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玻璃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姜侨安才撇了撇嘴,使劲儿地用涂了藕色甲油的指甲扭他的小臂:“你才不讲卫生呢。我用的指甲油全是安全无害的;而且最近都没有出过门,怎么会化妆!普通的护肤品应该没什么关系的。”
“老头老太太平时闲得慌,不唠叨唠叨管管人怎么打发时间”时墨驰揽住她顺势说“所以过去我一直自己住,你赶紧去和他们说我们要搬走的事儿。”
“要说你自己去说,今天早晨这样丢脸,我才不去。你以后别再大半夜地往我的房间钻”姜侨安并不上当,转而问“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时墨驰坐到她的身旁,随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捡了片全麦饼干放到嘴里,边嚼便含糊不清地说:“下午没有非要在办公室处理的事,晚上也没有应酬,所以会开完了就回家了,家里的饭有没有吃腻?午饭我带你溜出去吃吧,就说去买书看电影。”
近十天足不出户的生活正让姜侨安觉得无趣,当即点头同意。衣柜里的大衣皆是只漂亮不保暖,她害怕感冒,选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孙阿姨见状就去别处翻了翻,竟找了件时墨驰中学时代的黑色棉外套出来。
姜侨安随手罩在打底裙的外面,对着穿衣镜看了看,居然并不算十分奇怪和难看。
立在一旁的时墨驰见她只是略略地用手理了理头发就欲走,便笑着说:“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到你这儿却是反的,在一起时还没有单身时爱打扮。”
“穆嫣结婚前也是素着脸、湿着头发就敢见李易江的。你是不是嫌我丑了?”她只切了一声,并没有说真话。
因为在一段感情里太有安全感,所以才不必时时刻刻都受累保持仪态。
出门前奶奶果然追出来叮嘱:“千万不要再外头乱吃东西,午饭前一定回来。”
时墨驰与姜侨安相视一笑,心中腾起了犹如小孩子逃课般的小小快乐。
去百货公司选过羽绒服和孕妇专用的护肤品,时墨驰带着姜侨安去了间新开的意式餐厅,姜侨安过去不喜欢西菜,有了宝宝后口味却立刻改变。可谁知道刚一翻开菜单,她又忽而想念起当年学校门前三元一份的山楂汤圆,催着时墨驰起身离开。
时墨驰边起身帮她穿上羽绒服,边让侍者打包了一份她之前想吃的水果披萨,披萨是现做的,要等上好一会儿,姜侨安却耐不住,连连抱怨。
“我怕你吃了汤圆再想起这个,又让我折回来买。”
“就知道你会怕麻烦!这时候你都怕麻烦!”姜侨安生了气,扭头就走。
时墨驰立刻弃了披萨,哈哈一笑地追上去,姜侨安过去从没使过性子,眼下他虽然一时难以适应,却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新鲜。
几年前学校门前的小摊早就不在了,可愈是找不到姜侨安就愈是心急想吃,冲着时墨驰发了好一顿脾气。
时墨驰只得先带着她回了旧居,自己去超市买速冻的,不过冰柜里的袋装汤圆太多是黑芝麻、豆沙、五仁或者巧克力、板栗、猪肉的,并没有她想吃的山楂馅儿,他跑了两个超市皆没有,便打电话回去同姜侨安商量,听到她在电话那头生气,时墨驰不敢空着手回去,在街上来回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个卖手工汤圆的小摊子上寻到。
回去煮好送到姜侨安的手边,她却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见时墨驰倚在一旁冲自己笑,渐渐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想吃吃不到的时候特别特别着急。”
时墨驰的笑意更浓,就着她的筷子尝了一个:“不就是酸一点甜一点,又没多好吃,至于你馋成那样,非得立刻吃,连回家让厨子现做也等不及。”
“穆嫣刚有大女儿的时候半夜醒来突然想吃枇杷,就把李易江推醒让他去买,你也知道的,我们那里不长枇杷,吃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应季时也只有大一点的超市里才成盒的卖,可半夜三更的哪家大型超市还开门?发现在外面跑了一圈的李易江空手而归,穆嫣气得直哭,李易江没办法,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打电话让朋友弟弟下属一起帮忙找,等真的有人找到了送来,穆嫣早就哭着哭着睡着了,李易江剥了皮把她摇醒,她吃了一口只扁着嘴说了句‘一点也不甜’就翻过身接着睡了。当年我听李易江说起时觉得十分好笑,如今才明白忽然特别特别想吃一种东西的感觉,大概有了宝宝都会这样,不单单是我的。”
时墨驰捏了捏她的鼻子:“自己馋还拉上别人说事儿,我过去就没见过你那样嚷,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就连你都有当泼妇的潜质。我还没吃饭呢,这附近也没什么可吃的,就去学校食堂随便吃点吧。”
姜侨安自知理亏,抱住他的胳膊笑:“我也是大开眼界,我以为依你的性子肯定做不到李易江那样百般忍让,换了四年前我这样闹,你一定会生气的。你不是最讨厌食堂的味道,我下去买些你爱吃的做给你吃吧。”
“你以前没闹过怎么知道我不会让着你?李易江在外头的脾气未必有我好,就算不是从小钟情,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比他对穆嫣的少。我已经三十岁,再也不愿意等上四年,所以只要你不再走,随便怎么折腾都好。”
……
时墨驰不想她动手,午餐仍是在食堂凑合的,从食堂出来,两人牵着手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顶层的楼梯间有扇极大的落地窗,大多数的学生都爱乘电梯,所以这儿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念大学时,姜侨安就喜欢拉着时墨驰一同坐在这里的台阶上。
冬日午后三点的阳光最好,浅金色的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暖暖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姜侨安将头枕在时墨驰的肩上,听他念随手捡起的那本游记。
他给她看上面的图片:“这里的花海漂不漂亮?可惜这一年内蜜月都不能度了,那就等后年吧,我带着你和咱们儿子一起去看。”
姜侨安连声音都是懒懒的:“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哪儿也不想去,宁愿让你念给我听,真的见到了,或许并不如想象中的漂亮。我渴了,你去楼下买巧克力给我喝,越烫越好。”
时墨驰回来时,她正随手翻着一旁的书本,粉颈低垂,安静柔和,时间仿佛瞬间退回到了记忆里那一个个暖洋洋的下午,听到脚步声的姜侨安轻蹙着眉头抱怨自己下课太晚。
眼前的她仍在抱怨,只嫌他回来得太迟,害她自己看到眼睛发酸。
时墨驰的心中暖成一片,接过她手中的书,声音柔和地问:“你看到哪儿了?”
