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认得李巴山李师伯,是因为他自报了名号。”凌多多眯了一下眼睛,“几位师伯下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晚辈如何能够知晓几位的模样?不过是听过一些江湖传闻,所以猜出了一二罢了。”
他这样一说,来人基本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也没给他玩虚的,很大方地承认道:“你这小子倒是聪明伶俐,真看不出来是我那个老顽固师兄教出来的弟子。”
“晚辈师承戒律院掌事智能大师,却也多得至善师伯的教诲,师伯因材施教,豁达泰然,乃是一代得道高僧。”凌多多轻声辩解了一句,面容中略带愠色。
他为晚辈,虽然在此时需要表现出对少林的维护来,念着对方的身份,却也不能多说。凌多多感觉自己此时的演技最少能打九十五分。
来人——方世玉的外公、苗翠花的亲爹苗显挠了挠头:“智能那个小子啊,我离开少林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不点,不比你现在大多少,不过为人那叫一个苛刻呆板,着实太过无趣。”
凌多多心中感觉到他对智能的评价还是基本属实的,却并不接话,冷淡地一扭头看向别处。
苗显对他一系列的反应还算满意,感觉到试探得差不多了,方才不再如刚刚那般话语中带刺了,赞叹道:“少林一脉这一代的弟子都资质平平,想不到突然冒出来一个拔尖的。”
凌多多动了动嘴唇,压低声音道:“师伯过誉了。”
“不过,若是七天前你跟李巴山过手时,我没有看走眼的话,你用的似乎并不是纯正的少林武功?”苗显骤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若非他那天混在人群中看清楚了两个人的比武,今天也不会一出现就表现得这样咄咄逼人。眼前的这位小和尚资质上上佳,但是武功路数中却掺杂了非少林的因素。
虽然那点不和谐不自然隐藏得很深,但是瞒得过苗翠花,却瞒不过苗显和李巴山,两个人都看出来了,并且也都颇感奇怪。
他那天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其他门派的武功用出来,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凌多多动了动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此事牵扯到了另外一位前辈的秘密,晚辈无从说起,还望师伯见谅。”
稍稍一停顿,他抬高了声音着重强调道:“师伯大可以放心,晚辈师承少林,对少林推崇之至,绝对不会做出叛师背祖的行为。”
苗显一听,自然就有所联想,莫非这小和尚年纪轻轻,却有不少奇遇奇缘?这倒是不难理解,世上难找到一个资质这样出众的弟子,就算是有不出世的老妖怪看中了收徒,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清朝中后期武道早已经中落,各个门派武学的精华基本已经失传殆尽,不过民间还有许多高人,苗显推测,凌多多遇到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某个人。
他早就已经做过类似的推测了,凌多多的武功路数虽然跟少林略有不同,但是也跟其他诸如武当等门派不尽相同,可见并不存在改投他人的问题,没准就是在旅行修行路上碰到了高人,承蒙高人指点了一段时间。
通过几天的观察,苗显感觉得到对方并不是坏人,因此一听过后,觉得这个解释完全可以接受,点头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就好。”
第28章朝廷站位
凌多多看苗显已经想得差不多了,根据你来我往的原则,似乎现在应当轮到自己来提问了,便道:“既然前辈早就已经抵达广州了,为什么不早点现身?若是七天前您在场的话,说不定李师伯也不会这样嚣张霸道。”
苗显本来看着他很顺眼,这个问题一出来,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尴尬地一扯嘴角:“嘘嘘嘘,我也不是为了给世玉一个锻炼的机会吗?”
凌多多歪着脑袋看着他没有出声,好一会儿后才轻声细语道:“若不是方施主聪慧往自己胸口塞了护心镜,他八成不能够活着从擂台上下来了。”苗显这话说得漏洞未免也太多了,锻炼外孙用得着直接把他往死里逼吗?
苗显笑道:“自然是我亲眼看着他在岳王爷身上取下了护心镜后来放心的,不然这事儿我早就插手了。”
凌多多还想再说点什么,耳听到外面的围墙附近有响动,还隐约传来点苗翠花说话的声音,道:“师伯恐怕好久没有跟师姐见面了吧?今日正是大好时节。”
苗显一下子就没有了刚刚的镇定自若,丢下一句“小和尚千万不要跟人说我出来过”,用轻功翻出院子不见了踪影。
他虽然是苗翠花的亲爹,但是二十多年前是他用坑蒙拐骗的行为把苗翠花塞给方德当老婆的。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他也很清楚,估摸着方德早二十年就该想要写休书退货了,苗显这二十年来一直漂泊远方,就是为了不跟女婿女儿见面。
凌多多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苗显对苗翠花避如蛇蝎,眼见苗显逃走了,并没有阻拦,而是极为自然地侧头看向走到小院门口的苗翠花,轻声道:“师姐怎么过来了?”
“我听方贤说这边的药草配方不对,所以过来找找有没有需要的药材。”苗翠花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蹊跷来,自己走到里间在一包又一包的药材中翻找着,叹气道,“我和老爷已经决定了,要给世玉办灵堂欺骗李小环,但是又害怕李小环和李巴山还会过来搅场子。”
“杭州不是久留之地,依小僧愚见,哪怕是泡药酒疗伤,最好也要先离开杭州才是。”凌多多说了一句自己的看法,他跟这群人还不算熟悉,话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分析。
苗翠花低头一想,深觉这句话有理,点头道:“我们想要借口扶世玉灵柩回广州,带世玉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说完后见对面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飞快看了自己一眼,面容露出点点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得问道:“小师傅有话不妨直说?”
