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果然没睡:“童童?”
霍童被这称呼刺激得背上汗毛噌一下就立起来:“你!”
赵千帆得了逞,在那头痞笑:“不适应?你家里人不这么叫?”
那能一样么。霍童顺了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他:“在外头?”能听见他那边有隐约的音乐和笑闹声。
赵千帆也不瞒:“啊,和朋友,在外头。”
“你事儿都处理完了?”
“……算吧。”赵千帆答得迟疑,突然又笑着问她:“你今天不值夜班吗?怎么,想我了?”
“嗯,我可想你呢。”霍童回得一点磕巴都不打,没等对面乐出声,她又一句:“就想问问你到底觉得我有多弱智?”
赵千帆听着她语气不善,忙收了玩笑的心:“怎么了又?”
还怎么了又,甭跟她装糊涂。霍童挑明了问:“你跟伍晶晶说什么了?”
赵千帆这下知道伍晶晶那笨蛋把他暴露了,一时想不到话挡,随口扯个理由:“你家小的不回来了嘛,我让她帮忙照应照应。”
“赵千帆。”
行行,他兜底。不过兜底之前要先摸清情况:“这两天,有人找你没?”
“谁找我?”除了伍晶晶,没谁了。
“刘振纲。”
三个字一出,霍童全明白了,问:“他跟你说了要找我?”
“没。”赵千帆否定得挺快:“我这不以防万一吗。他要是找你,说什么你都别搭理,抓紧时间告诉我就完了。”
霍童细想了想,冲着手机点头:“行。不过你也别让伍晶晶搅和在里头。”要真有事,晶晶那小体格够干什么的?
当初交待伍晶晶无非也就是想放个眼线在那儿,现在条件交换合理,赵千帆“嗯”一声答应着,听见那头霍童有挂电话的意思,心里装了好几天的事儿终于憋不住问出口:“你家里,这两天?”
“都挺好的。”霍童的二劲上来了。
“对我有啥说法没有?”
“我家不兴背后说人。”
“霍童。”
霍童咯叽笑:“对你有啥想法也得等你人在这儿了再说啊。就这样,挂了啊。”不等他再问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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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手机里的忙音,赵千帆倒不至于傻到一直“喂喂喂”,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搞半天知道怎么吊人胃口的不光是他。
边好笑边回身进了包房。
里头正乱着,他一进去就被段志国指住:“不然小夏你问问你赵哥,看他能不能帮忙。”
被说到的男孩回头看赵千帆,并不说话。
赵千帆就觉得好玩,叫谁哥呢,明明是志国自己带过来的未来小舅子,倒让管他叫哥?不过面上还是好言好语,问那小孩儿:“啥事儿?”
小孩害羞不肯说。
段志国看他那窘样,哈哈笑开了,一指旁边包着嘴妖笑的一个小妞,告诉赵千帆:“我让他把人嘴里的冰吃到自己嘴里,小破孩还不好意思!”完了冲着男孩乐:“再不抓点紧那冰可化没了,到时候罚得更重!先说好,不准上手拿啊。”
话音刚落,一旁几个来参加志国最后这次单身party的狐朋狗友嘻嘻嘿嘿地笑得深意十足,跟着起哄:“这有什么的,你赶紧弄完了咱可以接茬儿收拾志国。”
段志国也大方点头:“没错,赶紧的,我一会儿还得上你姐那儿报到去。”
赵千帆听出来了,敢情是志国不爽老丈人派人来盯梢,借机报复。
幼稚。
两步走到方几旁边,赵千帆拿了个鸡尾酒试管,吭一下在桌沿儿上把管底敲掉,抖了抖碎渣,走到还愣着的男孩身边,递过去:“去吧。”
男孩是有点吓着了,但不傻,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举着试管从小姐嘴里把残冰接到自己嘴里。
段志国不干了,哎哎叫唤“这不能算”。
赵千帆嫌他没完没了,从桌上随便摸了颗糖,转手交给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一帮子都是玩熟了的,眼色都不用使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紧赶着把糖放好。
赵千帆对上段志国:“该你了,把东西取出来我们就让你回去跟你媳妇报到。”
段志国看看装糖那小妞紧贴在身上的热裤,脸有点绿。
赵千帆加一句:“没事,咱是哥们儿,我让你用手。”
刚才被整的小夏噗一声笑出来,笑得段志国用手狠指着赵千帆咬牙切齿:“你等着!”
赵千帆不言语,任凭段志国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把糖从小妞裤子里掏出来扔进小夏怀里,之后怒喝一声“跟我出去”,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出包房。
“谢了啊。”包房外头,段志国松了手:“你说我那老丈人怎么想的,让这么个愣头青来看着我?”
“谁让你找那么户人家。”赵千帆冷言冷语,那就是个暴发户。
“我好歹找着了。你呢?”段志国立马反回去。
赵千帆斜他一眼,刚才就不该跟这家伙说他的事儿。
段志国瞅瞅他的死鱼样儿,问:“那胖妞家里还没给你回话?”
赵千帆从正经过的服务小弟手里的托盘上抽了张纸巾擦眼镜,摇头。
“你说你着那急干嘛,那种小户人家你越给脸她越拿乔。先把你家这头糊弄住了是正经。”
赵千帆不吭声。他怎么没说,赶回来要办的要紧事之一就是这个。
说得惊心动魄。
那天他从老头书房里刚出来,就被他老娘逮住了,问他:“你潘姨让给带的东西呢?”
一下子给他问愣了,啥东西?
“不是说让给家里带特产?”
哦:“您缺那口?”
“那是你潘姨的一份心。”张忆梅是不缺,本身关心的也不是吃:“我问你,你那事儿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赵千帆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自己啥还没说呢,怎么老娘就急着要见人了?
