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至善还是希望他能够放下仇恨。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至善说完留心观察他的表情,见凌多多抿唇并不答话,笑道,“老衲若劝你不要妄造杀孽,你也仍然坚定要为父母报仇;老衲若鼓励你前去报仇,你却仍然感到愧疚难安——三礼,老衲的答案,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其实他对于杀人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凌多多眨了眨眼睛,露出受教的表情来:“您说得是。”
至善稍稍一沉吟,道:“当初山贼伤人后,老衲也派弟子前去查探,抓住那群山贼已经扭送官府了。”
他跟智能都觉得,若是凌多多心急想要报仇,在此时此刻是不适宜让他知道仇人其实是武当的,至善说了一句善意的谎言,希望他能够认为仇人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报应。
凌多多听完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至善的水准明显比笨嘴的智能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帮他把事情给解决了,凶手不用他来杀,已经让官府给处理了。
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就算是为凌氏夫妇报仇,他也不会脑残到跑来告诉少林人士的,自己悄摸无声地就把事情给办了,因此很配合地露出惊喜的神情来:“真的如此吗?”
“是的,因为智能师弟那时跟这件事情并无关联,老衲也未跟他详细说过这件事。”至善放缓了声音道,“你无须为此而痛苦彷徨了,不妨诚心为你父母超度念经,以尽子女心意。”
“是,师伯,弟子明白了。”凌多多对着至善行礼道,“多谢方丈师伯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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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对事情能够得到比较圆满地解决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解除了禁止凌多多下山的禁令,甚至还带着凌多多下山了一趟。
两个人走了半个月,智能是带他去广东境内惩戒叛徒,其实若是智能一个人独行,那只需十天左右就能到,但是为了照顾凌多多轻功并不算多出色,才特意放缓了步伐。
凌多多的轻功其实比智能还略胜一筹,武当派的梯云纵独步武林、享誉百年,是那时公认的最佳轻功,然则为了藏拙,只能装作轻功不好的模样。
幸亏智能并没有嫌弃他拖累脚步,一路上反倒给他讲解些武林见闻,还多有武术技巧的传授,两个人交谈时间倒是比在少林时还要长了。
凌多多其实有意向智能打听武当的事情,他毕竟当过一辈子的武当掌门,对门派的归属度还是很高的,武当和少林一向共执武林牛耳,虽则不说多和睦,但最起码共同高举正义大旗,共同进退。
为何到了这一辈子就闹得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凌多多还有一个疑虑没有说出来,按理说少林才是武林正统,为何竟然会被武当压得不能翻身,想想七年前少林和武当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可是连少林方丈和长老都出动了?
然则虽然凌多多想听,智能却多是顾左右而言他,对这个话题多加回避,并不愿意跟他谈及武当之事。
凌多多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让两个人谈话的话题中心变为武当,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他估摸着看这样的情况,智能确实在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日后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单独下山,要想弄清楚真相倒是并不困难。
他们这次下山要惩戒的人是一名在三年前离开少林的俗家弟子,名唤张绍冉,凭借着从少林学来的功夫,为非作歹,俨然成了广东一霸。
两人花费半月脚程来到了广州,凌多多禁不住长出一口气,他上辈子和上上辈子也都经历过长时间的赶路,但是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疲惫过。
——原因很简单,少林入室弟子下山从无盘缠供给,都是通过僧侣自行化缘填饱肚子的,每到了三餐饭点,就得挨家挨户敲门。
——凌多多当初从智能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钵盂,禁不住在心中泪流满面,对比一下当年华山之上,岳不群挥手就是几片金叶子,跟如今比较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智能带着他到广州郊外的寺庙住下,同时开口道:“你第一次离开九莲山出远门,一路过来还算适应吗?”
凌多多双手合十正色道:“回师傅,弟子觉得还好,虽则风餐露宿,但是出家人苦修正可磨练心智,增长见闻,潜心向佛。”
智能听完后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他从来都没有带着三痴和三戒下山过,一路上对这个小弟子也是采取放养手段,本来心中还有点没谱,听到凌多多这样说,智能也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有心要让凌多多继承戒律院的衣钵,然则听少林方丈至善言谈间流露出来的意思,似乎也有意把凌多多收入达摩院。
不过一切都还要等到凌多多有本事在一年一度的比武中拔得头筹后再考虑,智能不过是稍稍一想,便放下心来,道:“我会带着你在广州小住一段时间,打探一番张绍冉此人的风评如何。”
