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穆因的目光,时墨驰这才看清伏在桌上的那一位是姜侨安,脸色变了几变后,他到底走过去问候:“姜小姐不舒服?”
姜侨安仰起脸看了他半晌,依稀以为是在梦里,便放心地将头靠了过去:“嗯,头很晕,墨驰,我们回去。”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诧异不过的就是时墨驰,僵了一刻之后,他单手扶起她,放低了声音:“好,回去。”
穆因先是一怔,复又立即追了过去:“时兄那边不是还没散席?我和她住在一起,不必麻烦你。”
时墨驰停住脚步,回头问他:“住在一起?呵呵,这算什么关系?”
酒店的大堂温度比包间略低,姜侨安觉得冷,便往时墨驰的怀里缩了缩,穆因不明白自己为何感到气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淡:“我和她住在一起,时兄既然肯送她,一定不会介意顺道把我也送回去。”
时墨驰恍若未闻,脱下外套裹着怀中的人直接往外走,司机未料到他会提前离开,只得临时奔去停车场拿车。等候的间隙,姜侨安的醉意被冷风卷来的冷雨洗去了几分,看见那辆缓缓驶过来的并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时墨驰的银色加长车,她渐渐开始迷茫,待发现只有一步之遥的穆因,终于惊醒。
“上次是认错了车,别告诉我这次你连男朋友都认错。”感觉到怀中人清醒后的不安分,时墨驰说得咬牙切齿。
穆因终于赶上,他不清楚时墨驰的“认错”是指什么,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拉过姜侨安:“即使我只是她的室友,但既然人是我叫出来的,我就得负责到底,你说是不是,她‘以前的’男朋友?”
出乎穆因的意料,时墨驰主动放开了扶着姜侨安的手,他甚至并未动怒,只反问:“你说你只是她的室友?”
作者有话要说:要素穆因知道他们俩的事儿,肯定会配合姜冒充她的男朋友的,不过姜侨安什么都木有和他说过……
继前天之后,昨天又跑了一下午装饰城,晚上才开始写,这么点写到了三点,睡过头了所以发晚了,乃们不许嫌少TAT,明天也更,下一章会多的
☆、9、云端的深海 。
9、云端的深海
虽然不想承认,穆因却也无法否认,见时墨驰并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便冲他客套地一笑,接过姜侨安的包,拉上她转身就走。
到底喝过许多酒,即使一丝醉意都无,穆因也不敢自己驾车,只好带着姜侨安去酒店的另一侧等代驾将车开过来。渐渐醒过来的她仍是走不太稳,下台阶的时候脚下忽然踩空,幸而穆因身手敏捷,侧身揽住了她的腰,离得太近两人都微微有些尴尬,穆因没有再放开手,却变了个姿势,礼节性地扶住姜侨安的后背——这一幕全数落到了时墨驰的眼里,虽然让他不快,却也终于确认,这两个人的确不过是室友,便没有再追上去。
来日方长,他想。
直到坐进车里,姜侨安才发现自己还披着件男士外套,她的头正昏,根本记不起它原本来自时墨驰,低声向坐在副驾驶的穆因道了句“谢谢”后就想脱下来还给他,只是后座的空间太小,两手又不听使唤,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脱下来,便暂时作罢,将头靠在椅背上小憩。
穆因一路都在沉默地望着窗外,到了地下车库,下车付过小费给代驾又替姜侨安拉开了门,她已经侧躺在后座上睡熟了,他低声唤了几句,姜侨安全无反应,犹豫了片刻,穆因到底钻入车中,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了出来。
她抱起来很轻,简直瘦到令他不忍用力,束在脑后的马尾一下下地扫着他的脖子,电梯里实在太静,除了机器的轰鸣声便只余下他的心跳以及她轻不可闻的呼吸,说不出的滋味。
穆因一直将姜侨安抱到了她的卧室,同居一室以来这个套间他还是第一次进,将裹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随手丢下床,拉过驼绒毯替她盖上,把玄关的拖鞋摆到床下,调好了壁灯的明暗后他便迅速地掩上门退了出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向来自诩坐怀不乱的君子,却有太多太多次忍不住地差点儿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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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姜侨安只觉得头痛,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钟上的时间,还未到凌晨。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来的,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从衣帽间取了浴袍后便去了有浴缸的客卫。
泡过半个钟头的热水,她终于彻底清醒,忆起有关时墨驰的零星片段,还以为是醉酒后的幻觉,直至回房时踩中地毯上的那件男士外套。
这件完全陌生的深咖色大衣上满是时墨驰的气息,虽然掺入了些许原本没有的烟草味。外侧的口袋里装着一盒尚未开启的烟,一枚打火机,一罐蓝莓味的薄荷糖以及一只她不认识的新钱夹,四年的时光实在太漫长,长到他随身的物品中早已没有一件是所她熟识的。
而很多很多年前,时墨驰身上的一切,小到哪怕一包纸巾,皆是由她亲手备下。
唯一不变的只有钱夹里的那张旧照片,二十一岁的她正是因为在凑巧捡到的钱夹里看到了这张时墨驰与他父母的合照,才开始倒追这位此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学长。
知道姜侨安要告白,一整个寝室的女生都竭力劝她不要去犯傻,可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号称万年冰山的时学长只楞了两秒就笑着答了个“好”。
慕名已久加上还钱包时一见钟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借口到底有多荒谬,她对时墨驰存着太多愧疚,所以在一起的那两年才那样近乎讨好地加倍待他好。
往事几乎让人不能呼吸,她将钱夹放回外套,带上他的烟和火机,匆匆裹了条披肩走到露台透气。还未推开玻璃移门,姜侨安便被一道忽明忽暗的火光吓到差点惊叫,所幸穆因温和的声音及时响起。
“怎么还没睡?”穆因拧开了屋檐下的两盏挂灯。
“你不也没睡,我从没有这么失态的醉过,真是丢脸,刚刚是你送我回来?”