姜侨安指了指书中的某处,闭上眼睛靠回了他的肩。
于是他继续念:“我深深知道,这里是我最初的流浪和最后的归宿了,我只希望在这个澄明的湖底轻泛着心灵的小舟,湖外有山山外有海海外有喧嚣的世界,可是我不愿去理会,因为此地连涟漪都是平静,我可以酣卧着,可以把每个星星都亮成灯火,把每一丝空气都凝成和风,所有的豪华都隐在云山外……”
困意渐渐袭来,姜侨安只觉得心安,她想,虽然晚了这么许多年,她曾经渴望的却终究全部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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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想呆到晚上,可雍戈临时有事叫时墨驰回公司商量,姜侨安只好自己回了家。
许是心情正好,傍晚时分的时家后院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她忽而来了兴趣,让孙阿姨帮忙找全了画油画的工具。
时拓进刚好经过,便驻足观看,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你妈妈虽然长得像,脾气却全不一样,郁洁的性子最热闹,只有画画的时候才能安静片刻,脸上专注的表情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姜侨安这才发现时拓进正立在自己的身后,她只侧头看了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继续自己手中的事儿,完全没有停下闲聊的意思。
时拓进混了多年的官场,很会察言观色,这些日子姜侨安对自己与妻子的敬而远之又表现得不算隐晦,他自然不太能够理解:“你对我和你杨阿姨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这就写第二更,也许会有些晚,但今天打死都会发。。。。。。
☆、43更新
即使与时墨驰并不是真的兄妹;听过杨瑞琪的话,姜侨安每每见到时拓进,也觉得格外别扭。
有些话就算明知道未必是真的,却也同样具有杀伤力;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如今谁也说不清。
因此姜侨安唯有装傻:“您怎么会这样想?”
时拓进干脆拉了张椅子坐到她的身旁,让保姆泡壶茶送过来:“是不是还在怪你阿姨那时让你离开?她也是关心则乱。我病前一直忙,没太关心过时墨驰的事儿,并不清楚他的女朋友就是你,若是一早就知道,那时一定不会让你自己走。”
“阿姨和您说过四年前的事儿?”姜侨安怔了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我最近问起她怎么明知道你是郁洁的女儿也不早说;她才讲了一点,并没有太详细”时拓进似乎不想多谈这个“如今都是一家人;过去你叫她妈妈,以后也一样是,因为和时墨驰相处的时间更长些,所以她之前难免偏心他一点,这些年她不在你身边一直觉得亏欠了你,所以你放心,往后我和她必定会疼你比疼时墨驰更多。”
他越是不想多谈四年前,姜侨安就越觉得奇怪,待听到后一句,她更感到十分莫名:“我怎么会和墨驰比这个。又不是小孩子,还计较长辈关心谁更多。”
时拓进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又说:“忙的时候没功夫,病了后才有大把的时间想想家里的事儿。想起你妈妈,自然而然地想起还有个你,所以就托人去找你过来,看看各方面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还奇怪,怎么信息知道的这么多,却总没回音,原来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反对你和时墨驰的事儿才生着气不肯见。”
“您怎么知道我是怕您反对才躲着不肯见?我哪有生您的气。”
“哈哈,我猜的。你妈妈那时就生你爷爷奶奶……我说的是你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的气,他们知道你出生想去看看,你妈妈死都不许,说什么既然一早就说了不管,现在还看什么看,脾气拗得很……所以你杨阿姨一说她曾经反对过你和时墨驰,我又见你并不愿意与我们亲近,就明白了你为什么躲着我,你到底是郁洁的女儿,就算不在她身边长大,也该遗传些她的性子。”
时拓进接过保姆手中的茶具,也替姜侨安斟了一杯:“听瑞琪说你和后来的继母相处的并不好?我们没有去照顾你,你爸爸也不顾家,继母又没有善待,也难怪你爱多想……以后不会了,爷爷奶奶自然不用说,我和你阿姨会好好补偿你,我虽然常常骂时墨驰,可是他还是有那么点优点的,并没有沾上外头那些朝三暮四的坏习气,也算得上靠得住,婚后绝不会欺负你。”
听到这里,姜侨安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便莞尔一笑地问:“杨阿姨有没有跟您说她为什么要反对我和时墨驰?”
时拓进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又不愿意再重复不愉快的往事,便说:“她的心细,想的多一些,多担心一些也是正常的。”
姜侨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呵,阿姨跟您说的是当年她担心我只是想利用时墨驰接近她,担心我并不是真心对待时墨驰才反对我们、让我走的吧?”
姜侨安的口气太过不善,时拓进听完不由地皱了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