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
“三口!”
“三口就三口。”
简捷轻轻拨动琴弦,低声吟唱。周遭乱作一团,春水却只听见他的声音,眼里只有他专注的样子。他想起自己床头贴的那张海报,简捷抱着吉他坐在一团蓝色的光影里,低垂着头,像一只熟睡的优雅的天鹅。
“老师,我会做的很好的,像你期望的那样好。“春水的声音有些激动,简捷欠过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春水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兔崽子!”袁峰一直站在后面听简捷唱歌,正神思恍惚地想着回家我得让这家伙光着身子抱着吉他在月光下给我来一首,猛然惊见郝春水小朋友偷香。
春水窜的比兔子还要快,一脸夙愿得偿的餍足。简捷死命抓着袁峰的胳膊,一边羞涩地笑着一边劝说:“好啦好啦,一个小孩子嘛……”
春水一直跑到了大街上,他的心跳的太厉害了,多少年的梦想啊!这件事让他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想。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春水辨了辨方向,决定一路走回家去睡觉袁峰不大可能再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教训。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春水看了一下,陌生的号码。
戚宇尚刚出席完获奖电影的庆功会,但今天对他来说是个极特殊的日子,照以往的经验,根本无法一个人入睡。他知道邸飞在别墅等他,多少年了,这一天他好像都是和不同的人喝酒做 爱,一直到精疲力尽地睡去。
但今年不想。
“你在哪里?”
“夜未央的门口。”春水脱口而出,又反应了两秒才听出是戚宇尚的声音。
“站那别动。”
春水很纳闷为什么自己真的站着没动,脚趾头都没有动一下。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戚宇尚给下属开会那一幕,军人,多么令人崇敬的职业啊。想当初家乡的小城里没有一个孩子敢欺负他,因为他是郝八一的儿子,可是,他不想要这种令人汗颜的荣耀。爸爸,您为什么只是出生在八月一日呢?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戚宇尚自己驾车在春水的身旁停下。他打开车门摆了摆头,春水就中了蛊似地钻了进去。刚才逃跑的时候太慌张了,他又没有穿外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始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脑子不够使?怎么就不知道冷热呢?”戚宇尚皱了皱眉,扭开了空调,把自己的外套有些粗暴地扔到他的身上。
春水吸了吸鼻子,把外套裹在身上,那上面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和一种清冷的香水的味道,他身上一暖,脑子也清醒过来了。
夜这样深,就他们两个人,他说自己脑子不好使……前车之鉴,打是打不过的,春水决定以诚待人。
“戚少,我脑子挺好使的,长的也不漂亮,您停车让我下去吧。”春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心想他要是敢来强的,我先一脚踹折了他。
戚宇尚被逗乐了。
“我从不强迫别人,即使是自愿爬上我的床,我还得看看合不合口味呢。”他在春水身上扫了两眼,“自作多情可不好,心灵容易受伤害。”
春水气的满脸通红,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鼓捣音响。
怀念战友,驼铃,喀什克尔的胡杨……
“戚少,你是刀郎的粉?”春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戚宇尚的做派,春水以为他爱听英式摇滚或轻歌剧呢。
“不是,他唱的碰巧是我想听的。”戚宇尚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在新疆武警特警部队服过役。”
今天是个截然不同戚宇尚。春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正陪着头狮子在月光下漫步的邓羚,紧张又刺激。
随时保持警惕。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春水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这应该是没上车之前就问的。
“你知道军事五项都是什么内容吗?”戚宇尚答非所问,春水更是一脸迷茫地摇头。
“射击、游泳、障碍跑、投弹和越野跑,你选一样。”
“戚少……”
“快说。”
“游泳。”只有这个对春水来说现在这个时辰去做还勉强算正常,如果深更半夜地跟着戚长官端着枪揣着手榴弹在荒野里奔跑,他真怕自己会疯掉。
春水跟着戚宇尚进了一家私人俱乐部,身上仍然裹着对方的大外套,东张西望的看上去有点傻气。已经快午夜了,不多的客人都在酒吧和包房玩闹,贵宾更衣室里只有春水和戚宇尚两人。服务生送来了两条没开包装的泳裤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春水站在衣柜的暗影里一边慢吞吞地脱衣服一边盯着戚宇尚赤 裸的背影。
过去现在和以后,春水再也未曾见到过比这更劲瘦挺拔的身材。紧 致挺 翘的臀,优美的腰线,笔直的双腿和结实的背,一路看下来他微微感到有点眩晕,扶住了衣柜的门。
戚宇尚转过身看到春水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腿间,春水不争气地跟过去瞧了一眼,依稀听到了自己体内各处血管爆裂的声音,剩下一条内裤说啥也不想脱了。
“傻看什么呢?快脱。”戚宇尚有点想笑,憋住了,一边撕泳裤的的包装一边开导春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什么可羞耻的?”