他摁灭了指间的烟,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北方初冬的深夜极冷,她裹着厚重的羊绒披肩尚且瑟瑟发抖,穆因却只在衬衣外套了件烟灰色的薄马甲,他的心情似乎很差,少有的不愿意说话。
姜侨安找不到半点话题,便拆开手中的烟盒递了一根给他,浅笑着说:“反正我在你面前也丢够了脸,不差再抽根烟。”
穆因抢下了她手中所有的烟卷,和自己的一同丢到一边:“既然不怕在我这儿丢脸,倒不如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女孩子还是不要碰烟酒比较好。”
酒精似乎有种让人渴望倾诉的魔力,她不过犹豫了半分钟便伸出了小手指:“那你得先答应替我保密,这些事情连穆嫣也不知道的。”
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和动作他从来都不曾在她的身上见过,笑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嘴角,忍不住伸出小指与她勾了勾:“好。”
“这里太冷,去客厅吧,我煮壶解酒润肺的蜂蜜梨水一起喝。”
……
蜂蜜梨水正好倒满两杯,姜侨安蜷在沙发上捧着杯子缓缓地吹,她仍是不放心,直到完全暖和过来又再次确认:“你真的谁也不说?”
“……谁也不说。”
“时墨驰的继母杨瑞琪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和我爸离了婚,大约是五岁,她再也没有回来看我,我爸很快又娶了周颖柔,她的嫉妒心很重,不止丢掉了家里所有有关我妈妈的东西不准任何人提,我问起来的时候还说她已经死了。我连妈妈的名字也不记得,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直到在选修课的教室捡到时墨驰的钱包,里面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隔了十五六年,我早就想不起她的样子,看到照片却一眼就认得出。”
诧异之余穆因忍不住打断了她:“你妈妈?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时墨驰的堂妹是我大堂嫂,我好像听她提起过,她伯母为了照顾好她堂哥,一直都没有再要孩子,虽然之前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却从来都没生过自己的孩子。”
姜侨安先是怔了怔又随即笑道:“这怎么会搞错。”
“你大概也听说过一点,我和周颖柔相处得一直不怎么好,从五六岁时她嫁过来到十五岁时离开家,几乎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期待妈妈回来带我离开,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再回来。所以在时墨驰的钱夹里看到她的照片后,我既想立刻去找她,又因为她之后再也没看过我暗暗地怨恨、偷偷地较着劲儿。于是我想,如果我是时墨驰的女朋友,相处得久了他一定会带我回家见他爸妈,那样我就可以装作并不知情的自然而然地和她相认。”
看了眼穆因的表情,姜侨安自嘲地反问:“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很过分是不是?当年我悄悄告诉穆嫣,她也不能理解,认为我不该动机不纯地利用时墨驰。可其实爱情这回事,那时的我是完全不信的,父母的离异,父亲和继母无止境的争吵,全让我以为只要努力地待时墨驰好,有没有所谓的真心喜欢都是一样,根本谈不上利不利用。”
“不过那两年刚刚毕业的时墨驰在跟雍戈一起闹独立,自己都不肯回家,更别说带着我回去。相处得久了,渐渐有了感情,我开始想,以后和墨驰结了婚,不管妈妈能不能立刻认出我,我们都会是一家人,我都可以叫她妈妈,那么对我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很圆满的结果。”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和周颖柔带着弟弟出游,途中出了意外,听闻他们的死讯时我不可抑止地抖了一整夜,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个家是完全没有感情的,直至很多年后才明白,即使充满冷嘲热讽,那儿也是我唯一的家,即使恨不得永不回去,我也希望它永远在那儿。”
“到父亲去世,我才知道他的公司早就已经频临破产,而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对我提过家里的经济有困难,无论吃穿用度,在同龄人中我样样都算得上最好。家里的房产土地全部抵押了出去,银行拍卖之后,还欠了几百万的外债,最可笑的就是我的那两个伯伯,我爸爸因为婚姻上的荒唐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度很紧张,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和两个伯伯也渐渐断了来往,可他刚一出事他们就跳出来说我并不是姜家的人,没资格继承他们姜家的财产,连我是野种的理由都编得出,等到搞清楚我爸爸只留下了债务、没有任何遗产后才又一起消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我父亲是车祸的主要责任方,除了公司的债务,还要赔一大笔钱给对方,那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几乎崩溃,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墨驰出面帮我打理,08年的雍时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和实力,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出口,国外的金融危机自然会导致公司的资金链断裂,除了转让了一部分股份给雍戈,降为了雍时的副总,他甚至连自己的车都卖给了朋友,可还是不够,最后只好向家里求助。”
“他那个人特别要面子,不肯让父亲知道自己连帮女朋友的能力都没有,只偷偷地带着我去找了妈妈,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是当着墨驰的面儿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天才又背着他在私下里找了我。”
说到这儿,姜侨安突然停住,隔了许久许久才小声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和我相认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求我离开时墨驰。”
“为什