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翅膀- 第24节

　　　
　　　现在有了矩阵，周子渝多了好些新的乐趣，没有活动没有作业的闲暇时间就忙着帮矩阵写程序。他觉得矩阵不会说话，很无趣，想着要给他装一个扬声器。
　　　他先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对着电路图研究了半天，想了想道：“没做过这个，如果我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没人帮你打扫卫生了。。。”半天不见她回答，扭头见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凑过去瞟了两眼，一字一句地念道：“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一头雾水地推推她：“你在看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放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夏云竹放下手中的电脑：“是《庄子》，庄子是几千年前的一个大哲学家，很了不起，这一篇讲的是生死。大体意思就是说生和死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天地的变化产生了元气，元气化为形体，有了生命，死去后又化为自然。”
　　　周子渝皱着眉头凝神听着：“我不同意这样的说法，生命是用细胞做载体，而人的思想则是后天的接触学习形成的，怎么可能是一阵气化的。而且我不是气化的，我有上辈子，也有下辈子。”
　　　夏云竹笑：“他这里只是一个说法，并不是讲述生命的开始，只是说明生命也不过是一种物质，告诉人们要对生死豁达。”她沉吟片刻，笑道：“人只不过是碳水化合物和其他元素的合成，死后也不过是这些物质的降解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
　　　周子渝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她：“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人很低微一样，生命是伟大的宝贵的。”
　　　夏云竹抿嘴一笑：“生命自然是宝贵的。我喜欢生但是并不害怕死。生与死同根，贪生不必畏死。生存着的每一天都要好好利用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而到了将死的那一天也要豁达地接受这个结果。”她推推发愣的周子渝，笑问：“我死的时候你为我唱一首你最喜欢的歌就行了，我好像没有什么最喜欢的歌。小鱼儿，你希望死的时候我为你唱什么歌？”
　　　周子渝突然伸臂紧紧抱着她：“我不想你死，我自己也不想死。我死后就要坠入六道轮回，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或是见到了你也认不出我。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前世一千次的擦肩而过，换来今世的一次相遇；前世一千次的相遇，换来今世的相识。。。我不知道自己修了多久才能修得和你这样的缘分，真想天天就这样下去，我知道这不可能，那么就让我们俩一起死，我要和你过长长的一辈子然后死去。不光是你，我希望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也不要死。”
　　　夏云竹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真是痴儿。你不是佛教徒么，该知道贪念最要不得，虽然你贪的和别人不一样，但也是一种执念。”
　　　周子渝趴在她膝上耍赖：“我要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亏你还是学数学的，说这样一点逻辑也没有的话。永远应该是无限的，在时间这个维数上，就我们现在所学的知识是负无穷到正无穷，而我们的一生在这个坐标轴上只是一个没有维数的点，还有什么永远？其实人的一生和蝉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时间上都是无穷小。。。”
　　　周子渝恼道：“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讨论科学，是人的感情，这是不能用尺度来衡量的。。。小猪，答应我。”
　　　夏云竹苦笑道：“你不知道承诺不应该轻易做出么？就算是人的感情也不可能会有永远？海会枯，石也会烂，连地球最终都将成为宇宙中的一颗尘埃，更何况。。。”她看见他眼中呈现的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不禁心软，叹息道：“我只可以答应你在没有不可抗拒的外力作用下以及你愿意的情况下，一直和你在一起。”
　　　周子渝高兴地搂着她的腰，乐天地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的。只要我们俩都愿意，就一定能解决你所谓的不可抗拒的外力，所以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夏云竹笑看着他，心里说，小鱼儿，你难道不知道人的意愿有时候可以很强大但有时候也很弱小么？尽管如此，她还是肯定地说：“我们会在一起。”
　　　“小猪，给我你的誓言，一个永远都不会被打破的誓言。”
　　　看着他期盼的眼，夏云竹暗自叹息一声，她握着他的手：“听说有一个古老的仪式，在你左手手心和我右手手心各划一道口子，让我们俩的血交融在一起，这样的誓言牢不可破。”
　　　“我们来。。。”周子渝拉着她站起来，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却舍不得为她划下。夏云竹接过刀片，轻轻一拉，将右手手心与他左手手心紧紧贴在一起：“我，夏云竹，爱周子渝，直到外力将我们分开。”
　　　周子渝叹息道：“小猪，应该这么说。。。我，周子渝，爱夏云竹永远，生生世世。”他紧紧搂着她：“即使这一世不能永远，我下一世也要与你纠缠。。。小猪，我要你的誓言。”
　　　夏云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夏云竹，爱周子渝永远，生生世世。”
　　　周子渝忘了，爱一个人就一定能生生世世吗？夏云竹也忘了，即使外力分开了他们，爱就能停止吗？
　　　
　　　　　　　　　　　方暮远篇十五
　　　
　　　唐小染是个有点聪明的学生，但这点聪明在S大远远不够。她是个普通的学生，家境也普通，靠自己打工和家里的部分资助读完大学。但是她不满足于只读完大学，咬咬牙申请了商学院，她知道从商学院毕业她的机会将会多得多。唐小染只拿到了半奖，而家里是再也无力资助她，其余的都要靠自己打工得来。