张忆梅以为他抹不开面子:“既然都是认识的,你也不用瞒,难道还担心我们做父母的不答应?”
赵千帆更觉得奇怪了:“您认识?”
张忆梅笑得见牙不见眼:“啧,前段在W市,我跟你潘姨底下其实都商量过了,我俩一个意思,晶晶虽然年纪还小,但现在结婚也差不多了。”
果然岔了。赵千帆忙止住这话头:“等会儿等会儿,谁告诉你我跟晶晶了?”
张忆梅特别惊讶:“不是?!”
“从来就不是!”赵千帆喊完了才缓下来:“就先您知道的,W市本地人,医生,比我小两岁,等我跟这儿把大刘的事儿忙完了,回头带她来见你和我爸。”
“我不见!”张忆梅怒极攻心也喊上了:“那样的人,就别指望进咱家的门!”
“妈,您先别把话说这么死。”赵千帆从心窝子里往外掏话:“您心里的那些考虑,我们都寻思过,为这些也没少闹。老实说,之前我跟人分过一次手,后而自己后悔了想往回圆,人不肯,不为别的,就为着两家不衬。”
张忆梅鼻子里哼一声,算那女的还有点眼力劲。
可对面坐着的儿子语气沉痛:“我其实特别不在乎这些。就家里能衬上又怎么的?您看看这回大刘跟我的事儿。我爸真是最近才知道我俩在闹吗?叫我回来真是为着不让我和大刘争女人?都不是吧,我爸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提?无非就是因为我刘叔现在遇着大事儿了,眼看着风头不对,大刘还在那儿得瑟是他的事儿,但我爸心疼我,怕我折腾进去!”
“千帆!”张忆梅又惊又怒,这话也是能随便往外说的?!
赵千帆没工夫遮遮掩掩:“您说,一般家庭有这些麻烦事儿吗?我爸就快退了,想退得安安稳稳又想为我将来回来多留些路子,这我都明白。可你们想过没有?我要是想在这儿搂钱,之前还费那劲往外奔?”
“我跟你说那女的的事儿,你扯这些干嘛?!”张忆梅越听越慌,使劲把话往回拽。
赵千帆摆手:“一回事。妈,咱家啥情况您比我清楚。我爸比刘叔清白不到哪儿,不过就是现在没碰上事儿罢了。我看腻了,不想也跟这条路上耗。您就让我远远地,挣点小钱,娶个媳妇过过小日子,将来有了孙子,是您过去看还是我们带回来养,不都挺好?”
张忆梅是真没想到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儿子在心里居然存了这么些想法,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说的都真的。妈,您和爸要能接受呢,大家都能挺高兴的。要不能接受,恐怕,我只能让你们失望了。”
曲线救国
“让你跟他断,你断了没?”霍童正端着碗满地下追元元,听见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霍汉平问。
直起腰,她回:“……还没。”
霍汉平半晌才说:“嗯,等人回到跟前了再说也行。”
“妈——”霍童扬声叫王兰珍,见人出来了,把碗递过去:“你来喂。”
王兰珍接了碗想趁机听听爷俩的谈话,无奈外孙子精力旺盛,蹬着小三轮车嗖一下蹿到阳台那边去了,只得赶紧跟过去。
霍童抽张纸巾擦了擦油手,到厨房沏了杯绿茶出来搁到霍汉平跟前的茶几上,坐下来问:“爸,当初您和我妈,家里不是也不让吗?”
“那个跟你这事儿不一样。”霍汉平沉声说,他们当年就是个异地的问题。
霍童瞅一眼老爸:“我是说我姥爷他们不让。”
这下戳到了霍汉平的伤疤上。
当年整个霍家,包括霍汉平自己,都觉得自家儿子奔着王家丫头去,几乎就算是倒插门,王家白得了一儿子,赚大发了。
谁知王家其实也是嫌弃的——特别是王家大家长,霍童的姥爷王开山。当爹的本打算等女儿回了城在本地找户人家,也不求大富大贵,知根知底温饱不愁就行。可半路杀出个霍汉平,看着就五大三粗的不会疼人,家还是外地农村的,兄弟姐妹一堆,身体底子差将来负担还重,于是硬拦着不让。
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王开山甚至放出话来,兰珍你要是非找这么个人,别说什么给我王家多添了个儿子,连你这个女儿咱家都只当没有。
王兰珍当时一个刚过二十的女孩,碰上这事儿当然也哭,可到底是个硬气的,哭完了眼泪一抹,真就不给娘家多添麻烦,被子一卷跟着霍汉平去挤厂里的宿舍,除了大的年节回家应个卯,不让王开山抓一点把柄——一直到有了霍真霍童两个,小家伙讨了老人的欢心,大家和小家的关系才算缓过来点。
“那你还看不明白?”霍汉平想到老丈人去世前自己受的那二十年的窝囊气也觉得难受,但再难受也没让他忘了现在谈的是小女儿的事:“你姥爷家那种条件当年都还要挑,你那个人家里能一点计较没有?”让人挑来拣去的那种屈辱,他一个大男人当年扛扛就过了,万不能再让童童去受。
“那我妈跟着您一辈子过得不也挺好。”霍童咕哝一句。
霍汉平被她咕哝上火了,她这是铁了心要嫁?
却听见自己姑娘话锋一转:“爸,您的意思我懂。可要就为着咱家没人家里牛气让我和人分了,那不显得咱自己露怯么?赵千帆,哦,就是我那个人,本身没啥大毛病,对我也还行,就这么甩了,您姑娘是不是也有点不负责任?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家什么想法,情况不对我再把人蹬了也不迟。”
霍汉平瞠目结舌,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