按照线人的说法,张绍冉这位少林俗家弟子在广州做尽恶事,然则线人的说法也不一定准确,因此需要智能自行打听,确定事实。
两人换下因为赶路而染了风尘的袈裟,另换了一套新的,徒步在街道上走着,智能不时进入店铺茶馆探听消息。
凌多多本来守在门口等着他出来,耳中却突然传来纷杂的声响,前方街道一片混乱不安。
他眯了一下眼睛,定睛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位俊俏少年骑着一匹马在街道上穿行,只见那马匹在人群中灵巧地左突右冲,不时撞到过往地摊,却也并没有伤人。
其后远远坠着另外一匹马,不过纵马人的水准明显差了很多,在人群中举步维艰,几乎挪不动脚步,气得马上的肥胖男子不停咒骂。
再往后面看,一个书童打扮的清秀少年正在被踢翻的摊位前不住赔礼道歉,还从口袋中掏出银票铜板来赔偿。
嗨,为首的两位都是衣着光鲜亮丽,能做出当街纵马的事情,虽然没有伤人,也够为顽劣了,这明显是大户人家被教坏了的小少爷。凌多多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眼梢一扫屋顶,却面容一变。
有一位三十岁许的妇人正踩在头顶的瓦砾上跟着马匹奔跑,一边跑还一边鼓掌欢呼,速度极为不俗,几个起落就已经从街尾处落到了凌多多前方不远的酒楼上。
凌多多见她身法不俗,跟智能赶路时所用的少林轻功极为相近,心头微微一动,隐约觉得此人跟少林应当有些渊源。
他来不及细想,见落后的那匹马已经来到了近前,因为纵马人心中急躁,不管不顾抽打鞭子,导致马匹疯了一般往前冲,一路把躲闪不及的行人都撞倒在地。
凌多多皱了一下眉头,把手腕上的佛珠抽打飞出,串线崩断后,几颗珠子带着凌厉的内劲分别打在马的前后腿上,只听烈马嘶鸣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坐在马鞍上的人因为惯性因素,朝着前方飞了出去,一路在街上滑行着,嘴中嗷嗷惨叫不断,引得街道上一片哄笑。
凌多多后退了一步,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名妇人,肃容道:“阿弥陀佛。”他如今发现这个佛号当真是相当管用,一旦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拿这个搪塞正好。
凌多多其实并不想要管这样的闲事,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名妇人跟少林会有些牵扯,但是考虑到智能在茶楼里面打探消息马上就要出来了,对方要是知道有人当街纵马伤人他却不管,恐怕会对他的佛心报以怀疑。
第17章冲突事了
外面的冲突终于是把智能吵得从茶楼里面出来了,他看了看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巍然不动的自家弟子,走上前问道:“三礼,怎么回事儿?”
凌多多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先前被摔出去的肥少爷在几个仆人书童的搀扶下呲牙咧嘴地走了过来,一指他的鼻子,尖声叫道:“臭和尚,你敢多管闲事?也不看看全广州有谁敢打我福少爷的马?”
凌多多见他被摔得脸上青了一大块,鼻子还在哗啦啦流鼻血,浑身都沾满了脏泥,样子丑陋凄惨无比,再配上那样嚣张的话,反差极为强烈。
嚷嚷这么大声干什么,反正你又不可能是传说中的福康安。他不动声色忍住了上翘的嘴角,道:“施主当街纵马伤人,有能者皆应阻止,怎生是多管闲事?”
凌多多其实很不乐意搭理这样的浑人,然则他说这句话也是想要借机向智能解释事情发生的缘由。
智能跟少林寺内多数不通俗事的和尚有很大的不同,他有过无数次下山的经验,看了看一片混乱的街道和前方不远处的那匹卧倒的马,就已经想到了事情的经过。
智能主动上前道:“这位施主,这里人来人往,百姓群集,你自己不管不顾纵马横冲,弄坏了器物则还好说,若是伤到了人,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同样的光头,皮肤黝黑、提醒健壮的智能说起话来可比又矮又小、白白嫩嫩的凌多多更加有威慑力,他面容肃穆,说话口气也很冷凝,并不是众人一贯见过的慈眉善目的和尚形象。
这人一看就不好惹,那名福公子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一时气焰小了下去,一扭头看到了自己瘫死在地上的马匹,又是眼前一亮,叫嚷道:“那你们难道就能打死我的马?这可是我父亲从大漠买回来的好马!”
一群小厮跟着起哄,嚷嚷着“这匹马可是上千两银子呢”“你们这群穷和尚赔得起嘛”之类的言语。
旁边那位一直颇为好奇看着凌多多的妇人开口道:“肥福,就凭你这匹马还能值一千两银子?别开玩笑了,这分明是从隔壁街马坊里拉出来的。”一边说还一边很有暗示意味地举了举拳头。
“那也是一百两银子呢,有本事让他们赔?”福公子对这妇人明显很忌惮,咬了咬牙根疼得腮帮子发酸,也没敢再狡辩。
“小师傅你别怕,我来帮你。”妇人扭头对着刚刚在被踩烂摊子旁赔钱、此时赶忙一路小跑过来的书童道,“拿出一百两银票来!”
此时时局混沌,已经过了康熙乾隆年间最后的辉煌时期,并不是太平盛世,一百两已经算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
凌多多感觉到这位妇人身上有很浓的江湖气,又见她一身绫罗绸缎,很明显是出身富贵人家,心中颇觉怪异,听到此出声道:“多谢女施主好意,小僧心领了——出家人从不杀生,小僧先前不过是用佛珠点了马匹穴道。”
他看出来这位福公子明显不想善罢甘休,料想到对方肯定不信,不愿意再浪费唇舌下去,主动走到马匹旁边,摸着马肚子摁了两下,手中传送过一股柔和内力。
这确实是一匹中上资质的好马,即刻便站了起来,摇头踏蹄,分外精神。
旁边的妇人紧跟着他走了过来,专门低下头去检查了一番马蹄子,再支起身子后满面惊讶神色:“小师傅好高的武功。”
她刚刚看得分明,这匹马四个蹄子都有被佛珠准确击打过,但是刚刚检查发现,带着凌厉内力的佛珠连马皮都没有损伤,更没有伤到马的骨头。
智能这才满意点头,他也有些惊讶自己弟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