凌多多叹了一口气:“方施主身上筋脉尽损,内力茬行,虽然药草能够帮助缓解他筋脉的情况,但是对于烦杂串行的内力却无济于事。”
苗翠花总感觉他话中有话一般,却又似乎有难言之隐不能够明示,只能暂且把这件事儿放下,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师傅。”
凌多多对着她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不再多说,扭头离开了。
若想治愈方世玉身上内力紊乱的后遗症,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修行少林寺的洗髓经,然则此乃少林瑰宝,并不外传,他虽然知道口诀心法,却不能够私下传授。
不过凌多多并不着急,苗翠花对少林武功了解不深,但是苗显已经身处杭州,他一定知道要彻底根治外孙的毛病,前往少林拜师学习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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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环果然并不相信方世玉就这么简简单单死掉了,她在给方世玉发假丧的时节,带着李巴山又来大闹了一场。
方世玉对此颇为心有余悸:“小师傅你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紧张,那个李小环啊,当真是心狠手辣,非要闹着开棺验尸。”
“摒着气,要倒热水了。”凌多多指挥着方贤把一桶烧热的水倒在浴桶里面,听着方世玉嗷嗷的惨叫声,禁不住微微一笑,“我试过水温的,不算多烫,施主不必这样。”
方世玉被兜头倒下来的热水烫得呲牙咧嘴,抱怨道:“我要是还有内力护身,这点小温度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我现在一点内力都提不起来了,自然就觉得烫得不行了……”
方贤都有点受不了他的聒噪了,道:“少爷,您就别再说了,安心疗伤不行吗?”
方世玉一撇嘴角,感觉到灼烧感渐渐淡了,立刻抛下了满肚子的抱怨,重拾刚才的话题:“他们表明了是想要来毁尸的,我花姐肯定是拦着不放,两方动起手来,幸亏我外公突然间出现了!”
凌多多扫了他一眼,露出点感兴趣的神情来,问道:“可是苗显苗师伯?”他今天明知道李小环故意会来闹事,却找借口没有出去阻拦,就是想要让苗显现身的。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外公,先前我跟雷人王打架的时候,他还伪装成陌生人来指点我武功呢!”方世玉重重一点头,“我外公一出来,李家父女立刻就消停了。”
凌多多稍一沉吟,客观分析道:“单论武功,苗师姐略逊李师姐一筹,而苗师伯却比李师伯要胜三分。”
根据他跟苗显交手时的情况来看,苗显对上他还是很游刃有余的,比跟他实力基本相当的李巴山确实多有胜处。
“那是当然的了,我外公比李巴山……”方世玉话说到一半,格外敏锐地收了口,问道,“我听你的意思,难道小师傅早就知道我外公比李巴山厉害?”
“这是少林方丈至善师伯曾经说过的。”凌多多随口瞎掰道。
方世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旋即抬起胳膊来比划道:“就算是这样,李小环也不肯轻易离开,摸着我的棺木重重打了一掌,幸亏花姐机智,早就在我胸口上垫了大石,卸去了李小环一半的掌力,否则今天我可能就交待在这儿了。”
凌多多把他的胳膊摁回了水里,正色道:“老实泡着。”
方世玉蔫了一瞬间,左右看看颇觉无聊,想到得这样无聊地熬过一整个疗程,一时间颇为提不起精神来。
凌多多扫了一眼,笑眯眯拿话逗他:“施主,小僧初到杭州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承转合呢,你究竟是如何同雷老虎结了梁子的?”
按理说雷老虎毕竟比方世玉长了一辈,他特意摆擂台就为了给方世玉对阵,这种事情说出来,肯定得被江湖人士嘲笑以大欺小的。
“这事儿啊,真是说来话长。”方世玉把下巴磕在浴桶边沿上,懒洋洋开口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是德哥想要让我来杭州的通天书院就读,没想到我初来杭州,就同通天书院的少东家结了梁子。”
“就是你刚刚说到过的那个雷人王?”凌多多问了一句,他对这个十分有特点的名字当真是记忆深刻。
方世玉重重一点头,蜷着腿把身子往浴桶里面又埋了埋:“雷人王这个人特别喜欢来阴的,本来拿惠乾老爹生病没有钱医治的事情买通了惠乾,要让他陷害我,没想到我最终跟惠乾成为了好朋友。”说完这句话,他得意地扭头对着凌多多挤眉弄眼一笑,格外开心的模样。
他口中的“惠乾”就是胡惠乾,跟洪熙官一样都是方世玉现在的好朋友铁哥们,从凌多多的记忆中看,理当也是后世的少林十虎之一。
凌多多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连被敌人收买来害自己的人都能最终化干戈为玉帛,成为铁哥们。
他其实是一个不太善于交际的人,凌多多更擅长的是跟长辈打交道,对于如何跟同辈身份的人交往一直都有些不得技巧,对于方世玉这种天生自来熟的性格多少有些羡慕的感觉。
方世玉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在考武贡生的比赛中,雷人王明明输了比赛,却趁机偷袭熙官,我为了救熙官,错手伤了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