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身影走了过来,雪白的襦衣,披散的长发,正是那每夜必至的影魅。
“我终于摆脱你了,哈哈……安倍晴明!你也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影魅幽夜笑望着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什么?你真的是幽夜?那么他是……”
博雅指着和自己一想饮酒的身影。
“他当然就是安倍晴明了!”
幽夜笑道,眉宇间露出得意之色。
“晴明……”
博雅仍然不能肯定,他细打量着眼前的身影。
“你真是安倍晴明吗?你从来都没有夜间来过我的府中,所以我还以为你是……”
“真是很报歉啊!打扰你了,源三位大人,我先告辞了。”
晴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晴明大人,您还是一起喝杯酒再走吧!这可是博雅珍藏多年的好酒呢!错过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喝得到!”
幽夜笑道,那笑中却带着讥讽之意。
“托幽夜阁下的福,这酒我已品尝过了,还是不打扰二位了。冒昧打扰实在太失礼了。”
晴明面无表情,准备离开。
“晴明……你……我们……”
博雅不知如何应答,语无伦次。
晴明心中一怔,“你”是指自己,“我们”,是指博雅和幽夜。
晴明转过身去,缓缓地向外走去。不知为何,此时晴明的心中却无比酸楚。
博雅没有追出来,晴明一人独自走在空阔的夜色中。
“安倍晴明啊!你不是个如云似水的男子吗?你的心应该像天边飘浮的云一样不受一丝羁绊才对。可那颗心为何现在却如此难过?”
晴明的心中思絮繁乱,却向外冲去。
“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它是你的影子,所以它很了解你,而且它的样子正是源博雅最喜欢的样子。就算你用法术消灭它,它在源博雅的心中也未必消失,说不定消失的反而是你。”
晴明突然想起了妙影的话,不觉暗自叹了一口气。
“原来博雅真的很喜欢那样的我啊!他只是我的影子,可是博雅却那样迷恋。”
晴明心中暗想,却不由笑了起来。
“真好笑啊!世上哪有本体的主人会嫉妒自己的影子呢?毕竟还是因为我才会有他的。也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了鬼怪,才会被芦屋道满下了咒,成为了影魅的。现在那影魅有了属于自己的名,所以他就不再是影魅,而是幽夜了。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啊!其实,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一直让人不放心的博雅现在有人照顾了,而我做不到的事情,幽夜也可以做到。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也许,我也应该像玉妙公主一样舍弃红尘,飘然仙去啊!”
晴明想到这里,轻轻地一笑。
夜,月还是那样明。
晴明望着明月,心中深深地叹息。
“为什么?我的心中总像是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呢?可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一阵晚风吹过,晴明雪白的狩衣随风飘荡。这一时,晴明忽然感觉这风似乎可以吹去心中所有的蒙尘一般。
第十一话 博雅的送别
微风徐来,清晨的阳光煦暖且柔和。
晴明靠在外廊的廊柱上,单膝支起,一手拿着浅盏,面上带着轻笑。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吧……博雅他应该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了吧!也许是我时候该离开的时候了。”
晴明一口饮尽浅盏中的酒,笑容依然柔和而美好。
“平安京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啊!”
晴明望着周围攻,眉宇之间却似隐隐有些许不舍之情。
“蜜虫。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么?”
蜜虫正在院中采花,听见晴明召唤便跑了过来。
“蜜虫,我要离开平安京了。”
“主人,您这是要出远门去拜访什么人吗?”
“蜜虫,其实,外面的世界也许更精彩,所以我想离开平安京。”
晴明放下手中的已空的浅盏,淡淡一笑。
“主人,您要离开平安京,可是要去哪里呢?”
蜜虫为晴明的浅盏中添满美酒,连忙追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的心将伴随清风而行。风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晴明笑了笑,指了指晴朗的天空。
“这是什么意思?主人,我不明白!”
“就是我要无拘无束的去领略自由自在的感受。”
“那么……主人可以带着蜜虫一起去吗?”
“如果你想去的话,就一起去吧!”
晴明淡淡地笑了笑,望着蜜虫。
“反正也没有什么固定要去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坐船去大唐,到你的家乡去看看。”
“真是太好了,主人,我这就去准备。如果真的能去大唐,我也许能见到白凤姐姐,真的很怀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蜜虫开心得像个孩子般飞跑着而去,晴明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还真是个孩子啊!”
晴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似又在神游。
院中的草木随风起舞,似乎也变和柔和起来……
“喂!晴明!一早上就这样长吁短叹的,是在想我吧?”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博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博雅?”
晴明有些吃惊,手中的酒已溅了出来。
“喂!晴明,你可要小心啊!这样的美酒竟然都被你弄洒了?”
博雅指了指洒落在地上酒,摇了摇头。
“博雅大人怎么会突然跑来?”
晴明用眼稍瞟了博雅一眼,淡淡地道。
“喂!晴明!这是什么态度啊?难道怕我过来喝光你的美酒吗?我经过一条戾桥的时候,你养在戾桥上的有式神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来了吗?”
