家里,支书的家也就成村两委的办公地点。村主任没有办公的场所,总不能再自己的家里也设一套喇叭电话?所以说村里的支书大都是一言堂,村主任等只有附和着唯唯诺诺。
还没有吃完饭,运送尸体到火化场的灵车已经等在了门口。武运昌催着:“都快吃!赶早不赶晚!事儿还一大摊子呢!”他站在院子中央打量了一圈,然后用手指着点兵,“你、你、你、你几个到灵车上抬下来水晶棺(其实是有机玻璃);你、你、负责放炮;你、负责沿途撒纸钱;晌午派你们到镇上买酒菜烟的两个人,不要耽搁了晚上使用;做饭的你们还做饭,晚上吃饭的人多,再给你们添两个帮手,你、你、帮着做饭!剩下的男孝子都坐在前面的三马车,妇女们坐在后面的三马车上。都听清楚了:开车的坐车的都要注意安全,老规矩,谁出了事儿,谁自己负责!最后一句,孝子不分远近,出门一直到出村这段都要哭痛一些,别让村里的人笑咱武家没有规矩!”
本来给死者净面这项庄重的仪式,是在棺材封口前夕进行。因为火化回来后已经没有了尸首,所以在就改在了火化前。武运昌指挥两个壮年的小伙子把棺材盖掀开半边,他亲手端着一筐籽棉,另一个人端着水碗,从武敬国开始,手捏一朵籽棉,饱蘸清水,给自己的死娘擦面;然后是按照辈分和血缘远近,一个个排队给死者净面。男人完了,轮到女人,擦拭过死者面孔的籽棉放在棺材的盖子上,以后这籽棉要缝缀在五服以内孝子的孝帽和孝箍上,直到下葬的时候,从帽子上摘下这籽棉,丢弃在坟地里,这样意味着家族辈辈兴旺发达……
这时候,武静如一身缟素躲在墙角,看着族里的女人挨着个给奶奶净面,而自己却没有这个权利,因为他是个离婚的女人。按照传统离婚的女人在娘家是有好多忌讳的,尤其红白喜事过年过节的大事上。望着面前的场景,想到自己的苦楚,静如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涨满,她强忍着自己的感受,生怕自己的多余,惊扰了这庄重的气氛。当最后一个人净面后,武运昌下令向外面抬奶奶的时候,她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情,她扑到棺材前,手扒棺帮:“奶奶呀!奶奶!”失声痛哭了起来。这哭声一下搅乱了宁静的次序。由于静如扒着棺材帮哭号,影响了棺材一面的人朝朝抬人。
武运昌果断地说:“把静如拉一边!”几个女孝子,前去阻拦静如,但是静如双手死死地扒着棺材帮,就是不放松,恸哭的鼻涕面条一样流出好长,在一旁好多人眼圈红了。
见不能正常进行,武运昌大声嚷道:“你们都是死人呀!站在不动,多上几个人把她拉到一边!”
静如被几个人连拉带托,离开了棺材;她被两个人架着胳膊,脚不停滴踢蹬着,脸上已经分不清鼻涕和眼泪了,前襟已经打湿了一大片。这就是所谓的泪人吧!?
一切如期进行,众人就像大雁一样,有头雁队形才会整齐。
这火葬的实施,无辜增加了百姓的经济负担和精神负担,当然这其中自然有人得利沾光,利益加速了*,*加速着官民的对抗情绪。三岁顽童都明白的道理,作为人中龙凤的官员岂能不知?
第五章03 操办丧事
静如奶奶赶上了这个世道。去年开始实行火葬制度以后,村里被火化的第一个死人,移灵大街上,静如奶奶也在瞧热闹,大部分的人在骂这样的政策。村里的二白话按照辈分叫静如奶奶嫂子,就给她开玩笑说:“老嫂子!你说这烧死人的时候,疼不疼?”
“你个兔羔子光瞎说!死人哪还知道疼!”在灵棚前,静如奶奶拄着棍子,捣着地说。
“嘿嘿!俺在北京当兵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烧死人的!”二白话故意停顿卖关子。
“你个狗儿的咋见过!”旁边有围拢过来一个比二白话大一辈的驼背老头。
“俺的一个战友因公死了。到火葬场,把死尸向炉子里一丢,刚一点火,那死尸腾地就坐了起来,然后是疼得满炉子打滚,身上的人油嗤嗤直冒;那尸体伸开弯曲!哎呀!不能说了!”
二白话说着,故意装着浑身抖动。
静如奶奶和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听二白话说的眼睛发直,有个老奶奶捂住了耳朵。
村里的老庙爷在灵棚门口坐着,听着二白话在白话,便自言道:“阎王爷不公正,好人为啥没好命?”
以后,静如奶奶见人给她说话,就问:“俺死了!能不火化不!”“火化疼不疼!”这火化好像已经成了她老人家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有一天,静如奶奶终于忍不住,他去求教村里最有知识的吴先生。吴先生笑着说:你别怕!就是火化烧的再疼,你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疼,还不去烧呢?
今天下午,静如奶奶就要被烧掉,疼不疼,也只有她老人家自己知道,活人是没人替她试验出结果再告诉她的。
一切顺利,回来的路上,火化后的骨灰用白布抱着,武敬国一路上把已经变成骨灰的娘在怀里抱着,嘴里喃喃地喊着:“娘!回家。娘!咱回家了!”
这是在叫魂,
每到灵车拐弯,两个小子也喊着:“奶奶!回家。奶奶!回家了!”路上有股小旋风,时大时小,好像魂灵聚散,一直跟着灵车,不离不弃!
夕阳一片暗红。武敬国在小叔武运昌的指挥下,把静如奶奶的骨骸按照人的大概形状,用白布分包在棺材里。现在没有了洋钱和铜钱,棺材底下只能撒一些一块钱的镍币代替过去的压背钱。这表明封口以后,死者与生者真正的阴阳两重天了,以后就要真正的消费冥币了。
静如没有资格参加火化队伍,家里还有孩子,她回爹娘住的那院子了。
封口时刻,钉子,锤子,斧头,锔子,咣当咣当一片声响,伴随着孝子孝孙的悲恸的哭声,死者被永远地盖棺定论。
晚上,摆上几桌酒席,武运昌派族里能说会道的人,代表着武敬国,不一会儿,把村里的埋人班子的各头头请到。这座首席位置的是大知客(就是红白事理事长)白活的和账房的吴先生,以下是武知客(主要负责招募村里的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