　　　唐小染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便很用功，知道自己没有全奖便很努力地打工。她的每分钱都来之不易，因此她过得颇为节俭。
　　　统计推理是唐小染这个学期选的三门课之一，还没开始上课，她静静地坐着盯着黑板发呆。一个人走进教室，她下意识地看一眼，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惊为天人原来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唐小染赶紧低下头。虽然唐小染没有她的美国同学那么开放，见到帅哥还是喜欢欣赏喜欢一饱眼福的，但是这个人让她不敢逼视。
　　　
　　　上了几节课后，唐小染知道这个人叫方暮远，也开始了与他的第一次交谈，因为要做作业了。说老实话，唐小染更想求助于美国同学。方暮远长得极美可神情淡漠，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而唐小染自问不是一个开朗活泼到不怕冰山的人。但是从美国同学那里借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大家都不熟。不得已她只好找上了方暮远。
　　　唐小染知道说话不看着对方不礼貌，但她还是不敢直视方暮远，仰着头目光瞟到别的地方：“方暮远，我想请你帮个忙。”
　　　方暮远看着她，不语。
　　　唐小染脸有点红，结结巴巴道：“是这样，我没有买书，你也知道书很贵的，我只有半奖。。。我问师兄借了书，不过他的书是第四版的，但是，这个学期又用了新版本。。。那个，课后的习题好像有点不一样，我想，我想，老师布置作业后能不能借你的书看一下。。。”
　　　她飞快地看方暮远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居然颇为温和，用她听过的最动人的声音说：“我把书借你，你去复印一下课后习题。”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可是，可是我连复印的钱都想省下来呢。”
　　　方暮远略有些诧异，停顿片刻道：“你的打算呢？”
　　　“呃。。。能不能，能不能每次布置完作业后你借书给我抄下题目。。。”她赶紧补充：“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好。”方暮远取出书给她，自己坐在一旁。
　　　诧异之余，唐小染大呼庆幸，没想到他不像看上去那么不好打交道。她赶紧拿出自己的旧书对了对布置的习题，好在只有一道不一样。她以最快的速度抄完，双手捧着书还给方暮远：“谢谢你。”
　　　方暮远朝她微颔首，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后来每次布置作业后，唐小染都借了方暮远的书来抄习题，偶尔她也会问他几道题，两人打过的交道仅此而已。接触得稍多后，唐小染对方暮远也有了一点了解，知道他其实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傲气，对人，尤其是对女生冷淡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爱慕者太多。这是个被宠坏的人。
　　　唐小染是个敏感的人，略有些自卑。她听说过曾向方暮远表示好感的女生在第一次彬彬有礼的拒绝后，后面的接近都只得到冷冰冰的置之不理。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方暮远现有的关系，一丝一毫的爱慕都未曾表现过。她学过概率，知道方暮远喜欢她的可能比他是外星人的可能性还小，而唐小染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子。
　　　
　　　一次唐小染抄题目时听见方暮远接了个电话，随即他就轻轻敲敲她的桌子：“我有事先走了，书下次上课再给我。”说完就走了。
　　　唐小染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连那句“我很快就好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急急忙忙抄完剩下的，把东西一收拾捧着书跑出去。方暮远已走出很远。唐小染连跑带走地追着，她人小腿短，等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时已快到方暮远的公寓楼门口。
　　　唐小染大口喘着气，话也说不出来，把书递给方暮远。方暮远接过书，淡淡道：“不是说下次给我吗？”
　　　唐小染喘着气道：“我抄好了，怕你要用。”
　　　方暮远微微一笑：“谢谢。”
　　　唐小染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他这个样子太美了，她怕自己露出傻样子被他看轻。
　　　身边一阵刷刷声，唐小染见一高挑女孩踩着轮滑从他们身边经过，朝他们问了声好。唐小染呆呆地看着那女孩的背影，没注意到方暮远也看着那女孩。她喃喃道：“原来她住在这儿。”
　　　她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方暮远居然搭腔了：“你认识她？”
　　　唐小染仍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夏云竹啊，谁不认识她？”她转回目光：“不是，其实是。。。S大没有人不认识周子渝，她是周子渝的女朋友，自然大家都认识她了。”她轻轻叹息一声：“以前总是看见他们俩，自从。。。唉，自从周子渝出事后就很少看见她了。。。真可惜。”她轻声道。
　　　谁不认识周子渝啊，那个如阳光般温暖明亮，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人，让人如沐春风。对人总是很热情很友好，连她这样胆小的人都能轻松地和他说话，虽然只是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唐小染进校时正值他竞选，他的每次活动演讲她都去了，根本忘记了还有其他参选人。周子渝就是这样的人，有一种天生的魅力，让人想亲近他追随他。女生都喜欢他，并不全是爱慕，有的人只是单纯的喜欢，像唐小染这样。可是老天真是太不公了，唐小染黯然想。
　　　方暮远轻声问：“怎么夏云竹以前很喜欢社会活动吗？”
　　　唐小染忙摆手：“不是的，周子渝有很多社会活动，夏云竹只是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们总看见他们。夏云竹是不一样的，她很特别，很。。。”她顿了顿道：“很酷。。。唉，他们是我们S大的传奇，可惜现在都成为了历史。”
　　　她又出了会儿神，看看方暮远，发现他居然也在发呆。唐小染唤他两声他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