“我没觉得羞耻,”春水低着头褪下了内裤,明明空调很足的房间,有点冷。“我还小,以后还能长呢。”
戚宇尚侧过头仔细研究了一下春水同学自认为还有发展空间的可爱的小家伙,清了下嗓子:“说的有道理。”
不出所料泳池里空无一人,春水发现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无法赶上戚宇尚的节奏,只游了两圈他就趴在池子边上喘气,回头看到戚宇尚保持着匀速,一圈又一圈,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如果给他戴上眼罩,就是一只拉磨的驴。”春水披着一块大浴巾坐在池边,端着杯饮料边喝边满怀恶意地想。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戚宇尚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晚上的这家伙到底犯得什么邪呢?春水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春水从不多费脑子,由于戚少所做的持续的圆周运动很据催眠功效,他裹紧浴巾,头一垂,睡了。
应该没过太久,春水激灵一下醒过来,差一点栽到水里。他惊魂未定地揉揉眼睛,发现戚宇尚趴在不远处的池边,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春水轻轻走过去在他旁边单腿跪下,一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很久终于落下,拍了拍戚宇尚的肩膀。
“喂……”
戚宇尚仿佛在梦中惊醒,他抬起头茫然地望向春水,甩了甩头,有些冰凉的水珠溅在春水身上。
“拉我一把。”戚宇尚的声音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气息不稳。春水伸出手把他拉上岸,内心狂跳不已。
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戚宇尚仰起头的一刹那,脸上不全是水,还有泪。
春水乖顺的听凭戚宇尚在蓬头下给他洗了头发,冲干净身上的浴液,用一块大浴巾仔仔细细地擦干,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完完全全地裸 裎相对,可两个人都没有起反应,春水心中一片茫然。戚宇尚把他抱起来塞进被子里,接着自己也钻进来,把他搂在胸前。
“别怕,我什么都不干,等我睡着了,你就可以走。”然后没过一分钟,戚宇尚真的睡着了。
戚宇尚的腰侧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刚才洗澡的时候春水刚刚发现。昏暗的灯光里戚宇尚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忍耐了很久,春水开始轻轻地抚摸那疤痕,入了魔一样,停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害怕极了。“不该这样。”
每年李思瑄离去的日子,戚宇尚第二天都会在宿醉的头疼和纵欲的疲惫中不堪地醒来,他知道自己很混账。其实他是想把那个人气的从地下跳出来和他势均力敌地打上一架的,可他连梦都不会给他梦到,确实符和他一向的作风,够狠。
今年不一样。他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春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会选他来陪伴自己渡过难捱的一夜,戚宇尚也不是很明白,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让人安心的孩子,再丢脸的事在他面前做出来也不会觉的尴尬。可是,根本不是只小豹子啊,他略略失望地想,抬头看见自己的外套好好地搭在椅背上。“妈的!”他低低地咒骂,是个小傻子。
“你想要什么?”戚宇尚拨通春水的电话,他不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别的人有什么不同。
春水此时早已偷偷跑回家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冒了,浑身打冷战还有点发烧。
“别跟我动你那些小心思,有想要的就直说。”戚宇尚很不耐烦。
“告诉我你身上的疤是怎麽来的。”春水小声说,有点失望。只一个晚上,灰姑娘的魔法消失,那个人又变回一只混蛋南瓜。
戚宇尚的心沉了一沉,很堵,他忍住想把手机摔到墙上的冲动,不露声色地说:“你现在没资格听。”稍后又补上一句:“慢慢长吧。”
神奇地两次直接晋级后,不知是有意无意,赛制有了顺序上的变化:跳舞,表演,唱歌。这就意味着,春水还没等到他的强项有可能已经被淘汰了。
“别着急,反正咱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身体要紧。”把春水送到宾馆门口,简捷不放心地叮嘱,还烧着呢。
“我没事。”春水偷偷去看坐在驾驶席上的袁峰的脸色,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小心眼儿,不就一个纯洁的吻嘛。
“袁哥。”春水眼巴巴地望着他。“袁哥。”
“滚!”袁峰抄起春水的包砸到他怀里,春水高兴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舞蹈老师姓梁,是个三十出头风韵极佳的女士,早餐的时候春水坐到她边上,把一个白煮蛋剥得溜光水滑的放到她的碗里:“梁老师,我有没有可能不垫底?”
“难度有点大。”梁女士没抬头,用勺子剜了一点蛋清。
“梁老师,您来个化腐朽为神奇吧?求您了。”春水的眼神充满期冀,冲着梁女士噼里啪啦乱放各种电,希望有一种能管用。
梁女士微笑。
春水有一定的武术功底,梁女士为他设计了一套掺杂着功夫的极阳刚的舞蹈动作,阳刚到别人会忽略他极差的基本功。气场!知道吗气场!郝春水你一出场就要把评委和观众镇住,然后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你已经结束,明白?
大家一致认同,郝春水此番休整两天过后,打了鸡血了。他疯了似地没白天没黑夜地苦练舞技,脚扭了腰也抻了,浑身肌肉酸疼,每天都不知道怎样爬上床的。
“春水,有点过啊,这是跟谁拼命呐?”蒋敏呲牙咧嘴地看着他胳膊上新摔出来的青紫,不解。
“风雨中这点痛算神马……”春水嬉皮笑脸地唱,蒋敏只得报以白眼。不过临阵磨枪还是很有用的,彩排时春水一亮相就博个满堂彩,邸飞心里一惊,这家伙该不是铁了心想夺冠吧?
春水还是有一点郁闷的,比赛的服装定了,开始跳的时候挺严实的,跳到一半的时候要扯掉上衣赤膊上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确没什么好惭愧的,只是,有点排骨,怕被人笑话。
周五的晚上戚宇尚陪着欣姨去小戏楼看锁麟囊,他不好京戏,只为欣姨高兴。昏昏欲睡地熬到三分之一处,被人神秘兮兮地叫出去。
“门红卫!”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你个老骚 货!”
“戚少……”飞鸟音乐的掌门人门红卫是个票友,他今天准备清唱,没有上装,一张脸纤秀白皙,骨架子也小,乍看像个少年。“进来,”他在自己的化妆室门口向戚宇尚招手:“跟你说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