博雅倒身挨着晴明坐下身来,却将脸凑了过去。
“很报歉,我实在不知道博雅大人您会来,戾桥上的式神已被我遣回了。”
晴明将头转了过去,避开博雅的鼻息。冷冷地道。
“什么?晴明竟然遣回了戾桥的式神,那么晴明就不会知道我来了,准备好美酒了。晴明,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博雅大声追问,晴明却没有理会。
“哎呀!博雅大人您来了,您是特意来为我们送别的吧!”
蜜虫微笑着走了过来,端坐在晴明的身边。
“主人,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起程。”
“知道了,我们一会就走。”
晴明面无表情,闭目养神。
“主人,说起来,博雅大人可真是个好人,他还特意来和我们送别呢。我看我们也别急着走吧,至少主人应该和博雅大人告个别啊!我现在就去准备酒菜,主人和博雅大人好久没有在一起饮酒了。”
蜜虫笑着,转身去准备酒菜。
“什么?晴明!你真的要走?可是你也去哪里?”
博雅有些着急,盯着晴明。
“我也不清楚,我的心要随风行走,风去哪,我就去哪!”
晴明双眼望着远方,悠悠地道。
“不行!晴明哪都不许去!”
博雅猛地伸出双手,用力按住晴明的肩膀。
晴明没有回答,双眼却眺望着远方。
“晴明,你真的想要抛下我,独自离开吗?那样可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博雅有些激动,猛得将晴明猛然一拉,把晴明拥入怀中。
晴明没有防备,身体已被博雅有力的双臂紧紧裹住。晴明想要挣扎,却被博雅裹得更紧。
博雅的双目如火般炽热,晴明却扭过头去,避开博雅的目光,博雅的呼吸亦如火焰般炽热,喷在晴明的脸上……
“请您放开我,博雅大人。”
晴明的声音很轻,却很平静。
博雅缓缓地松开了双臂,低下了头。
“晴明,对不起……我真是难为情,我太激动了,刚才真是太失礼了。”
晴明也低下了头,没再言语,却将身上的狩衣拉拉平整。
“晴明,实在太失礼了,刚才一时情急,把你当成了……”
博雅口中喃喃自语,却欲言又止。
“博雅大人是把我当成了幽夜了吧,没关系的。我并不介意。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一会就要启程了。博雅大人您请回吧!”
晴明的语气依然冷淡,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快。
“幽夜这个家伙!拥有和我一样的容貌,可是你却和博雅竟然会有这样的无理的举动,你们真是太……”
晴明想到此处,心中暗自生气,却突然站起身来,向内室走去。
“蜜虫,都准备好了,我们就起程。”
“好的,主人。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是先周游一番,还是直接去大唐。如果去大唐的话,那要明天一早的官船才行。”
“我们只要先离开平安京就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晴明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博雅。
“晴明!”
博雅突然大叫一声,晴明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谢谢博雅大人为我送行,我会保重自己的。请博雅大人不必费心。”
“晴明,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宁愿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不愿失去你。你却这样无情想要离开我……”
“博雅,有幽夜在你身边不是很好吗?他不正是所你喜欢的的样子吗?他能为你做的,也许我这一生也做不到。所以……请博雅珍惜自己的幸福吧……”
晴明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却带戏谑地笑容悠悠道。
“不!晴明!在我心中晴明是这世上不可替代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抢走晴明”
博雅道望着晴明,双眼已布满了血丝。
晴明没有应声,嘴角挂着一丝轻笑,仍带有着一种讥讽之意。
“晴明……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也无法阻止,不论晴明身在何方,但是我的心却永远会追随着晴明。”
博雅站起身来,望着晴明,晴明依然面无表情。
“既然如此,晴明,那我就先告辞了,其实晴明能去大唐也很好。听说大唐的法术是最利害的。也许,晴明还能遇到妙姬公主,这样的话……也很不错。不过,不管晴明还会不会回来,我都会永远都在这里等你回来,真到生命耗尽都会等你的,晴明。”
博雅缓步向前走着,却突然回过头来,从衣襟拿出一个绢包,放在晴明面前。
“晴明,这个给你,请收好吧。”
博雅的双眼中已浸满了泪水,转过身去,大步跑了出去。
晴明望着博雅的背影消失不见,但手拿起绢包,缓缓打开。
“这个是……”
晴明不由心中一惊。
“博雅!请你不要走!”
晴明大怕喊道。
“哎呀!晴明!你不要叫了,一会没见到就想见我了吗?在没喝光你的酒之前,我才不会走呢!看!我又搬了好几坛的美酒,就放在外面的牛车上。怎么说也得等我们喝完这些酒,晴明再走也不迟吧!”
博雅抱着一坛酒,撞开了画着五芒星的大门,边走边唠叨。
“博雅!你……”
晴明责备的眼神中似也有些湿润。
“博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明扬了扬手中的绢包,望着博雅。
“这不就是晴明的式神啊!不是答应要还给你的吗?”
博雅放下酒坛,显得若无其事。
“可是……幽夜他……”
晴明望着博雅,却不忍追问。
“幽夜他已经走了!”
博雅倒身坐在外廊下,将美酒倒入浅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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